第一百六十七章 巢穴
吴清紧绷的面庞恢复正常，他走过去，端详着标本似的覆酸行蚁，而后皱眉问道:“这玩意儿一般会沉眠多长时间？”
“三日。”秦墨答道。
冯讳轩凑过脑袋来，边看边啧啧称奇道:“谁能想到蚂蚁会长到这种尺寸。”
被警员们誉为女罗刹的周文茵，俏面冰寒的离三人一尺远，半步不肯前踏。
众警员也走到近前，盯着沉眠的覆酸行蚁，眼里带着些许好奇。
秦墨眉头紧锁，目光略显恍惚。
吴清看他表情古怪，便眯眼问道:“小墨，有什么不对吗？”
“嗯……”秦墨略作沉吟，长出一口气，严肃道:“这只覆酸行蚁无翅，个头略大，颚钳比头部宽出三分之二，这是兵蚁。”
“也就是负责诛杀猎物的行蚁。”
说到这，他回头看向宝马车，目光在中年驾驶员的头部微顿。
而后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话。
“这人的脑腔里，还有至少三只覆酸行蚁。”
离宝马车近的警员，顿时一抖，连忙退开一段距离。
吴清倒是淡定，他皱眉问道:“何出此言。”
秦墨捡起防风打火机，道:“覆酸行蚁会分为不同的作战队列，兵蚁作为主攻手，在灭杀猎物的生机之后，会简单进食，补充消耗的能量。”
“随后，便马不停蹄的离开猎物脑腔，在附近巡逻，进行危机预警。”
“一般来说，一支作战队列，由一只兵蚁，两只工蚁，一只雄蚁组成。”
秦墨把玩着打火机，不时点燃火焰，火光使覆酸行蚁的甲壳，反射出坚硬粗糙的光泽。
“兵蚁作为预警放风的存在，一旦死亡，雄蚁便会接受信号。”
“而此时，这支作战队列就会放弃猎物，直接带着兵蚁的尸体回到巢穴，将其代替猎物，作为储存的食物。”
众人愣住，一位女警员小声道:“这也太残忍了吧。”
秦墨看了她一眼，笑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兵蚁死亡，意味着强敌出现，它们的目标是带回食物，给予蚁后，让其专心产卵，以维护种群的生存发展。”
“尸体也是资源，从生到死都为种群服务，这便是兵蚁的使命。”
听到这，吴清恍然:“所以，既然兵蚁沉眠之后还没被带走，这就说明作战队列的其他行蚁，也还在原地滞留。”
“对……”秦墨点了点头，道:“但应该也是沉眠的状态。”
周文茵站在一尺远的地方，她柳眉微蹙，语气迟疑的问道:“你不是说过，覆酸行蚁只有在高温的情况下，才会沉眠吗？”
“人体体温一般在36度左右，脑腔内的温度会更低一些，这也不属于高温吧。”
秦墨面庞严肃，眯眼道:“是啊，这就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说话间，他恰好瞥到周文茵鞋上的图标。
沉眠、高温、融化……秦墨眼睛一亮，他回头看向坑洞附近，车顶遍布秦洞的事故车辆，以及变的稀薄的雨幕。
“冯兄，麻烦你去找一下，离事故现场最近的司机，我有话要问。”
言罢，他回头盯着周文茵，眯眼问道:“周姑娘，你到现场之后，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譬如，地面温度升高，事故现场飘起迷蒙雾气……”
“哎？”周文茵满眼狐疑，她道:“确实经历过这些，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言，秦墨眼里精芒爆盛，他没理会周罗刹的问题，而是喃喃自语道:“没错，就是它。”
与此同时，冯讳轩带着一名年轻男子走来。
男子带着眼镜，面容憨厚，他结巴道:“警察……叔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我……我平时遵纪守法，可没干过什么触犯法律的事。”
看他这幅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秦墨哭笑不得。
“别紧张，就是问点问题，等回答完之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男子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警察叔叔你放心，只要是我知道的，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墨点头，而后问道:“车祸发生之时，现场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男子皱眉思索片刻，而后语气迟疑的回道:“说实在的，其实在出车祸之前，这些车的车速都保持的不错。”
“毕竟旧区本就路窄，而且还下着雨，附近就有两家学校，谁也不敢开的太快。”
“然而，就是这龟爬的速度，却忽然出了连环车祸。”
“我记得……连环车祸出现前，前方的路面不知为何，蓦然浮现出浓雾。”
“当时那浓郁的雾气，就像是突然立起的一道墙，直接将达哈街分割成两段。”
“而后，巨响出现，连环车祸就发生了……”
听着男子的叙述，秦墨眼睛明亮如炬，他追问道:“巨响？是车辆相撞的声音吗……”
“呃……”男子这会儿已经不再紧张，他低头沉思几秒，缓慢摇头道:“不是。”
说着，他方正的面庞之上，陡然浮现出古怪之色:“车辆相撞是金属碰撞，但是那巨响，更像是家里的老旧热水壶，烧开水时的声音。”
“而且，尖锐刺耳，宛如鸣响的汽笛。”
秦墨眼里精芒爆盛，他补充道:“并且声音响起后，周围气温上升，飘来的雾气是滚烫的。”
“这……”男子愕然，而后马上回过神来，拍马屁道:“警察叔叔还真是神机妙算。”
“虽说下着暴雨，但夏末气温依旧较高，所以当时我是开着车窗的。”
“车祸发生的瞬间，水雾从窗外飘进车内，当时烫的我手一抖，便停了车。”
“否则……”男子咽了一口唾沫，他环视着满地凌乱的碎尸，声音颤抖的道:“我也就死在这次连环车祸里了。”
“行，你回去吧。”略作沉默，秦墨点头道。
男子本来看他面色凝重，心里正打鼓，这会儿听到这句话，简直如蒙大赦，连忙道谢告退。
毕竟被请来喝茶这种事，任谁都会有些胆战心惊。
等男子离去，秦墨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清哥，借一辆警车。”
“去哪，做什么用……”吴清皱眉问道。
警车属于公共资源，不能私自乱用，所以他必须谨慎。
之前看冯讳轩的行动报告时，他就注意到了秦墨这个人的存在。
面对尸魁，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作为旧区分局的最高领导，他也知道一些有关于古武的内幕。
所以，他当时便认定，秦墨就是古武者。
这也是他肯放低姿态结交的原因。
毕竟，一名古武者，能起到的作用无法估量。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为其逾越规则，让侠以武犯禁这种事，出现在现实生活之中。
秦墨敛去眼里精芒，回望事故现场，而后平静道:“惩恶捉凶。”
鬓角霜白的中年人面庞微滞，他沉默片刻，朝着冯讳轩伸出手，道:“钥匙，我来当司机。”
冯讳轩面皮一抖，满眼难以置信，但还是迅速掏出钥匙递过去。
看到他的神情，吴清摇头失笑:“要是他能为这些人伸冤，老子就算当司机也心甘情愿。”
“走吧，别愣着了。”
人到中年，却依旧保持良好身材的吴清，率先走向不远处的警车。
浓重如墨的阴云压的很低，但中年人的脊背依然挺直。
……
“去哪？”系好安全带之后，吴清透过后视镜看向青年。
“赤市热电厂……”秦墨言简意赅的答道。
周文茵就坐在他旁边，听到这回答后，她柳眉微蹙:“为何去那儿？”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吴清安排他们二人坐在后排，旁边的副驾驶位却空着。
冯讳轩没跟来，秦墨让他去通知年轻道士和贰了，他们这次面临的对手有些特殊，只有这两人的术法才能对其造成威胁。
吴清倒是没多问，直接拉响警笛上路，发动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警车宛如利箭般撞破雨幕，骤然冲出事故现场。
秦墨感受着强烈的推背感，心里的紧张稍微缓解。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将已经在心里推演无数遍的猜测，缓慢道出。
“最初在警戒线外，看到陷进坑洞里的那辆车时，我就感到有些奇怪。”
“从另外几辆车的损伤程度来看，这场连环车祸并应该不算太严重，但坑洞里的车却前盖整齐折断，车顶之上还有无数秦洞。”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秦洞面积相同，几乎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与此同时，边缘还有融化的迹象。”
“包括人员的伤亡，也与车祸的严重程度，极为不符。”
说到这，秦墨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最后通过挖掘坑洞泥土，以及查看遇难者的照片，最终得出判断，事故现场附近有覆酸行蚁的巢穴。”
“巢……穴？”周文茵的身体陡然绷直，她面色变得有些微微苍白。
这个结论，之前秦墨一直没说，她还以为现场只有几支行蚁队列。
嗯，她打定主意了，等回去之后，绝不踏入事故现场半步。
以后……也尽量减少经过达哈街的次数。
“对，是巢穴……”秦墨点头道，他并未注意到周文茵剧变的脸色。
“但是，就像之前说的，覆酸行蚁的咬合力与力量并没有多强，它们根本无法破坏柏油路，只能通过松软的泥土进入市区。”
“当时我就有些疑惑，直到……”秦墨语气微顿，他瞥了一眼下方，道:“周姑娘鞋上融化的图标，引起了我的注意。”
“现在暴雨倾盆，虽说是夏末，但气温始终稳定20度左右，根本不会导致塑胶融化。”
“而且你说过，出门之前，这鞋还是完好无损的。”
“紧接着，我们就在宝马车主的眼眶里，发现了沉眠的兵蚁。”
“覆酸行蚁只会在高温的环境里沉眠，这就说明现场附近曾经温度飙升。”
作为警校的高材生，经他提醒，周文茵瞬间明白过来这里面的关联性。
她插话道:“这正好能从侧面证明，塑胶图标包括车上的秦洞，都是在事故现场融化的。”
“没错。”
秦墨点了点头，而后眯眼道:“经过这一系列的猜测，那时我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而最后司机的话，便是印证猜想的证据。”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浮现些许凝重:“滚烫的水雾，热水烧开的声音，陡然飘起的浓雾……”
“真正导致连环车祸的，并非是某位操作不当的司机，而是变异生物。”
“怎么可能？”正在驾驶警车的吴清失声道。
这时，周文茵出言解释道:“警方在抵达现场的第一时间，就调取过附近的监控录像。”
“但除迷雾之外，我们并未在达哈街之上，发现任何变异生物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