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永远找不到的拼图
是什么时候知道哭不能解决一切事情了呢。
是两张明明熟悉，却带着厌恶的面孔。
是他被人抱起，摇摇晃晃摔到床下的时候。
是凑不齐的拼图。
过往的记忆纠织成一首凌乱的歌，是让沈雪初想要忘记，可旋律一响又会在脑子里自然而然的唱下去。
沈雪初闷笑一声，“那下次再到你怀里。”
现在的裴总就是个小孩子，沈雪初更愿意用怀柔的方法安抚他。
粗暴一点就是他把裴总绑在沙发上。
但那对一个小孩儿来说太残忍了。
沈雪初把身上的大狗狗推下去，整个过程，裴总都十分的沉默和听话，只有在沈雪初说夜深了该睡了，他才忽然握住沈雪初的手腕：“下次是哪次？”
再见是什么时候再见，下次是哪一次，都不过是糊弄人的借口罢了。
裴总虽然智商降低，但不妨碍他听出沈雪初的敷衍。
沈雪初揉了揉额角，他觉得自己再说下去，裴知瑄又会发展成小学鸡模式。
刚要转身，裴知瑄却先开口了，“我爸妈也总是说，下次再让我先选，这次先给弟弟，下次再带我出去，这次先带弟弟。”
“但我从未见过他们说的下一次。”
沈雪初微顿，他微微垂眸，却发现裴知瑄清冷的眼睫被苍白的灯光拉长，透着几分脆弱。
神情也隐忍而困惑，可又像是个受了委屈而不解的孩子。
记不清是谁说过了，男人最吸引人的，就是他身上的脆弱性。
平日里强大不可一世的裴知瑄，鲜少露出这样的面孔。
沈雪初停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没想到咱俩还是同病中人。”
他揽着裴知瑄的脑袋靠在自己腰上，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裴知瑄的脑袋。
像是哄宝宝那样。
裴知瑄似乎愣了一下，半晌轻轻伸出手圈住沈雪初的腰身。
“不过你比我好多了，”沈雪初嗓音懒洋洋的，“你好歹还是裴家的大少爷，我就不同了，我最惨的时候连老鼠肉都吃过。”
“老鼠肉？”裴知瑄眸子微睁。
沈雪初故意吓唬他，“对啊，一口一个！咬下去的时候还会吱吱叫。”
裴总抿紧了唇，攥着沈雪初的衣服。
沈雪初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睡觉。”
裴知瑄攥住了他的手腕：“不……”
立刻被沈雪初打断了，“不许说不！再敢小学生发言，我立马给你抓一百只老鼠让你吃一口吱一声。”
裴知瑄抿抿唇：“那我和你一起睡呢？”
“不行。”沈雪初斩钉截铁。
裴知瑄矜贵的面容不满地皱了一下，好像从小学生模式跳出来了，又成了沈雪初熟悉的大总裁。
事实上还是沈雪初想错了。
“那我能想你吗？”裴总认真地问。
沈雪初：“？”
无缘无故想他干嘛，不过沈雪初也没多想，毕竟他时刻提醒眼前的是小学生，于是敷衍道：“那你偷偷想吧。”
裴知瑄点了点头，模样乖的不可思议，沈雪初没忍住手贱地挠了挠他的下巴，看裴总痒得眼尾泛红，却还是乖巧没动。
这才坏坏的收回手，随便找了个客房进去。
但是一直到沈雪初即将关上门，裴知瑄都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沈雪初没忍住：“你在干什么？”
裴知瑄清冷冷抬眸：“在想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是你问我的。”
所以他还是偷偷想，不算光明正大。
沈雪初叹了口气，又走过去拽着人一起回房间，“我去洗澡，你先睡。”
他看了眼裴知瑄乖巧坐在床上，他说一句就点一下头，仿佛刚过门的小媳妇。
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个视频。
再三克制自己，不能拍，否则自己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脑袋更危险。
洗完澡出来的沈雪初看着裴知瑄还坐着，一把按着人的脑袋压进枕头里，恶狠狠道：“睡觉。”
当裴知瑄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时，就想起了沈雪初给他灌了酒。
脸色一黑，刚要起身去找沈雪初的麻烦，却不想看见了外面的高悬的银月。
微微一顿，还是夜晚吗？以往他喝了酒，都会一觉睡到天亮。
但很快，裴知瑄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醒了。
身边传来沉重隐忍的喘息，裴知瑄打开了床头的小灯。
立刻看到了缩在他身旁的身影。
沈雪初一头黑色碎发悉遮挡在脸颊，小脸泛着病态的虚白，若非唇瓣里泄出一两丝闷哼，裴知瑄都要以为沈雪初是个死人。
薄被下的身躯也在颤栗。
“沈雪初？”裴知瑄立刻伸出手剥开沈雪初额前的碎发。
听到了他的声音，沈雪初半睁开眸子，涣散的眸光集中在裴知瑄的脸上，似乎在辨认是谁。
看见这道目光，裴知瑄心脏重重一沉，又是那样的目光，毫无生气和浮动。
宛如藏着另一个世界，一个空洞黑沉，没有任何色彩的地方。
“是我，裴知瑄。”
“裴知瑄啊……”沈雪初涣散的眸光怔忪了一下，而后伸出手摸了一下裴知瑄的脑袋：“乖，睡吧。”
虚弱的声音含着模糊不清的安抚，裴知瑄知道对方还当他喝醉了。
都这幅模样还安慰别人，裴知瑄脸上的怒气浓郁的可怕，却在瞥见了沈雪初指尖上的血迹，蓦然一变。
裴知瑄一把掀开被子，在沈雪初蜷缩的大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鲜红抓痕和掐痕。
有几道甚至渗出了血迹。
裴知瑄见过沈雪初的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这样都能抓出血，足以见得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而随着被子被掀开，沈雪初便收回了手，又搭回了大腿上不安的抠动。
裴知瑄一手抓住沈雪初两只手腕不让他动作。
另一只手拨打了裴罗的电话，几次都提示无人接听时，裴知瑄眼底的戾气爆发。
一把将手机甩在地上。
等裴知瑄想起还能叫纪南平时，地上只有手机支离破碎的碎片。
裴知瑄按了呼唤铃，打横把沈雪初抱起来，岛上有医院，他现在就带沈雪初过去。
可沈雪初却揪住了他的衣衫，“哥，别走。”
“不走。”裴知瑄以为沈雪初在叫他，嗯了一声。
沈雪初苍白的脸上撑起一个笑容来，“你、你答应了，我以后不去参加比赛了，你别走。”
参加比赛？裴知瑄下意识皱了皱眉，但没多想，眼下是送沈雪初去医院。
收到了呼唤铃的管家匆匆忙忙上来。
纪南平也跟在后面，看见裴知瑄怀里苍白着脸颊的沈雪初时脸色微微一变。
“我们立刻去医院。”
裴知瑄还未开口，怀里人先回答了他，“不用了。”
裴知瑄一愣，看向沈雪初。
先前的模样都消失不见，沈雪初漆黑的眼眸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语气轻松：“诶呀，只是想让哥哥心疼心疼我，怎么哥哥还叫人来了。”
“不要胡闹。”裴知瑄看向纪南平：“车来了没。”
纪南平连忙道：“已经在等了。”
裴知瑄大步朝楼下走去，沈雪初淡淡道：“哥哥，我真没病，去医院也什么都检查不出来，我上周还做了全身检查呢，你要不要看体检报告？”
裴知瑄脚步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阴沉沉的眸子扫了沈雪初一眼。
沈雪初眨了眨眸子：“我做噩梦啦，真的，梦见哥哥说要把我扔出裴家。”
沈雪初哼哼唧唧：“我是不是还让你别走？”
想起沈雪初模糊不清的话里的确有这一句，裴知瑄紧拧的眉微微松开。
沈雪初故意闭上眼睛，趴在他胸口：“睡着了zzz。”
闭上眸子的他没发现裴知瑄眼底闪过一丝审视，看出沈雪初眉眼间的疲倦，和不愿多说的姿态。
裴知瑄眸子动了动，半晌抱着他转身回房间。
纪南平和管家很有眼色的没开口，不过也没敢离开，而是轮流守夜。
裴知瑄看着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的少年，脸色苍白，虚弱的不可思议。
他想起沈雪初的大腿，垂眸去看时却发现被抓出来的红痕已经开始消失。
裴知瑄眼底闪过一抹深思，如果只是一次他还能忽略，可沈雪初已经是第二次了。
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呢。
……
“沈少爷，走总裁他有事暂时出去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第二天一早，沈雪初一下楼就看见了管家。
闻言点了点头，随手吃了自己那份早餐。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之旭发来的消息。
[昨晚睡的还好吗？]
沈雪初回了个：[嗯，没事。]
林之旭：[那裴知瑄……]
沈雪初指尖一顿，昨晚本来想等裴知瑄睡着了就走，可没想到自己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过也没事，裴知瑄应该不会在意他。
想了想，沈雪初回复林之旭。
[记不清了，他应该没发现。]
林之旭看着手机屏幕的回复，眸子闪了闪，他看着背景图片上两个人的照片，半晌缓缓伸出指尖遮住了沈雪初的眼睛。
似乎在透过这张照片看另外的人。
而办公室里，裴知瑄看着电脑屏幕里的人，脸色凝重。
对面的女人扶了扶眼镜，“裴先生，结合您所说，他常年受到家庭冷暴力，唯一的哥哥也离开了，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养成极度缺爱的人格，所以才会在平常生活中表现出依赖，讨好您的行为。”
“不过您说过，他有时候会突然变成另一个人，这样的话，也不排除双相情感障碍，躁郁或者阳光型抑郁症等，具体是什么情况，需要我面诊后才能确定。”
裴知瑄陷入了沉思，其实在看到沈雪初的资料和连续两次的异样后，他便怀疑沈雪初可能不是身体上的病因。
而是心理，他也看出了沈雪初不想去医院，所以才顺着沈雪初的话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