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眼镜
是了，虽然知道她和教廷立场不同，知道人家只是公事公办，知道教廷逮捕她是为了普通人考虑……但这不妨碍常樂对教廷的厌恶。
毕竟没有人会对想要、甚至差点烧死自己的人或组织产生好感。
没有用十恶不赦这个词，那都是她仁慈。
当然，教廷会针对她，是因为召唤恶魔的事儿。可召唤恶魔的人又不是她本人，她还委屈呢。
常樂相当记仇。
还记得初中有一节英语课上她答错了问题，被英语老师抓来立典型一顿好损，损她的话还被同班同学用来奚落了她一整个星期，从此她就对英语老师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对英语这门学科产生了厌恶，好几次考试都交了白卷。
后来想想，这种报复手段既幼稚又自以为是，可她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正如她现在看到“教廷”这两个字就烦，却又因为人家是好人而什么都不能做……
常樂干脆又把眼睛闭上了。
眼不见心不烦。
天色大亮，最后一丝黑暗被阳光撵得仓皇逃窜，很快就从山的那头消散。
“看来昨晚是个平安夜。”通讯水晶中传来马科尔低沉的声音，能听出来他对这样的结果其实并不满意。
嗜血是恶魔的本能，月圆夜会加重它们对鲜血的渴望。会出现现在的情况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教廷骑士没有巡逻到位，那只恶魔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得手了，另一种是它避开重重守卫离开了奥特兰英。
第一种可能显然不现实，教廷的人还是有点手段的——他们之前能成功劫法场靠的是出其不意，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现如今他们已经有了戒备，那只恶魔想在教廷眼皮子底下伤人吸血还不被发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第二种的可能性也不大。奥特兰英一面靠山，三面环海，想要离开只能走水路。但为了防止常樂逃跑，政|府已经下达了文书，港口所有船只一律停运，连他们来时乘坐的那艘巨大货轮也只能停靠在岸边，等待港口再次开放。
除非那只恶魔生出了翅膀，可以独自飞过大海，否则断不可能就这样消失了。
接连几天的蹲守无果让整个小队的氛围有些萎靡，通讯水晶里传来了艾丽卡连成一串的叹气。
马科尔道：“通讯水晶也要没魔力了。今天先收工吧，辛苦大家了，山洞里见。”
教廷的人开始收编整队，常樂也对着贺小满伸出两条胳膊：“回去吗？”
贺小满抱起她，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原地。
·
她们不是第一个回来的。
艾丽卡和苏珊娜的速度比她们两个还快，已经瘫在山洞里准备睡觉了。
常樂也拉着贺小满找了个角落，低声跟她咬耳朵：“我睡过了，你先睡吧，我把大腿借给你。”
贺小满抱着剑往石壁上一靠，用实际行动拒绝了她的提议。
常樂幽怨地看了望舒一眼。
山洞里光线不足，非常适合补眠。贺小满靠了一会儿墙，倒真生出来了几丝困意。
她闭上眼睛小憩了片刻，也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了衣服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似乎是常樂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回来了，听着落地的声音，是常樂本人无疑，所以贺小满没动，继续保持假寐的状态。
“怎么还没回来？”常樂重新在她旁边坐下，小声嘟囔道，“这都快一个小时了吧……”
贺小满“唰”的一下睁开了双眼。
常樂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贺小满：“叫醒她们。”
“你也觉得…？”常樂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顾虑，走过去把艾丽卡和苏珊娜都叫醒了。
艾丽卡还不明就里，边打哈欠边问：“啊？发生什么事儿了？不能睡醒了再说吗？”
常樂道：“马科尔他们还没回来。”
“没事儿，可能是他们有什么发现，有问题队长会联系我们的。”
“真的没事儿吗？”
“肯定没事儿啊！别看队长文文弱弱的，其实他很厉害的，要不然我们也不能让他当队长。”艾丽卡看向苏珊娜，“苏珊娜姐姐，要不然你联系队长看看？”
苏珊娜早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就把手放在了项链上，闻言在唇边竖起手指，示意她保持肃静。
三人全都盯着她看，半晌，她把手放下，表情凝重地说道：“联系不上了。”
“什么？1艾丽卡彻底慌了，“那怎么办啊？1
苏珊娜道：“咱们分头出去找，留个人在山洞里守着……”
常樂：“我什么都不会，还是留下吧。”
“不行。”贺小满不同意，“你自己会有危险。”
常樂想了想，捡起一块木头递给苏珊娜：“这样吧，你们在地上留下文字说明，让他们回来之后在山洞里等着，等太阳开始下落我们再回来看一眼。”
苏珊娜照作，怕两人回来以后不注意地面，还在周围插了一圈儿木棍，把写好的字给围起来了。
四人在山洞前分开，苏珊娜和艾丽卡沿着他们常走的路一路下山去镇子里找人，常樂不方便出现在人前，就和贺小满一起留在山上。
这种地毯式搜索的办法无异于大海捞针，可目前她们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先这么找着。
山间植被茂盛，树荫盖眼，连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目光所及满是绿色，看久了甚至有点审美疲劳。
在这样的环境下找人，效率简直低到离谱。
贺小满想了想，干脆让常樂在前面走，自己则在后面的树上跟着她。
由于树的种类不同，它们能长到的高度也所有不同。她专挑最高的树爬，爬到最顶上的树杈往远处看，以期能发现什么线索。
可惜没有。
森林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异常。
两人边做记号边往深山里走，到了最后甚至已经连路都没有了。巨大的伞状树冠遮天蔽日，扣扣索索地从指缝中流露出半缕阳光，到处都是灌木丛，常樂已经不知道朝哪儿落脚了，只能麻烦贺小满背着她。
她乖乖地伏在贺小满背上，风从她们身侧快速掠过，带来了一种香喷喷的味道。她好奇地嗅了嗅，这才发现这味道是从贺小满头发上传来的，于是就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贺小满问她：“怎么了？”
常樂老脸一红，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点变｜态，磕磕巴巴地转移话题：“这……这么远了，他们才两个人，应该不可能往这边走吧？要不然咱们原路返回，换个方向再探？”
贺小满一想也是，在树上调转了个方向就要往回走。
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常樂眼睛一花，好像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等一下1常樂大叫。
贺小满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她。
“地上1常樂指着地上的某一处，“那里有东西1
贺小满应声而动，直接树上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在地上。但是到了底下，刚才的那道光反而没有了。
好在这里阳光本来就少，地上稀疏地散落着几点光斑，大大节省了她们搜寻的时间。
不大一会儿，常樂就找到了那样东西——是一副断了一条腿的细框圆形眼镜。
眼镜的镜腿是金色的金属材质，没有氧化痕迹，掉落在这里的时间是应该不久，两片镜片上布满了无规律的碎纹，或许是从高处落下来时被震碎的。
“这是不是路易的眼镜？”常樂不确定地问道。
她都不知道，贺小满就更不知道了。
准确地说，贺小满都不知道眼镜是什么。
常樂把眼镜叠起来握在手里，转而问她：“怎么办？继续往深处走还是回去找艾丽卡她们？”
贺小满不敢托大，当即拍板：“回去。”
随后重新背起常樂，沿着原路快速返回。
·
深山里不见天日的，也是从树林里钻出来后，常樂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她们约定好的时间了。
为了节约时间，贺小满没把她放下来，一路背着她飞奔回山洞。
还没等往山洞里进，两人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声音有男有女，语气听起来十分轻松。
难道是马科尔回来了？
常樂刚想这么说，就见旁边贺小满眉头一皱，说道：“不对，有四个吐气声。”
她一愣，先看了看被自己握在手里的眼镜，又看了看黑洞洞的、宛若一张巨口般的山洞，大中午的，竟从脊背处开始生出一股寒意，直往天灵盖儿上蹿。
她求助地看向贺小满，低声问她：“所以……这眼镜到底是不是路易的？”
贺小满握住她冰凉的手：“静观其变。”
常樂把眼镜藏好，深呼吸了两回，这才和贺小满一起走了进去。
山洞里，马科尔、路易、艾丽卡、苏珊娜，四个人完好无损，一个没少，正闲散地坐在一起说话。
这个路易脸色有点苍白，但外形、穿着都跟路易一模一样，让她无法判断真假。
见她们两个回来了，艾丽卡笑着挥了挥手，道：“你们回来啦！好巧哦！我和苏珊娜也刚回来~”
常樂没搭理她，反而先看向马科尔和路易，露出埋怨的神色：“你们两个跑哪儿去了？我们为了找你们都快跑断腿了，真是的，不知道突然消失会让朋友担心吗？1
在这个距离下，她能很清楚地看到路易鼻梁上的那副眼镜。
金色镜腿，细框，圆形镜片……
和被她藏在口袋里的那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