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咸风古音(下)
作者有话要说:</br>升降机装置纯属瞎编,没有依据。
因为本来设是热胀冷缩,后来改的时候没删干净,刚刚删了。
好冷,大家注意保暖
一股剧痛同时从脸部传来,我眼前叶成的脸再次化作虚像,清晰起来的,是张起灵放大的脸。
这个逼,他在掐爷的人中。
看我眼神逐渐聚焦,陈皮阿四居然不要脸地,挺满意地点了点头,问我:“你看到什么了?”
“我。”我扭头看了边上的叶成一眼,“我看到叶成后脑勺上还长着个批脸。”
叶成一口水呛住,咳嗽起来。
“然后呢?”华和尚坐在自己的背包上,也看了叶成一眼。
“我被铜片振得七窍流血,还有……”我努力回忆,但是像他妈做梦一样,所有记忆都在以可以察觉的速度如潮水般褪去。
“六角铜铃?”华和尚带着期盼的意思低声喃喃暗示道。
“对,六角铜铃!”我回想起来,“但是我刚问到这个的时候,那个小哥儿就把我给掐醒了。”
华和尚抬头看了张起灵一眼。张起灵没有搭理他。
“你问谁?”华和尚又看回我。
“我的幻觉大概是,流血,修整好之后叶成跟我唠嗑儿,唠的时候聊到了……啊,”我心虚地看了张起灵一眼,决定屏蔽掉这一段,“我就问叶成,我就问说‘四阿公这次过来想干什么’,叶成跟我说四阿公这次过来找一个六角铜铃,他跟我讲了一下四阿公是怎么认识这个六角铜铃的,然后我就问他这个六角铜铃和现在的铜簧片有联系吗,他说不知道,然后去从背包里翻东西,那会就屁股对着我,我就看到他脖子后面还有一张脸。”我绘声绘色地比划,一口气道。
叶成眉头紧皱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看着我的表情显出一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的样子。
华和尚也十分费解地看向陈皮阿四,后者则若有所思地敲着石子。很显然,那时并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青铜铃的事情;跟着陈皮去往拍卖会,亲眼见证六角铜铃则更是后来的事情。幻觉这种东西毕竟还是来源于本人的想象力,不大可能幻化出来我没有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比如说六角铜铃,比如说“阿坤”。
华和尚看着我的眼神总是让我感到孩怕,这人手黑啊!我退得远远的,免得他神不知鬼不觉又摸出铜片再给我来一下子,要真吃不消了,最后亏大了的还是我。
郎风给我拆了包饼干,我就和他坐下来吃。叶成顺好了气,骂了一声娘把水壶放回包里去,就凑过来问我:“怎么就扯到我了?”
“你跟我说,你对那个黑色的小哥特别感兴趣。说你们这些人背地里都在聊他。叫阿坤呢是吧?夺亲切哪?”我咋舌。
叶成就骂:“老子可没有奇奇怪怪的癖好,你那肯定是瞎梦的,把自己的感想强行代入了!”
“代入我的怎么可能,我又不知道他叫阿坤。”我继续阴阳怪气,“哎~呀老叶,人都爱美人呢嘛,我又不会嘲笑你,真的是。”
郎风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侧身给叶成挪了点位子出来。过了一会,郎风似乎是一直在思考,突然问我:“你还能记得多少细节?就是,除了你说的话之外的。”
我那会思绪已经不在这幻觉上了,毕竟我还是经验缺乏,最多也就新奇一下这幻觉知道的还挺多,转眼就想别的事儿去了。他这一问,我先是花了一会的时间思考他问的是什么玩意,然后舔舔嘴唇上水泡烂的饼干泥抬头慢慢回忆起来:“我记得你和华和尚好像在吵什么,但‘什么’的话我就不记得了。然后,可能这个才是我个人的因素,”
我艰难地说道,“我在这两边的墙壁上看到了壁画,是满满当当的。但画的不是人,也不是山水。现在回想起来,我倒是觉得它长得像……各种数学公式。”
“你做了吗?”叶成居然问道。
“这什么话,我可没那种爱好。”我事实上也根本想不起来那其中到底写的是什么内容。
我和叶成两个人扯皮,华和尚就一直在陈皮哪里说些什么。我扭头看了一眼,阿坤小哥正揣着手靠在墙边睡觉,白皙的胳膊在黑黢黢的墓室中显得有点晃眼。
“他不冷吗,我看着他都冷。”我裹起棉衣,小声对叶成bb。
“你管人家。”叶成斜了我一眼。
“他是哑巴吗?”我又问了一遍执着的问题。
“当然不是,这逼对谁都是爱答不理,四阿公也不管他。你看他内样儿,看他内眼神,”叶成咋舌,“怕是四阿公私生子……你可别告状去。”
“没内个空。”我白眼。
“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阿坤这时毫无征兆地开口了,“半个小时,必须确定下一步的动向。”
“什么意思?”羊老七吐了口烟。
“我刚才在拽机关的时候,拉动机械齿轮的声音很深。说明这夹间的内部结构十分复杂。你们看到,它作为配室位置不对,也没有陪葬品。”
阿坤用手向后指着刚才被拉坏的铁环说道,“这间夹层极有可能是一个升降装置,在修筑的时候搬运大物件使用,这可能是这里所有机关可以一键卡住的原因。古墓完工之后,升降井被封在了内部。古代没有电能,能够利用的无非是如一天中可以改变的日照温度湿度等自然动能,机关仍然可以拉动,就说明它还在自己运作。”
陈皮阿四看着他,静静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阿坤点了点表,用粉笔在地面上画起示意图,继续说道:“如果我是推理没有错误的话,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十三分,山间湿度在上升。南方冬天湿度也不低,特别是山里。所以如果它的工作原理是中心某物吸收水分带动链条的话,其中卡弯累计受压与其原本状态达到一定差距就会一并释放,链条被砝码压下,带动装置。我们现在的方位是在山的东偏南坡,和感湿装置所在方位基本相同,所以当其压下砝码、链条呈环形转动时,我们会下降一层。”
他说着逆时针在椭圆形边上画了个箭头。
“如果这样还怎么赶工?一天都没几次升降的机会啊?”我小声问郎风。
“只是大型升降机而已,人力可以搬运的一定还有其他通道。如果说得通,那这已经够了。大自然不是精确的定数。如果容量间差再小一点,可能导致整个装置系统摇晃起来或停滞不动。再说盖得起这种墓的,大都在生前老早已经开工了,也没有那么急着去死的。”郎风答道。
“那你觉得接下来该往哪走?”陈皮阿四悠悠问道。
“主墓室一定在深层的下面。”阿坤说道,“但说不清在第几层。会有很多障眼。时间过去这么久,也说不清下面是否有其他东西。”
华和尚看向陈皮。陈皮沉声说道:“北宸、和尚、叶成,跟我留在上面。阿坤郎风和老羊,带一半人往下。每十分钟保持对讲机的白噪音联系。”
羊老七掐了烟,不情不愿地看了阿坤一眼,应了一声。陈皮带着我们几个走出夹层,回到了淌水的壁画处。
我一路走的心惊胆战,怕这一出去看到面部表情扭曲得不成人样的壁画。当我们小心翼翼地踱过迷雾在长长的走道里踏过的时候,我总觉得不对劲。我在小心,是在小心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怕绊到之前被羊老七扔下的那个人。但是直到我们顺畅地走回地下河岸,都没有遇到过任何障碍物。
陈皮阿四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朝华和尚问了些什么,华和尚连忙附回壁画处细心检查,然后站起来用手电晃着那里指给陈皮:“我在这里留了记号的。确实是这里。”
我看向他的手电光点,意外地发现壁画上的那些人意外地没有瞪着我笑,居然连五官都已经没有了,面部光滑得不得了。
“关掉手电,不要动,不要说话。”陈皮阿四冷声命令道。
瞬间,地下河再次陷入一片黑暗,整片空间安静得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和“哗哗”的回音。
人静下来就感到寒冷。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裤子本就几乎全湿,我都恍惚觉得它们结霜了,两条腿都快冻僵在原地,膝盖生疼,隐约开始颤抖。我不敢吱声,双手互相搓着,放到嘴前哈气。
叶成华和尚和陈皮真的配合得很好,一点声响都没有,我甚至都怀疑身边没有人了,几次忍住想要叫他们的冲动。就在我真的已经到了极限,准备打开手电时,走道就“窸窸窣窣”地响起了奇怪的声音。那种声音很难形容,模糊不清,忽远忽近。像是蛇在吐信子,又什么携带大量泥沙的箱子在朝着这边滑动。
我几乎停止呼吸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冰凉的触感从四肢蔓延向全身。
接着,我意识到,这声响是从地底下传来的,并且越来越远了。
“点蜡烛。”陈皮阿四终于在这时发话了。
叶成和华和尚点起蜡烛,周围忽明忽暗的,总算是清晰了一些。壁画上的人脸恢复如初,半阖着眼,平静而慈祥,而且视线居然不再跟随人的位置移动了。
“他们在看哪儿?”我不禁问道。
“他们不是不看人了,而是在看下面的人。”华和尚踩了踩地面,“阿坤小哥估的时间应该久了,他们极可能已经下去了。”
所有跟下去的喇嘛都没有上来,羊老七伤的很重,从这次起性格就变了,目光中多了一丝令人不自在的奸诈狡猾,就像是死而复生后再看人的不安感。郎风据说是被羊老七救了,但不知道羊老七为什么会救他。阿坤在那之后不知所踪。
郎风说底下已经被水淹没了,整个水下地宫,好像还有巨大的生物,模模糊糊地在其中窜来窜去,鳞片泛着刺眼的光。没有呼吸装备,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于是郎风跟了陈皮阿四。后来,阿坤回来了,忘记了陈皮阿四,什么都忘记了。话也变得更少。我在后来又被陈皮请(绑)下墓一次之后,也做了他盘口的伙计,在广东一带活动。
羊老七不下地了,专心当商人,和陈皮阿四的联系不再那样紧密,甚至淡出了华和尚等人的视线。倒也不错。
陈皮阿四依然没有放弃对青铜铃铛的执着,再后来的一次拍卖会上,带我看了其中的一只,我记住,照着画了下来。
我回到长沙——陈皮的主场附近,和吴三省争夺盘口。潘子没有见过我本人,我不敢正面跟他刚,但不管怎么说想见他总是很容易的。我以学生的身份在吴家盘口大摇大摆地晃来晃去,即使是不良少年,也来得正常。不是我吹,我那样,就是上去抢钱,人家的伙计抓破脑袋也不会怀疑到我是陈家的人。
“别动。”我突然止步,警告身后的老痒。
左侧的棺材板子动了动,像是里面有人在敲击,我们俩都警惕地紧盯着,那棺材敲击得越发大胆起来,好几次我都觉得,钉子都快要被它拍飞了!
老痒吓得半死,我死死地捂着他的嘴巴,还好他现在怂到无力,不然我还真掰不过二十多岁的大男人。
“你现在先别慌,听我说,在听吗?在听就点点头。”我对着老痒的耳朵快速说道。
老痒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我现在松开你,但是你不要说话,不要发出声响,我会去试探那个棺材。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待在这里,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除非我拽你,不然不要跑,免得我还要找你,要是你乱跑我找不到你、或者你碰到机关了,你就完球。”我真的被无组织无纪律的搞怕了,整段话说了两遍,“听懂点头。”
老痒继续点头。
我松开了他,他立马识相地自己乖乖捂住了嘴巴,指节用力到发白,眼睛瞪得老大,是真的吓坏了。
我咋舌笑了一笑,心道:“怂逼。跟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