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所谓谣言
然而，幻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在他们的幻想中，他们会捞到一桶又一桶的鱼，他们的家人甚至跑回去拿桶了。
可现实却是，他们一条鱼也没有抓到！
那些鱼儿太滑溜了，怎么也抓不住！
反观金大郎和金二郎那边，却是大获丰收。
这太让人眼红了。
一开始说他们一条鱼也抓不到的村民们，心里越发不得劲儿了。
到头来，人家抓得盆满钵满，他们反倒是一条也捞不着！
简直是让人嫉妒啊！
金大郎和金二郎上岸之后，那些鱼儿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快地游远了，它们渐渐地消失在了清水河中，就仿佛没有来过一样。
这一切恍然如梦。
村民们眼红地看着一桶桶、一盆盆的鱼，没有一个人说话。
嘲讽的话，自然不可能再说出口。
恭喜的话，他们也说不出来。
倒是澹台镜微微一笑，望着丰收的鱼，对小元宝说道:“今天早上的鱼，很多也很新鲜。”
“我给你家送一桶！”小元宝很大方地说道。
“对对对，该送一桶！”金大郎和金二郎点了点头。
多亏了他家送来的桶和盆，他们才能收获更多的鱼！
更何况，澹台镜还算是小元宝的师兄呢，两个孩子师从一人。
“那我回头，吩咐人送些点心过来。”澹台镜沉吟着说道。
他知道，小元宝爱吃点心。
“澹台镜，你真好，我想，我以前肯定是误会你了！你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小哥哥！”小元宝一激动就忍不住伸手，这一回，她又碰到了他的手。
澹台镜浑身都僵硬了。
可他没有像上次一样下意识地抽出手，而是提着一口气，默默地等待着她放开手。
等她真的放手之后，他后知后觉地想，似乎被她握住了手，也不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
她的手很小。
她的手很柔软。
她的手很干燥，带着淡淡的体温，像是沐浴在春阳下的花瓣、像是细腻温润的暖玉、像是微微熨烫过的丝绸。
并不让人讨厌。
这让他很意外。
他甚至还想再试一次，他漆黑的眸中难得地闪过了一抹好奇之色。
而此时，小元宝已经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我还要送一桶鱼给先生！这是徒弟给先生的孝敬！一定要用最新鲜的鱼！”
“哦，对了，”小元宝看向两个哥哥，“大哥哥、二哥哥，我们可以分一些鱼给村里人吗？他们一条鱼也没有捞到，看起来好可怜呢！我亲爹娘曾跟我说，做人要宽容大度，不要总是计较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事情就该翻篇呀；我亲爹娘还跟我说，分享是美德！既然我们捞了这么多的鱼，我们为什么不分一些给别人呢？这样所有人都会快乐哒！”
不得不说，小孩子就是天真单纯！
他们眼里没有持久的恶，只有源自内心的善！
看起来傻乎乎，却又显得十分赤诚。
也许长大后，经历了许多世事，初心会渐渐改变。
但是在孩提时代，他们总会以最大的善意去对待世界。
金大郎和金二郎见妹妹发话了，便点了点头。
他们觉得妹妹真懂事。
他们觉得妹妹真善良。
只要是妹妹想做的事情，他们都支持！
“一户人家一条大鱼，可以吗？”小元宝眼巴巴地又问道。
金大郎和金二郎点了点头，从一旁取了一些芦苇叶子，掰开鱼腮打了个结，提着鱼走向村民。
村民们面面相觑。
又是茶叶蛋，又是豆芽菜，又是林家的亲事，又是今天的鱼潮，这一连串的事情，很难让他们不动摇。
有些人隐隐觉得，所谓晦气之言，可能就是谣传！
他家赚钱的速度都快上天了，这能叫晦气吗？
可能以前就是时运不济！
可能金老头就是单纯的生了一场怪病。
要是这么赚钱也能算晦气的话，那他们也想要这份晦气。
谣言真是害死人呀！
真的好想把当初的那个造谣的人找出来，狠狠地往他脸上吐一口唾沫！
四周围静默了片刻之后，一个村民往自己的手掌心吐了一口唾沫，用力搓了搓，给自己壮了几分胆气，上前一步:“不是要给鱼吗？来！给我！我今天还就敢收了！”
他家太穷了，还等着这顿鱼加餐呢。
晦气有什么好怕的？
难道还能比挨饿更可怕吗？
金大郎给了他一条鱼。
有了他开头之后，越来越多的村民吆喝了起来。
“我要一条鱼！”
“我也要！给我一条肥点的！熬出来的鱼油又香又浓！哎，这条鱼好，谢谢你了啊！”
“谢谢，谢谢，鱼真好，今天算是沾了你们家的光了！”
“哎哟，是我贪心了，你们家的人真好！这条鱼真对我的心！”
……
现在，他们的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这就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拿到鱼的人都很开心。
不拿鱼的人就不那么开心了。
他们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嫉妒，除了嫉妒之外还有浓浓的忌惮。
他们自己不敢拿鱼，还嫉妒别人拿了鱼，嘲讽声顿时此起彼伏。
“他们家的鱼你也敢拿，不嫌晦气吗？”
“当心吃了生病！”
“就是！当心吃了之后生一场跟金老头一样的怪病！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吃！简直是不怕死！”
“哎呀，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他们既然要贪这点小便宜，那他们马上就会后悔的！”
……
澹台镜听不得这些话！
他面色冷然，还不等小元宝开口，就马上说道:“晦气？何来的晦气？我看金家就一点都不晦气！”
小公子姿容如画，矜贵无双。
那陡然间散发的气势，让村里人心中一紧，蓦地就不敢再说话，仿佛正面对着县太爷。
澹台镜接着说道:“如果是晦气的人家，能捞到这么多鱼？我看这正是祥瑞之兆！是喜庆之兆！
“我不仅愿意收下金家送的一桶鱼，我还愿意花钱买金家的鱼！
“今天金家送给村里人的鱼，但凡是不要的，我全都花钱买下来，算是沾沾他们家的好运！
“更何况，长疮不过是普通的病症，只要是病症，那就有得治！
“县城治不好，那就去府城！
“府城治不好，那就去陪都！
“陪都治不好，那就去京城！
“这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大夫能治好金老丈的病！”
澹台镜的这番话掷地有声，村民们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小元宝心里好感动。
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声音甜甜脆脆:“澹台镜！你真是个大好人！”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可他却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天气太热了，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他这话说的很平静，实则暗藏落荒而逃的意味。
小厮不买看了一下天，又看了一下澹台镜身上穿着的衣服:“不热啊！满天乌云！一会儿可能要下雨呢！风也有点冷！少爷，你今天早上为了练武，特意穿得有些单薄，怎么还会感到热呢？还是别回去换衣服了吧，你要是再穿薄些，夫人该说我不会伺候主子了，连天冷天热都不知道！”
“多嘴。”澹台镜斥责了他一句。
不买伸手摸了摸鼻子，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少爷了。
少爷只要是在小元姑娘身边，整个人就像是被下降头了一样，说话做事反常得很！
呐，以前说的话，做的事还有迹可循，总归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又有点别扭。
今天这话可就太莫名其妙了！
天气热吗？
哪里热了？
金大郎挠了挠头，对澹台镜说道:“澹台小公子，谢谢你刚才替我们说话，我们心里很感动！这些鱼，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就送给你！谈什么买不买的？你是小元宝的小师兄，咱们就是一家人！”
金二郎捅了金大郎一下，朝他使了个眼色。
什么一家人？
金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澹台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这话说得也太高攀了，简直是冒犯了人家。
金大郎自知失言，懊恼不已。
他正要解释，却听澹台镜说道:“没错，那我们就是一家人！”
澹台镜说得很认真。
澹台镜也说得很诚恳。
金大郎和金二郎马上高兴了起来，甚至还有点激动。
看看，这才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小少爷呀，有礼貌、有涵养、会尊重人！
比村里的这些刁民们好多了。
“不过，一家人归一家人，也不能让你们家这般吃亏。我们家人口多，主人加下人，加起来有三十多口人，买这么多鱼也吃得完！更何况，我家在这附近刚买了一些庄子和田地，雇佣了一些干活的长工和短工，主人家为表善意，也该给他们送一些鱼过去。这样吧，你们留出自家要吃的鱼，其余的我们都买了！”澹台镜说道。
这样也省了他们往瓦市跑一趟，去瓦市卖掉吃不完的鱼。
这么多鱼，跑一趟瓦市也很吃力。
“那就太谢谢了。”金大郎和金二郎感激地说道。
夜深人静，好梦正甜。
小元宝在梦里见到了龙王。
“龙王叔叔，今天真是太感谢你啦！”小元宝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为我们送来了好多好多鱼！我们将两桶鱼放进了我家后面的小水潭里，剩下的鱼送了一些给小师兄、送了一些给师父，送了一些给村民，还有一些拿去卖掉了，我们都很开心！”
“神尊开心便好。”龙王微微颔首。
“超级开心！改天我去龙王庙给你上供品！烧很多很多香！”小元宝郑重地承诺道。
“多谢了。”
“我现在知道啦，你们都喜欢被上香！”小元宝盈盈一笑，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对啦，龙王叔叔，我爹爹得了一种怪病，村里人总是拿他的怪病说事儿，让我家里的人特别伤心。龙王叔叔，我想问问你，你知道谁可以治好我爹的病吗？”
龙王沉思片刻后说道:“我昨天出关之后，立刻视察了我治下的水域，发现在这条河的上游，一个叫观潮湾的地方，有一个沧浪亭，医仙正在沧浪亭休息。”
“医仙？就是能治天下所有病的神仙吗？”小元宝期待地问道。
龙王点了点头。
“那我跟他是朋友吗？”小元宝紧接着问道。
“我以前听说，你跟他是朋友，不过你应该很久没有和他见面了，医仙心地善良、而且也有心积攒功德，很少回天庭叙职，一般都在下界走动，替穷苦老百姓治病。”
“哦，那他应该不知道我从轮回台上掉下来了，”小元宝点了点头，握紧了小拳头，“我要去找他！沧浪亭离这儿远吗？”
“不算远！他昨晚在沧浪亭休息，你明日早点出发，驱车赶去沧浪亭，应当还能与他碰上。你只要向他亮明身份，他就会帮你。”龙王很肯定地说。
“我明白啦，谢谢龙王叔叔！”小元宝感激地说道。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元宝就睁开了眼睛，一屁股从床上坐了起来，先是摇醒了金大娘，然后又摇醒了金老头。
“爹！娘！咱们快起床啦！咱们快带爹爹去看病啦！”小元宝兴奋地说道。
“你这孩子，不是前天才去看过病吗？”金大娘有些无奈，伸手摸了摸小元宝额前的头发，温柔地说道，“现在还早，到娘怀里来，再睡一会儿。”
“不睡啦，不睡啦，”小元宝摇了摇头，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说道，“娘，我们该带爹去看病啦！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大夫！他可厉害啦！”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金大娘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然是神仙呀！昨天的鱼儿就是龙王叔叔送来的！娘，你还不相信有神仙吗？治病的大夫，也是龙王叔叔介绍给我的！他很靠谱哒！你就放心吧！”小元宝凑过去，在金大娘的脸上亲了一下，“等爹爹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出去玩！爹爹就再也不用戴帷帽了！”
“这是真的？”金大娘瞬间来了精神，也坐直了身体。
“当然是真的！爹的病有希望了！”小元宝大声说道。
金大娘一听这话顿时也激动了起来。
金老头一向暗淡的眼里，也放出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