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给钱，给钱
鬼屋的定位在一个破旧的公园里，半下午，孩子们都关在各类学校，园内稀稀落落几个小摊，摊主比游客还多。
袁伟至手里一袋核桃。他打篮球的，手上满是老茧，力气也够，捏个纸皮核桃轻而易举。
苏宴宴数了下，他都给程尔芙捏了四个了。
完全没想起来跟在身后的女朋友。
碎石滚沥青的路上，他和程尔芙并肩前行，男人高大威猛，女孩娇小纤细。核桃捏碎以后，要从里面把果肉挑出来。
袁伟至那么大一个糙男人，细致又灵巧地做着这些活，笑着喂进发小嘴里。
“他为什么不给你剥？”苏宴宴侧头看着姜小丽。
“嗯，我不怎么喜欢吃核桃。”
她笑得可真勉强。苏宴宴心想。她最讨厌看人假笑了。
“那他干嘛不陪着你？”
一路上都没主动回头看上一眼。
还是程尔芙似乎想起来后面还有这么两个人，他才不耐烦地催她们：“你们快点跟上，别磨蹭。”
“那是他发小嘛，他陪着应该的。如果是我的发小，当然就该我陪着。”姜小丽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眼睛都亮了几分。
骗自己很好玩？
苏宴宴偏头看她：“那你有发小吗？男的那种？”
她没有。
姜小丽好险快要挂不住脸上的笑。
幸亏袁伟至走了回来，一人给了她们一个捏碎的核桃，还不忘叮嘱姜小丽：“你帮我看着点骆朗他女朋友，那可是他的大宝贝，要是磕着碰着的，咱可赔不起。”
苏宴宴很是赞同地猛点头。
可不是，她可宝贝宝贝她自个儿了！
“嗯，我会的，你好好照顾你发小，别的不用担心。”姜小丽温温柔柔地回答。
袁伟至果然很受用，亲昵地捏捏她的手，叫她老婆，跟她说悄悄话，“晚上回去给你倒洗脚水。”
看女朋友脸上羞红，心满意足地正要走，被苏宴宴叫住。
她把棉花糖往姜小丽手里一塞，掏出手机点点点：“你帮我剥了一个核桃，不过没剥太好，还没掏好肉呢。我付你二十元，手工费材料费一起，不算小气吧？”
她问得好诚恳。明亮的大眼睛眨都不眨，认真地看着他们。
袁伟至惊呆了：“你为什么给我钱？”
“因为钱是好东西啊，给了你钱，我就不欠你人情。”苏宴宴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老大，理直气壮地回答：“你再给我剥两个的话，我能给你五十，不过得挑干净一点。”
人情这东西太复杂，她不理解。给钱她可最厉害了。
大一入校的时候，她就因为给师兄发钱上了校内网爆热头条。她给得多啊，一人五百，七八个大男人拿到钱的表情齐刷刷地一言难尽。
回帖吵翻天。
有女生觉得她不该辜负别人的善意，就有女生反驳，不愿意接受陌生人的帮助，拦都拦不住的热情也是种骚扰。
有男生说这女的情商低，脑壳有包，就有男生反驳，一帮大老爷们，谁不知道谁的老底，放着本班同学的行李当看不见，一说接新生师妹，个个眼冒绿光，恨不得一天接十个学妹。
赞数最高的回答是：新生美爆了，求姓名专业宿舍号，求联系方式。
袁伟至连做了七八个深呼吸，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可是骆朗的心头肉，动她一根指头只怕二十几年的交情付之东流，没必要为一个女人搞到拳头相见……
哎呀不行，拳头好硬，还是好想打人。
姜小丽冲到苏宴宴面前，比袁伟至还要生气：“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伟至是贪你那几个钱的人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很不尊重人？”
苏宴宴眨着眼，很真诚地回答：“对呀，我本来就不尊重他呀，渣男值得人尊重吗？”
从气得满脸涨红却无法还口的姜小丽手里拿过棉花糖，咬了一口，甜得大眼睛弯起，还不忘自我标榜：“对不值得尊重的人我都这么大方，我可真是人美心善。”
慢慢靠近的打电话声音吸引了他们注意。
程尔芙捏着手机走过来：“……对，他们差点打起来，大袁替她剥了个核桃，她非要给钱，把大袁惹恼了，这会儿嫂子正在说她……”
苏宴宴低头给骆朗打电话。
占线。
哦豁，这就有趣了。
她还没找男朋友告状呢，没想到有人替她先打了。
小狗狗真贴心。
她兴致勃勃洗耳恭听，就等着程尔芙替她告状，听了一会儿，精致的眉毛立起来。
怎么回事？
程尔芙这电话倒是告状，不过怎么听来听去，都像是告她的状？
“……坐车也是，我都不知道该坐哪里了。坐后排，宴宴嫌弃我晕车，坐前面，宴宴咒我出车祸。朗哥，要不我干脆卷一卷，当自己尸体一具，躺后备箱得了？”
袁伟至很给面子地大笑起来，还使劲给程尔芙竖大拇指。
小狗真机灵！
他接过程尔芙递过来的手机，大嗓门跟个喇叭似的：“小狗没撒谎，就是这么回事，我知道你宝贝这个女朋友，你跟她说一声，道个歉就完事，我再咋样也要看你的面子嘛，还能真教训她一顿不成？……什么，开外放？行，我正想听听你怎么跟女朋友讲道理……”
电话里声音骤然变大，是骆朗在说话。
“宴宴，你在哪里？”
苏宴宴才不想听道理，要是骆朗敢跟这个渣男一道说教她……哼，她咬着棉花糖，恶狠狠地等着。
袁伟至看她不说话，以为她理亏心虚，忙说：“我们在青峰路上一个小公园，陪小狗过来玩鬼屋。”
骆朗似是无奈了：“宴宴，你又溜出去？不是说了乖乖做题，我晚上回来接你吗？”
苏宴宴眼也不眨地撒谎：“我又没看到短信。”
…………
袁伟至&姜小丽&程尔芙：这人撒谎都不走心的吗？
不是，骆朗在干什么？说好的教训苏宴宴呢？
“宴宴，大袁作为兄弟还是够仗义，没什么问题的，他威胁你，是他不对，我让他给你道个歉，好吗？”
苏宴宴还皱着眉毛考虑，袁伟至已经跳了起来：“骆朗你tm有没有长耳朵？是你女朋友得罪我，不是我得罪她，你让我给她道歉？我好心替她剥个核桃，她凭什么侮辱人？”
电话那头的骆朗问道：“你怎么想起来给宴宴剥核桃？”
这两人相看两相厌，一见面恨不能鼻孔朝天。他不信袁伟至会主动照顾宴宴。
“小狗想得仔细，怕你女朋友被冷落了，回去找你哭诉，要我也给她剥一个哄一哄。要早知道你女朋友这臭德行，我tm才懒得理她。”
“小狗还让你给你女朋友剥了？”
骆朗人不在场，却如全程目睹一般，这句话虽是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对呀，小狗多会体谅人。”提起这个，袁伟至更加替发小抱不平，“刚才小狗也说了车上的事情，你女朋友一张口不是骂人就是阴阳怪气。小狗什么地方得罪她了，要受她这份委屈？”
程尔芙耸了耸肩，她倒没觉得有多委屈。横竖这些年她已经习惯被那些暧昧对象的“女朋友”针对，早已波澜不惊。
不过有袁伟至替她发声，她半点嫌疑也不用沾，悠悠闲闲站在干岸上，倒是有点兴奋，想知道骆朗会怎么说。
他会帮她责备苏宴宴吗？
那头直接点了现场没有说话的人名：“姜小丽，你在现场，你也认为宴宴不懂事，没礼貌吗？”
骆朗问话的语气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指责或恼怒的语气。
姜小丽却似乎被针刺了一下，一下子坐立难安。
从昨天见到程尔芙开始，袁伟至一直忽视她，哪怕伤了她的心也毫不在乎。
是骆朗在她被困的时候回头找她，是他主动报警，以免她陷入家暴的危险，也是他发现她的难堪，答应带程尔芙离开。
这个俊朗沉静的男生帮了她许多。在心底里，明知绝无可能，她依然会在听到他声音时，有刹那隐秘的悸动。
而苏宴宴，她又真的这么不懂事吗？
呃……好吧，她的确不懂事，没礼貌。
但是，她难道不是也在用她特有的方法表明对自己的支持吗？
顶着苏宴宴好奇看她的大眼睛，以及电话里安静而冷淡的等待，四周空气陷入突如其来的沉闷。
她望了望鼓励地看着她的男朋友，看着他揽着肩膀，以一种近似宣示主权姿态半圈在怀里的程尔芙。
终于艰涩着声音，困难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