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我眼睛里全是雪,根本睁不开,只听到叶成叫了一声:“等等等等!操家伙!都别下去,那雪里盘的是什么东西?”
我拍掉眼睛上的雪珠,往下仔细看。
我们现在正靠在一面陡峭的乱石坡上,离坡底还有五六米,腰里的绳子挂在了一块岩角上,才没直接滚下去,坡底全是刚才随我们一起滑下来的雪块和石头,雪堆里面,露出了好几截黑色细长的爪子。
顺着爪子看上去,雪堆里若隐若显,盘绕着一条黑色的,水桶粗细的东西,环节状的身体上全是鳞片,一些藏在雪里,一些露在雪外,我咋一看还以为是条冬眠的蛇,仔细看又像是蜈蚣。
我微微眯起了眼,想要看清看懂那是什么,这东西贴着石头,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看不到头和尾巴,也不知道有多长。
叶成不停的叫,胖子也看见了下面的东西,拿自己边上的雪捏个球砸在叶成后脑上,轻声骂道:“你他娘的给我轻点声,想把它吵醒?!”
我叫他们几个先别闹,这东西虽然没漏出来多少,但就这一小截,已经足够眼熟了。我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也许只是无意的一瞥,也许当时的注意力和目的都无关眼下这黑色的怪物,但我确实可以肯定,我一定是见过,而且是正眼看过,至少是这东西的的亲戚的!
叶成看我翻着白眼仔细回忆,也乖乖闭上了嘴。潘子和闷油瓶已经解开了绳子,因为离底不远,他们两个哗啦一声,带着雪跳了下去,落地之后打了滚缓冲力道,滚到了坡底。
潘子看了看闷油瓶子,耸了耸肩膀,做了个手势让我们下来。
我们奇怪,胖子解开绳子也滚了下去,闷油瓶已经把石雕地上的积雪扫掉,原来那是一条伏石而卧的石头盘崖石龙,用黑色的石头雕的,磨崖石雕非常传神,如果藏在雪里,还真看不出来。
我们陆续下去,陈皮阿四看见石雕,人明显脸色变化,他站立不稳,招呼华和尚扶着他,径直走到磨崖石雕的前面,摸了起来。
这条龙有和其他的龙不同之处,它的身子下面,刻了无数只和蜈蚣一样的脚,显然不是中原的雕刻,应该是附近游牧民族异化的龙。
我仍旧在持续回忆,想得有点急了,死抓着地上的落雪。
“你见过?”陈皮阿四问我。
我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胖子喃喃:“怎么这龙这么难看,像条虫一样。”
华和尚看着我跟胖子说话:“这条是百足龙,不是蟠龙,东夏国早期的龙雕都是这个样子的。在中国早些时候,中国远古的龙有着迥异的形态,有的龙还有猪鼻子呢,这不奇怪。”
于是长着个佩奇头的龙又爬进了我的脑子里,打断思绪不说,怎么也甩不掉。
华和尚看了看石雕,又抬头看了看山坡的上面,疑惑道:“只不过,这块雕龙的石头是从哪里来的?”
此时天已经入黑,我们各自打开手电,边用手电边把石头上的雪全部扫掉,发现这块石头几乎是一块五米高三米宽的巨大平板子,靠在一边的乱石坡上,石头极平整,而且是黑色的,和这里的其他石头明显不同。
我大概能够猜想到,这和我们这次要上的云顶天宫绝对有直接关系,这样的精细入鳞片、皮肤褶皱的雕刻,入口或者出口什么的,应该就在这附近。
陈皮阿四指了指龙嘴巴,华和尚马上过去,把手抻进龙嘴巴里,一扯,竟然给他扯出一条黑色手腕粗细铁链来,胖子一看:“完了,龙肠子给你扯出来了。”
陈皮阿四道:“这是封墓的时候用来拉动封石的马链,这一面是朝里的一面。”
看到这铁链,我脑海中猛然闪过云南地宫底下主厅与墓门之间的那夹层,两侧的石墩处,也有着差不多粗细的链条。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在我脑袋中闪过一瞬而已,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铁链,更何况这两个在中国版图几乎最两端的地方显然是没有任何关联的。这条回忆画面带着我在两秒钟之内过完了无数个云南的片段,接着,眼前的这条黑龙对上了形状。
那巨大祭台侧面的村落浮雕,它的整体走向,和眼前这一条龙的卧姿大体上是一致的,如果这是巧合的话,按雕刻者工作的那个角度来说,山陵、屋檐、井口,甚至风铃等细节,便是这条龙的爪子、鳞片走势以及其他较为明显的末枝。
我当时根本没有往这方面上去想。这么丑的龙在人的意识当中形成不了一种潜意识认知,如果它是一条蟠龙的话,我相信我和南玺一定都能同时认出来。
但是浮雕上的那个村落,不是我们下地处,云南蛇乡寨的建筑风格,山川走势也大相径庭。地宫的装饰风格偏西域,可那村落分明全部都是汉式建筑。
除了一座塔之外。
我仔细回忆着那塔已经在脑内模糊了的轮廓,很显然,虽然我看不出来它的地域参照,但那也绝对不是当地建筑。
那个村落到底在哪?和地宫有什么关系?相差了几乎一个中国的两地,为什么会有同样的一条龙出现?这龙有什么隐藏含义?这两地又有什么关联?那小张哥到底是不是无意中选中的这地宫呢?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让我和南玺去到那里?依照黑瞎子的说法,作为筷子头,他下到那有六角铜铃的古墓中就消失了,他出来了吗?他要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找那个墓?他也在找云顶天宫吗?如果是的话,他又为什么要找?
观察到我的脸色变化,陈皮阿四让叶成先给石雕拍个照,缓缓问我:“你在哪里见过?想起来了?”
“上次花儿爷带的活儿。”
我答道,“云南蛇乡一个小山寨。祭台上有个小村镇,以雕刻视线的那个角度,村镇的走向正是这条龙。”
陈皮阿四微微蹙了蹙眉,低声说了句什么,看嘴型应该是在念叨“云南”。
“您一直没有向我问过情况,我也就没细说过。筷子头自称小张哥,让我们找一座有六角铜铃的古墓,说要进里面拿东西。我和我搭档南玺下的是云南山里的一块被筷子头圈出来说可能有墓的地方。
那里有一座种着九头蛇柏的迷宫花园,花园边上围着一圈圈的树林。树林里有一个湖,通往一座巨大的中、西、东南亚风格兼具的地宫。地宫又被一座地下不见光的大花园围着,……南玺说,那花园里的植物叫做“阴木”,墓门有两层,靠里那一层就是阴木的材质。花园中仍在生长的阴木,阴气浓郁到可以灼伤人的皮肤,那两道门的夹层中间还养出了只禁婆。
无论是地宫还是花园,都有很多很多的西式石像,大部分是勇士、女神之类的神话形象,但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封着活人,具体多大一部分我不清楚。那些石像是把活人裹在泥中烧制的,陶皮很脆,地宫的长明灯点着之后会刚好在它们的下方加热,热胀那一层皮就裂开剥落了,里面是紫色的大粽子。养出来的凶尸差点挥着斧头把我们俩全剁碎在那。”
陈皮阿四面色一沉。
“地宫的中央便是我说的那大祭台,很高,我没有上去过,但那台子侧面有村庄的浮雕,我可以肯定,不是当地的村子。”
郎风和叶成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叶成当下就骂了一声:“那他娘的这次得你来走前边儿啊?”
张起灵难得开口“那个小张哥,有告诉过你他的本名吗?”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么一说会引来坤哥的发言,当下有些卡住,回忆了一下:“没有。他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长得很白,有书生气,但是笑得很……我也不好说猥琐,那就‘像瞎子一样,挺瘆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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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秦岭,九死一生。我看到不同地方都有这六角铜铃确实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想到居然泛滥成了这样。姜半仙居然还在夹喇嘛的时候自己下过一个有铜铃的古墓。
好歹也是见识过六角铜铃的人,我想到那些所有包含六角铜铃的古墓有多凶险,当下胸口都有些发闷,扭头问那闷油瓶子:“小哥,你认识她说的那个人吗?”
闷油瓶摇了摇头:“没有印象。为了逃债、夹人、出山等许多原因,筷子头都完全有易容的可能性。”
他又抬头问姜半仙:“所以,你去探的那个墓,到底有没有六角铜铃?”
后者摇了摇头:“我们不可能把整个地宫逛完,但至少我走过的那些地方是没看到的。不然…我也不至于…没拿到尾款……”
她后面那一句说得很小声,估计只有离得最近的我听见了。闷油瓶点了点头,略一思索,又补充道:“一会可能还会遇到你见过的东西,要告诉我们。”
她应了一声,陈皮阿四眯了迷眼,又移开视线,招呼我们先把自己的东西顾好,该休息的休息一下,这里正好避风,什么事情等风停了再说。
我不知道陈皮那老油子又在想什么,但姜半仙说的那活人泥俑倒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没有细说这么厉害的东西在她那次的经历中是怎样的角色,不过我也可以想象到,石像裂开跳出个大粽子的场面是有多瘆人。
这样的技术肯定不是绝无仅有的,我也听说过,但我是真正的第一次从身边了解到的直接经历,还是出了一身冷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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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将装备整理出来,华和尚去照顾顺子,他跑过来说有点麻烦,顺子已经基本上没反应了。
我们将顺子放倒,摇了摇他的头,他只能迟钝的“嗯”一声,意识模糊。这症状我可是太熟了,低体温症。
“我们得生点火,不然他熬不了多久。”潘子,“说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四周根本没有任何柴火,要点起火来,恐怕要烧爬犁了。
华和尚看了看陈皮阿四,显然不敢自己做主,后者的脸色很阴糜,不知道是给冻的还是怎么的,皱了皱眉头:“暂时别让他死,我还有事情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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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和尚将爬犁上的东西卸掉,准备把木条子扯出来当柴火,不过现在的爬犁也都给雪浸湿了,不知道还点不点的起来,正在担心的时候,我忽然闻到一股硫磺的味道。
这味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脑子一跳,让华和尚先别动,自己站起来仔细的闻。其他人也同时闻到了,都停下下手里的事情,胖子猛吸了一口:“同志们,好像有温泉的味道!”
闷油瓶俯下身子,用他奇长的两根手指逐一摸了摸了底下的石头,忽然皱了皱眉头,“恩?”了一声,转向一边的百足盘龙封石。
我们来到那块盘龙石面前,这里刚才还没有什么味道,现在的硫磺味已经很明显了。闷油瓶摸了摸龙头,又看了看石头后面,将手往龙头上一放,一压,说道:“奇怪,龙头后面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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