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演技之夜
我一度强行把白兰分割在界限外。
同学、朋友、老师,什么关系都好,只要找到他应该在的位置。
人类的善意和恶意对我来说比窗外落叶的颜色还要容易分辨,这点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没有让我产生所谓小说反派一样产生对人类失望的情绪,反而是让我的人生更加轻松了。
因为我从来不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失望。
好友也会对我抱怨,自己喜欢的人却不喜欢她,或者以为关系很好的朋友背地里说了她的坏话,被信任的人欺骗背叛,会产生严重的挫败感。
会打击到自己的自信,会陷入自我都怀疑漩涡中。会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会伤心自己的一腔真情错付。
这些情况我通通没有遇见过。
朋友偶尔也会想要在一些场合让我当测谎仪,既然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其实每次我去的结果都不太好。
这时候偶尔会有点烦了。
一切和我有联系的人,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都会让我产生一定的共情,所以我在极力减少这种与人之间的关联。
我的朋友很少。
在上学的时候,我父母还没注意到这一点,等到高考结束放了暑假,他们震惊地发觉我竟然能够在家里待上一个月,期间居然只有一个同学来找过我出门喝奶茶。
整个假期我都在卧室里打游戏,存的压岁钱都拿来买谷了,房间里只有我喜欢的纸片人的痕迹。
成年后我就规划好了未来,力争和我斩不断联系的人只有爸妈和不超过三个的朋友,结婚的话对方家里人最好不要太多,没有兄弟姐妹更好。结了婚立马从家里搬出来,如果因为结婚后失去了距离导致产生不了美,吵架三次以上就离婚。
离婚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所以我在结婚对象这方面要求比较严格,除了真心爱我外,我必须在这段关系中占主导地位。
所以我第一眼看到白兰他就被我pass出结婚对象名单了。除去我对鬼佬的偏见外,最重要的一点不外乎他是个极其强势的人。
在我的人生规划中,其实一开始就没有离婚这一项,对我来说婚姻关系无异于组成一个新的属于我自己的家庭,是往后余生都要面对的家人,吵架三次离婚是遇到白兰后新加入的。
如果不是我昏了头,我宁愿让我爸妈认他干亲,也不愿意找这么一个结婚对象。
大概是游戏打太多,追求安稳生活的我在游戏中找刺激的程度非同一般,喜欢的纸片人也一个比一个危险,大多数都有点子神经病在身上。
包括白兰。
他除了是真的爱我外,没有其他任何符合我结婚对象要求的地方。
虽然他的亲人少,但是他的家人多。
毕竟他是family的boss。
他的神经病也体现在方方面面,我必须秒回他的消息,因为他说总是会秒回我的任何讯息。又或者折磨自己的下属,生气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像个脾气很好的大学生,回头我就看到垃圾桶里他捏碎的玻璃渣。
白兰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因为他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里脸上挂着的都是“喜”的表情。
剩下百分之二十的时间里,大概也没有人相信,其实他是个面瘫。
他面无表情或者思考事情的时候,都像是不高兴,只要失去了笑容,他就会显得不近人情到可怕的程度。
他很少在别人面前露出那种表情,所以基本上面对这种状态的只有我。
白兰在我面前一直真实到不加掩饰,我的直觉判定他就是我游戏里最喜欢的那一类可攻略角色,危险的神经病,或者说叫做乐子人。
做事随心所欲,只凭自己高兴。
谁会在三次元和这种人结婚啊?
除了我。
不是真的喜欢谁会和他结婚,但他一直不太相信,总是做出一些让我无语的事情。
我不明白一个男人怎么会这么缺少安全感,是我长了一张会出轨的脸吗,明明他才更像是那个要搞婚外情的人吧。
白兰为了杀死比赛,他公证了一份协议。
如果他出轨等任何原因导致离婚,那么整个密鲁菲奥雷都归我所有。
反之我如果因为任何理由提出离婚,我都要留在密鲁菲奥雷给他打一辈子工,即使他非常善良的只在协议里面写了三十年的劳务合同。
干到退休,包五险一金是吧。
这个是在我们上次吵架后他连夜公证的,就在我上飞机之前。
公证人看到协议内容后一直在擦汗,忍不住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好像我马上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一会表情又变成了同情和怜悯,像是下一秒我就要不在人世。
所以我才会说白兰总是会做一些让我语塞的事情。
他说:“我不想再听到那个词,茉莉酱。”
这就是你拉着腰酸背痛的我半夜爬起来演霸道总裁的契约娇妻的原因吗?
我的脸色一定比白兰还要可怕,对方最后宁愿和白兰交流也不再看我了。
他离开时候的表情仿佛我是个出轨被抓的背德妻子。
就是因为我表情太可怖了就认为是我的问题吗?
我都要怀疑这是白兰找来的群众演员,直到我收到了官方公证的邮件。
托了白兰的福,我的意大利语水平突飞猛进,因为不想再听到加密通话。文件上面当然没有写清楚公证过的资产具体有多少,只标注了日期和资产范围,当我还在质疑文件真实性的时候,入江正一刚好路过。
然后他捂着肚子跌坐在了地上。
我一瞬间明白了。
我关掉了邮箱。
入江正一难得穿了一身正装还带上了披风,和他现在瞳孔地震的表情格格不入,看上去是要做什么大事。
“基地被入侵了。”
他正色道。
“茉莉大人,彭格列对梅洛尼基地发动了袭击,现在请您同我们一起移步。”
切尔贝罗的话超出了入江正一的预料,他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冷硬气场也动摇不了副官的态度。
“这是白兰大人的命令。”
他皱眉道:“我知道了。”
彭格列是密鲁菲奥雷的敌对家族,前不久听说首领被枪击身亡了。
不用猜都知道是白兰干的,人家明显是来寻仇。
切尔贝罗继续道:“撤离的飞机已经在路上,一旦对方进入实验室,请您立即从平台搭乘飞机返回总部。”
“小正看上去不是没有信心的样子。”
我笑了笑,探究地看向了面容严肃的入江正一。
切尔贝罗冷冰冰道:“梅洛尼基地将一切以您的安全为第一位。”
“我也是这么想的。”
入江正一没有因为副官的僭越而不满,他走到了挂了一排白玫瑰油画的墙边,将手轻轻覆盖到了画框上。
阿拉霍洞开。
我心里默念道。
暗门开了,里面是一条幽深昏暗的长廊。
我们一行人至少在这个走廊里走了十分钟,如此隐秘的地下室,里面只有一个奇怪的操作台和一块巨大的屏幕。
入江正一点燃了金色的火焰,将戒指伸入了操作台的某个地方:“醒来吧,我的匣兵器,梅洛尼基地”
“哇哦,小正变得帅气了。”
他越是正色,我越是一点都紧张不起来。这犹如日本人种族天赋的中二台词,他念起来也毫无违和感。
屏幕出现了整座基地的平面图,像大大小小的积木一样拼接在一起。他不知道推动了哪一块地区的位置,整座基地都在震动。
坏掉的监控重新启动了,听说之前和白兰那边所有的通讯都断掉了,总部那边不会毫无反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复好。
“这个就是匣兵器吗?”
我指着摇杆下方的盒子道。
“入江大人的匣兵器和普通的匣兵器完全不同,本身并不具有战斗力。”
“真是大胆的想法,看来小正这次干劲十足。”他的火焰光彩夺目,足以支撑整座基地的运作。
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他这么拼命呢?
我开始好奇了。
在这间总控室观看了半天中学生的战斗,打得简直花里胡哨,不像是热/兵器时代的战争,两边的人个个都会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都市修仙。
看完我只觉得以后火焰可能要取代燃油成为新的能源。
我在旁边一声声浮夸的“好厉害”“还能这样”“幻骑士加油啊”的助威,身边的三个人的脸色倒是越来越紧张。
直到对方连续轰穿了四层天花板,入江正一的脸色终于难看到了极点。
他慌了。
因为那座巨大的实验室近在眼前。
“沢田纲吉,请将大空的彭格列指环交给我们。”
切尔贝罗手里拿着遥控器道:“如果你不给,你马上就会和你的守护者们永别了。”
她无视了对方为难的眼神,冷漠地叙述着马上会发生的事实:“接下来释放的毒气,只要吸入一秒就会没命。”
“这不是交涉,而是命令。”
棕色头发的幼稚中学生慌乱道:“你们是切尔贝罗没错吧,为什么要站在密鲁菲奥雷那边?!”
在入江正一转身离场后,切尔贝罗也没有了闲聊的耐心,开始了决定他们命运的倒计时:“三。”
“等等!”
“二。”
“动手啊,沢田!”
他还在迟疑:“可是……”
“一。”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声在空旷的研究所响起。
两名切尔贝罗不可置信般相继倒下了。
“请不要怨恨我,只是让你们休息一下。”
入江正一在说完这句话后,瞬间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这就是今晚这场闹剧的高潮。
入江正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也说出了白兰的计划。
他沉重道:“只有在这个时代才能阻止他的野心。”
“太精彩了。”
伴随着我感叹的又是一声枪响。
我慢慢从角落里踱步而出,叹了一口气道:“小正,你真是给我不少惊喜。”
入江正一痛苦地倒下了。
“今晚真是辛苦了,没有白熬夜。”
我拿着麻醉/枪走到了他的身旁,头疼道:“感谢你的解说,我终于知道白兰并不是让我来度假的。”
他在地上挣扎着抬头,半天才聚焦了瞳孔道:“茉莉……你没有上飞机?”
这种麻醉的作用更接近于肌松剂,入江正一的大脑还没有失去意识,和地上的两名切尔贝罗的状态完全不同。
上飞机前,我接到了白兰的电话。
回到研究所的时候,刚好完整地看完了入江正一演出的全程,我是紧随着他们三人进来的。
“小正真是善良。”
我意外道:“居然是真的要让我走吗?”
入江正一没有说话,我抬头道:“现在,你们的交涉对象是我了。”
他们看上去不是很想合作,尤其是场面上现在占据优势的,明显不是我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女人。
这群叽叽喳喳的中学生可能马上就想对我动手,见状我拿出了一个新的遥控器。
“不要这样看着我啊。”我非常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真不知道白兰在想些什么,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我的社恐都要犯了:“不过我很有耐心的,不会直接倒数。”
遥控器是切尔贝罗分别前给我的。
我的大脑其实已经被什么“我的丈夫想要统治世界”、“世界各地都在围攻密鲁菲奥雷据点”、“研究所里面还有穿越装置”、“这群中学生居然是十年前的人”的字幕所占据。
白兰,你总是给我整点新花样。
我现在就像个电影里的反派,拿着掌控他们生死的遥控器对这一群口号是拯救世界的中学生进行不太道德地威胁,只是为了抢夺对方手上的一个戒指。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伤害这些人,别看白兰在外面折腾得轰轰烈烈,我在家连鸡都没有杀过,只是飙演技的话,我倒是可以试试。
对面站着的只有一个成年人,我隐约记得他是技术部门的。
他看了我半天,终于眼神定格在了我的茉莉胸针上,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怎么穿着黑魔咒的衣服,你是白兰的……”
“我是他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我刚说完,一直默不作声的入江正一开始咳嗽了。
这个叫做斯帕纳的技术人员断言道:“她是白兰的妻子,彭格列,她没有战斗力,只要抢走那个遥控器就可以了。”
“不行。”
“不行!”
对面穿着黑色西装的婴儿和我脚边的入江正一同时打断了他的话。
那个婴儿冷静道:“她看上去不是一个普通人。”
我惊讶地看向了这个小婴儿,不知道他从何得出了这个结论。
是我的反派气场太到位了吗?
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入江正一眼神忽然坚毅了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沉声道:“茉莉,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奇怪道:“小正,虽然我很想相信你。”
“但从我们第二次见面,你就对我说谎了吧。”
他震惊地看着我,咬牙还想说些什么。
“现在我大概知道那时候遇到的是十年前的你了。”我又用麻醉/枪抵住了他,“这么说,你从我和白兰结婚前就在为了彭格列做事吧。”
“你既然记得这件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彭格列,快动手!”
“不行!快住手!”入江正一大喊道:“她是基里奥内罗的人!”
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了切尔贝罗倒地后掉在地上的遥控器,打开了那个密封的罐子,马上这些彭格列的人就要出来了。
我的注意力一直在被对面尚有战斗力的沢田纲吉牵制,现在再给入江正一一枪也来不及了。
这一系列动作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他躺在地上,咬牙说出了在场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话。
“茉莉是基里奥内罗的顾问,你们不能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