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我不知道南玺为什么一直问我时间,但是我知道,现在必须继续出发了。
因为适应了黑暗,加上有备用光源,我得以更加细致地观察这座地宫。
当时在小张哥那里时,我跟定了的原因定不是大量酬劳,而是他所说的六角铜铃。这里可能会有六角铜铃。
按照吴邪说的,鲁王宫里面也有这种东西。在西沙海底墓那会,我们也在珊瑚树上看到了它,所以我知道这东西长什么样。我不知道小张哥是不是知道这一点才来夹的我,或者说是料到了这一点,当时的眼神才很自然,多疑的话,筷子头是不会保留意料之外的人在队伍里的。
这些古墓之间的距离漫过千里,而都涵盖了同一样东西,要说其中没有蹊跷我是不相信的。而陈皮阿四和张起灵都在寻找的云顶天宫,也在这些“铜铃墓”其中有线索。
张起灵已经被吴三省用一把黑金古刀买走了,所以不说是想为他多寻找些什么,就算是单纯地身为陈皮的人,我也会义无顾反地帮四阿公去调查这一切。
地宫确实完全不是中原的构造。事实上,我和南玺所估计的西域可能是错误的,它甚至更加偏向于欧式。
除了镂花琉璃宝顶之外,我还在最两侧的白玉壁上端看见了大理石的浮雕——具体一点,应该是两匹破墙而出的半身马,左侧那一匹身上隐隐约约还骑着一个人,马肚子上或者背上往下挂着些什么,因为距离的原因看不清。
但是靠里,远离窗光的地方,两侧角落里又各立着两盏长明灯。
我干脆放弃研究这里稀奇古怪的格局,用火柴把长明灯点着。
灯火是一整条烧开来的,最初落在地上开始蔓延的时候还把我吓了一跳,整座地宫灯火通明起来,火光还非常人性化地为我留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我惊魂未定,抬头看去,才发现,这里曾经的辉煌可能远远不止我所想象的范围。
整座地宫只能用壮观来形容,比西沙墓的那座张起灵所说“大”的地宫要豪华上不知道多少倍。刚进来时我就说过了,墙壁是真的很多部分帖金的,这里八成与宗教有什么不可分割的联系。
火一直从地上的凹槽烧开来,顺着线蔓延上石雕手里的火炬。
同时,所有被光照到脸的雕像,白净的眼球上都出现了一只黑色的眼仁。
我也没有被吓到,毕竟透光材料什么的很常见。这些设置一定有它本身的作用,但可惜的是现在不会太用得上了。
我顺着摇曳的火焰指引的道路走出去,眼前的火光越蔓越远,白色、金色的端庄墙壁上跃动着赭红、深红、赭黄。
我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处。
原本洁净得如同天宫的空间,变得十分诡异。也许是配色的问题,地宫一瞬间从放着圆舞曲的皇宫大堂变得有些像灯火通明的……地狱。
如果建筑者想表达的确实是这个意思的话,那我现在站的地方,可谓是最危险的地方了。
这条路,便是能看见牛屎花(石蒜)遍地开的那条路,在中国文化里叫黄泉路,我不知道在这个地宫设计者的地域信仰中是怎么取名的,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想警告下墓者吗?
我怕南玺被火伤到,把他的双腿往上拎。
这样的程度起不到恐吓的作用。因为在下斗之前,我们做的心理准备都比这要恐怖多了。
我这时的位置里最右边的那座马像的地下,抬头看那离我有六七八米高的马肚子时还是很惊艳的。但是在这个举头的角度,它背上往下垂的东西就十分清晰了。
那是一串串的,用链子穿起来的人头。有些是头骨,有些还挂着肉丝。
我抬头的时候,正对上一颗脸朝下的半腐烂的脑袋,头发稀疏地贴着,张着嘴,覆了一层厚翳的眼睛瞪得老大,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腐烂和未腐烂,说明这些人头的年代不同。有些甚至是最近才死的——怪就怪在这里——是谁把死去的他们挂上去的?
我摸了一把这里的墙壁,是属于很光滑、没有东西可以垫脚的那种。在这种情况下不架梯子是怎么上去的?就算是九头蛇柏那些的防御措施全部都忽略不计,这间地宫谁都能来遛弯了,又有谁会下斗还专门带一副梯子?
下斗的时候,要用到梯子的地方,我大部分都是用登山绳来代替的。梯子这玩意就算是折叠的也实在太占位置,而且又重。但是这雕像的马蹄并没有弯曲得能够挂上个人,绳子是怎么甩到离地面十几米的马背上的?又是谁下斗一趟不急着逃命,这么吃饱了撑着还恶趣味地去串别人的脑袋?
我往前跨了几步,试图找一个能够观察到雕像侧面的刁钻角度。
随后我看见,那马的侧腹上有一条浅坑,周围有一圈平地而起的薄片材料,一直蔓延上马背。
这马像上,原本雕刻完时也是有人骑着的。只是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人家给从马背上整块儿凿了下来。
“我能走了,放我下来吧。”南玺的声音陡然响起,我应了一声,放下他的双腿,一点点扶他着地。
南玺的呼吸很重,冷汗比先前还要多,这么说着根本无从着力,腿一软就往地上摔。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臂,让他不要勉强。
他喘得像一只破烂风机,摆摆手四周望了一圈,没有多问,搭着我的肩膀站起来。
我原本一直盯着南玺看,无意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反应过来时心头一紧。
南玺身后原本就是另一尊有骑士的浮雕的方向,而现在那一边马背上的骑士也不见了!
同时,身边离我们俩最近的一尊女神雕像被火烤着的脸上的白瓷开始一点点剥落,眼仁越来越明显,不到5秒竟已和活人无异。
那女神白陶的表层下,漏出了青紫色的皮肤,向我伸出了一只枯瘦的紫手。
周围一圈离火近的雕像也纷纷开始掉皮,很快白色全部剥落,露出狰狞而扭曲的脸部。
我没办法再继续看下去了,发了狠劲儿蹲下扛起南玺双腿就朝窗户的方向一路狂奔。四周的怪人全部都一点点围拢过来,我避无可避,用一指灯砸碎琉璃窗横心跳了出去。
窗台并不高,我就地一滚,又死猪拖着南玺往前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才将其又拎起来,别提咱俩姿势是多狼狈。
南玺状态很差,一路被我各种姿势拎着拖地,都没太反应过来。我又往那座诡异花园的深处窜去,在假山下坐下来,把南玺就地一扔顾自己大喘气。
“咱俩这一趟是一路都在跑哈,跟他妈,小时候掏马蜂窝一样。”
我骂道,“刚刚那是什么玩意?是粽子吗?粽子的身型有这么灵活吗?”
“算是吧,活人俑。”
南玺铁青着脸,扶石沿在我旁边坐下,我给他递水,他喝了一口说道,“要泥俑最惟妙惟肖的一种方式。在活人身上裹一层烧俑的材质,直接放入烧窑里烧制。形成的原理和之前的古曼童差不多,怨气极大。这墓主人是有一些癖好了。”
南玺本就是在仰天灌水,整个人突然僵住不动了,我心中强烈不详,急忙抬头,那假山上正趴着一只“熟人”,四肢抓着石壁,呈猴子捞月状垂下来对着我微笑。他见我抬头,居然礼貌地咧了咧嘴角,然后手里高举着斧子劈下来。
我没轻没重地狠推了南玺一把,认出这是原本骑在马上的人俑,只是不知是左边的,还是右边那位叛逆、老早跑掉的哥们。
人俑一斧子挥空,拂过的寒气都直渗人,我往旁边一窜,一发钢珠直接打在它的眼皮上。
它的眼眶里流出色彩斑斓的脓液,差点把我胃都给恶心得吐出来,避开了下一发朝我挥来的斧子就上前去抓南玺的裤带。
我像拎着一斤鳎蟆一样拽住南玺,死猪拖地拖出去。
南玺猝不及防裤子差点直接给我拽掉,抓住松紧带在地上趔趄地瞎扑腾,一刀飞出去插在紫人的脸颊上,又一刀飞在腹腔上。
我知道他想把人俑肚子里的阳气给放出来,可因为我拽着的山路十八弯而完全没有办法瞄准。
我终于手忙脚乱地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扛在肩上,呈十分不优雅的姿势往前飞奔出去,骂道:“你他妈麻利一点,我不保证我不会平地摔!”
这个紫粽子和地宫里的其他人俑不一样,他还要更加灵活。像长臂猿一样地爬高爬低抄我们的近路,用斧弯一钩那冷嗖嗖的树枝往前一荡就缩短了了好几米的距离。
我吓得魂都要从嘴里飞出来,听南玺吼道:“这粽子他娘的会躲!”
“那你预判一下啊!”我要流泪了。
“预判你奶奶个腿啊!”南玺骂道。
我回头,眼看距离已经完全小过了我能够接受的范围,连忙低头一个急转弯往旁边跑开,抽了三支苦无往它的躯干上连发。
一边跑路一边扔飞镖的准头是真的离谱,只有一支中了,还是打在腹腔上的。
其实就算不算上南玺本身的战斗力,只要现在他能自己跑的话,这个粽子也早就被我干掉了。我背上有刀,可以转身直接跟他硬刚,也可以直接用符抽他。
但问题是我现在背着坨人啊!不光减慢我的速度,还降低灵敏度,往回跑是把南玺甩过去碎颅杀吗?
“放开我。”南玺突然对我叫道。
“蛤?你跟我玩什么玛丽苏舍弃戏?能不能安分一点?”我骂道。
“操,你他妈放开我!”南玺突然炸毛,狠狠掐了我一把,我松手之后他跟泥鳅一样的就窜了出去。
我被他起飞前那一下踩得一步趔趄,随机肩膀陡然一空。
哇那个感觉,真的热泪盈眶【什】。
南玺手一伸抓住那冒冷气的树枝往上甩,那紫粽子的目光立刻就跟上了。
“你傻逼吗!这粽子上树可麻溜了!”我冷汗当时就下来了,冲回树前拔了短剑挡下一斧。
粽子的力道真的不是可以言喻的,我整条手臂都麻了,虎口崩裂,疼得牙齿发酸。
南玺动作也不慢,虽然因为伤势而姿势不太潇洒,但已经蹿进枝丫深处了,我相信以粽子体内积秽的体重肯定是上不了那么高的。我也抬手翻上树枝,跳下往粽子肩上一骑,那粽子的脑袋居然直直地三百六十度转过来继续盯着我,微微笑笑要抬手。
我心情那叫一个艹淡啊,连忙把它肩膀压下去,腰部发力学阿坤掰它脖子。
南玺突然从树上跳到粽子握斧要砍下来的那只手臂上,大喝一声刀花一挽直接给他半边肩膀都卸了下来。
这粽子皮肤的手感绝对说不上妙,跟灌满水的气球似的,一挤一手脓,我这压上去时都担心会直接爆浆。南玺那一下是真的吓到我了,我抱住它的脖子发了狠劲地往后倒去,转身把它的脑袋拧了下来。
“两人联手才干一只粽子?你傻了吧?”南玺脸红过之后就发青,脱力地坐下。
我看它就在这么恶心的粽块旁边坐着也不膈应,应道:“谢谢谢谢,你也傻了,你也傻了。”
南玺的胳膊前胸上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青紫色的狰狞痕迹。因为腿上缠着绷带我看不到,但以伤痕的密集程度来看,少不了道子。
“这什么?”我抓过他的手臂问道。
“阴气入体。”南玺答道。
“哪儿来的?”我背后发凉。
南玺抬头示意我,我向上看去。
茂密的树梢,依然在散发刺骨的雾气。
“阴木林。”南玺说道,“禁婆那里的第二道墓门,就是这个材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