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龄幼童
“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方浩然用坦然的语气说道，“不过，我觉得在那一段时间内的我算不上是活着，只是套着皮囊苟存于世的行尸走肉。”
“”戚良坐在温泉水中，紧闭双目，安安静静地聆听。
“我永远忘不了青儿来到凌霄城的那一天，”方浩然展开双臂，向后一靠，惬意地倚在平滑的岩石上，“适逢大雪纷飞，漫山遍野都是让人寸步难行的积雪，年仅十二岁的她在两仪宫学有所成，凭着一己之力克服困难来到城中，只为见我一面。”
“你应该没见她的打算吧？”
“没错，”方浩然点了点头，“我听说我女儿方舞燕和爱徒刘哲曾经搭救过她的事情，也知道她这一次是特地来看看我这个孤家寡人的，但我就是没能鼓起勇气见她，因为一见到她就意味着我要直面事实，而直面事实需要战胜自己，那个时候的我恰恰做不到这一点。”
“可以理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儿非但没有因为我的闭门不见而离开凌霄城，反倒是靠着天性中的倔强和顽强不断坚持，日复一日来到雅阁请求拜见我，看守雅阁的弟子不忍，私自将其引入雅阁这才第一次见到我。”
“你是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
“因为我是酩酊大醉的状态。”
“原来如此”
“听弟子事后提起我才知道，在我喝醉睡着的时候窗户碰巧被风雪吹开，整个房间冷得像是冰窟窿一样，要不是她强行要见我，我可能早就在迷迷糊糊中冻死在房间里了。”
“那还真是巧。”
“第一次见面的气氛非常不好，”方浩然无奈的摇了摇头，“醒过来之后，我没有搭理她，抱着酒葫芦又像往常一样狂喝一阵，在浑身酒气的情况下不断对她恶言相向。”
“恶言相向？”
“没错，”方浩然眉宇紧锁，没有丝毫舒缓的迹象，“我对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恶狠狠地斥责道都怪你，要不是为了掩护你这个拖油瓶逃跑，凭他们的武功和身手才不会死在荒郊野岭。”
“啧”戚良啧了下舌头，“恐怕不是恶言，是你的心里话吧？”
“”
“毕竟全天下没有哪个父母会坦率地承认自己的孩子命该如此。”
“是啊”方浩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虽然青儿的性格不够坦率，但是心思却十分细腻，她察觉到我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既没有回嘴，也没有做什么，一言不发地听老醉鬼宣泄完每一个带有攻击性的字。”
“要是换成我的话肯定上来就是一拳把你打醒。”
“你稍微有一点人性，学一学关爱老人家吧。”
“你不是自称还没到五十岁吗？”
“呃”方浩然一时语塞。
“你凶她的事情我先记下一笔，”戚良耸了耸肩，“以后不允许了，明白吗？”
“好等一等，明明我才是老丈人的角色，你这家伙是不是趁机反客为主了？”
“不管是什么角色，”戚良理直气壮地说道，“在这个世上，只有我能欺负她。”
方浩然忍不住吐槽道:“你在发表什么不得了的言论啊啊啊啊啊——！！！”
“言归正传，在你恶言相向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方浩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发泄完之后，我又睡过去了。”
“哈？”
“醒过来之后发现，她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似乎是在等待我的下一轮发泄。”
戚良轻声自言自语道:“难道她觉醒了什么特殊的癖好”
“不知道喝醉与苏醒的过程重复了几次，也不知道我说了多少过分的话，更不知道她在这里默默坚守了多久，直到我穷尽全部的辞藻，她方才开口说第一句话对不起。”
戚良用严肃的口吻说道:“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下次不允许了。”
“不要浑水摸鱼！！！”
“不是在向我道歉吗？”
“当然不是！！！”方浩然双臂抱胸，用沉重的口吻说道，“听好了，在我煽情的时候不要像这样打断我，我会忍不住吐槽你的！！！”
“知道了，”戚良露出了不爽的表情，“我尽量忍耐一下。”
“嗯哼——”方浩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在向我道歉之后，青儿郑重其事地把过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我，并且坦言自己早已经把燕儿和阿哲当成哥哥姐姐，听说我得知噩耗之后茶饭不思终日醉酒，于是她心生担忧，这一次来凌霄城，就是想以子女的身份，代替他们向我尽孝的。”
“她居然这么坦率？”
“是我自己揣摩的。”
“呵呵，”戚良露出无奈的笑容，“想想也是”
“不过，我不仅没有接受她的好意，而且还让她滚出去。”
“要是换成我的话肯定上来就是一拳把你打得滚出去。”
“你怎么又来了？！”
“一时没忍住”
“你压根就没想忍吧！”
戚良耸了耸肩，接着问道:“话说后来呢？”
“后来”方浩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她突然就哭了，哭得特别凶，还不停地对我道歉，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在坚强的外表之下是柔嫩到不能再柔嫩的内心，不单单是我没有勇气直面残酷的现实，她也是在强忍痛楚硬着头皮朝前迈开步子，抛开外在的身份，彼此都是心灵脆弱不堪，为了燕儿和阿哲的离去悲痛欲绝的两个人。”
“啊”戚良额头上的青筋忽然暴起，“是这样啊”
方浩然的脸色忽然一黑:“好浓重的杀气”
“一时没忍住。”
“我知道错了”方浩然支支吾吾地说道，“现在想一想，那个时候的我真是不像话看到她哭出来，才意识到自己说了非常过分的话明明她是特地来看望我的，我却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她要是燕儿还在的话，估计会当场把我臭骂一顿，甚至是断绝父女关系。”
“详细说一说你是怎么哄她的。”
“哄不好的，”方浩然斩钉截铁地说道，“像她这样善于用坚强的外在武装自己的人，一旦破防哭出眼泪，就是绝对哄不好的状态！！！”
“看来你试了不少办法”
“唉——”方浩然轻叹了一口气，“说实话，能想的都想过了，就差把凌霄城改建成游乐场。”
“那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割地赔款，”方浩然用严肃的口吻说道，“主动问她想要什么，无论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马上答应并落实下去。”
“嚯——”戚良的嘴角微微一扬，“该不会你就这样成了她的义父吧？”
“青儿没有直接提出要当我的义女，只是”方浩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她说她把燕儿和阿哲当成了家人，这一次是为了代替他们安慰我才瞒着蓝大宫主偷偷摸摸来凌霄城，没想到我这么不识好歹后来，她用完全不重复的词汇，把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啊”
“放着她一边哭一边骂不是办法，于是我就咬咬牙，顺势认”
没等他把话说完，戚良插了一句:“占了她的便宜。”
“没错，我就顺势占了你才是占便宜！！！”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凌霄城弟子来到不远处，向方浩然汇报道:“城主，【回马城】的大队人马提前抵达。”
“提前抵达？”方浩然的眉宇微微一皱。
“是的。”
“确认过身份了吗？”
“确认过，领头的是【回马城】的城主长孙惜，身份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放进来吧。”
“是——”
凌霄城弟子离开之后，方浩然看向戚良，嘴角微微一扬:“你等的人来了。”
“貌似上一次提起回马城的时候，你是处在晕厥的状态”戚良露出了同样的笑容，“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依照我女儿的性格，要回来看我至多带一个你，不会兴师动众带这么多人，再加上近期江湖上发生的大事，差不多能判断出来你们这一趟来凌霄城的目的。”
“不愧是老丈人。”
“哈哈哈，就算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感到很高兴”方浩然突然怔了一下，“谁是你老丈人，我还没同意，不算！！！”
“之前不是你主动说你是我的老丈人吗？”
“那个是”方浩然眉宇一皱，话锋一转，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既然你想插一脚十五之期，那我就勉为其难把你引荐给长孙惜。”
“麻烦你了。”
“嗯哼——”方浩然十分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既然我帮了你这个大忙，那关于我自称老丈人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不用你引荐，青儿会带我去的，”戚良故意顿了顿，接着用重音念道，“老·丈·人·”
“你这家伙”方浩然的额头上突然暴起了青筋，“我们要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绝对能打成一片。”
“是啊”戚良露出了坏坏的笑容，“幸亏你女儿跟我住在一起，丝毫没有回到你膝下的打算。”
方浩然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杀气:“你敢不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幸亏你女儿跟我住在一起，丝毫没有回到你膝下的打算。”
“呃”
“你的女儿我就笑纳了，”戚良再一次用重音念道，“老·丈·人·”
“啊啊啊啊啊——！！！”方浩然全身的肌肉忽然暴起，“是可忍孰不可忍抢走我宝贵的女儿居然还反过来嘲讽我，像你这样恶劣的家伙就需要用物理的手段制裁一下——！！！”
话音刚落，隔壁突然飞来一把黑玉剑，硬生生将他砸晕在温泉池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