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源起
大雨终于停了，喇叭村的街道上死一般的寂静，目及之处除了残垣断壁只有满地的死人。
小乞丐又出来了，他在挨个翻找死人的衣物，看能不能找到吃的，如果运气好的话有时候也能找到一两个铜板。
“唉，今天运气不行啊，这些人就是不被杀死以后也得饿死，馕包里啥都没有你上街带个馕包干什么！”小乞丐嘟囔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翻到了街道中间，小乞丐停下了，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个趴着的人心想：“这就是昨天吵着要杀王的那个人。。。”
小乞丐把地上的人翻了过来，想看看这么蠢的人长什么样子，“咦，居然是个少年啊，看模样不比我大多少，得罪了哈”
说着小乞丐熟练的把手伸进少年的腰间馕包，想看看里边有没有值钱的物件。
翻着翻着，小乞丐感觉不对劲，转头一看，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妈呀！！”
小乞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还有气儿啊！”
少年轻声道：“你是谁？”
小乞丐弱弱的回了句：“乞丐啊”
“你是做什么的？”
小乞丐站了起来，“大哥，乞丐还能做什么，你脑子让人打傻了吧”
少年听罢一闭眼又晕了过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死人已是每天都会看到的，小乞丐和千千万万的穷苦人一样，混迹于这世界最底层，靠着老天吃饭。他们对死亡早已麻木，因为他们连自己都可怜不过来，又如何去悲悯众生。
不过小乞丐还是把少年捡了回去，也许是因为这个少年敢于对高高在上的王喊出那句“老子早晚掀翻你整个王朝！”
少年醒了，睁开眼发现一圈人围着他在看着。
“这是哪里？”
“我家，皇城大客栈，每天只要你100铜钱”小乞丐端了碗水过来。
少年咕咚咕咚几口喝干碗里的水，感觉好多了。
这里貌似是个破庙，残破的佛像前还摆着供奉用的贡盘，当然贡盘里的吃食早就不见了。
小乞丐看少年醒了，对着众人说：“散了散了，没啥好看的，莽夫一个，再不走收钱了啊”
一众乞丐看也确实没什么好处可得，拖着自己的七瓶八罐儿各自走了。
这是个崇尚武道的世界，孩子五岁通过凝神即可调动体内蕴含的力量，如果是有武学天赋的人，当这股力量凝聚时，体内的武道之气会因精血蒸腾散布于人体背部后方，形成的具象图案称为——武道印！
当然不是人人天生都有武道之气，天赋异禀的人才多由王朝或各大宗门招致麾下。
而普通人便会习得各种技能谋生，那些既无天赋，也无谋生手段的人，只能做这世间最辛苦的工作，跑腿打杂，给富贵人家当牛做马，人们称这类人为——莽夫。
“我叫赢尘。”见众人散去后，屋内还剩下小乞丐和另一个老乞丐，赢尘便问：“你们是？”
“我叫铃铛，这是老葫芦。”
这时赢尘才注意到，小乞丐原来是个女娃娃。
赢尘心想，这也是可怜的一家人啊，爷爷带着孙女，想必其他家里人也都死的死、没的没了。
”铃铛，中午咱们吃啥啊？”老葫芦问。
“没想好，烧鸡？烤大鹅？你说呢？”
“要不就都弄上吧，这不还多个人呢嘛，不差这一口了。”
“那行吧，就这一回啊，吃完你就走吧。”
铃铛嫌弃的瞟了赢尘一眼。
赢尘听了憋不住想笑：“哦，皇城大客栈，烧鸡，烤大鹅哈，好，那也不差酒了，再来点竹叶青呗？”
赢尘想，这一对儿乞丐爷孙也太逗了，这什么年月，能吃上饭不饿死就烧高香了，吹牛是也顶饱吗。
没想到老葫芦说：“竹叶青没有，烧刀子对付一口吧。”
说着从贡品台下边一样样的拽出了一只鸡、一只鹅，又拿出两个碗，解下腰间的葫芦，倒了两碗酒。。。
不一会的功夫，鸡、鹅也都做好端上来了。
赢尘很是诧异：“老葫芦，你们丐帮还收人吗？”
老葫芦乐了：“咋的小伙子，在我这儿识时务者为俊杰呐，哈哈哈。”
赢尘笑着说：“别说在喇叭村，就是在皇城我都没见过乞丐吃这么好的。”
“小伙子，不知道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吗，人得想明白这辈子是给别人活的还是给自己活的”说着老葫芦呷了一口酒。
“还有，老葫芦可不是乞丐哦，他是理书匠。”铃铛在旁附和道。
“哈？理书匠？”
理书匠是只有通古博今的大才之人才配拥有的称号，无论在哪里都会受人尊重。
三人闲聊了一会，老葫芦是理书匠，很多年前辞去朝堂供职，一个人游走四方，后来在东陵城外遇到只有6岁的铃铛，看小女孩孤苦无依，便一直带在身旁，一老一少也算有个伴儿。
老葫芦问赢尘：“昨天你的事不出三日会传遍整个宣德王朝，能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吗？”
赢尘面色渐渐凝重了下来，缓声说道：“没什么可保密的，看在你们救我一命的份上，权当讲个故事给你们解解闷。。。”
“我叫赢尘，就是喇叭村本地人，父亲是菜农，五岁时应召选测武道之气，评了个垫底，没有从武的命，所以只能帮家里种种菜、帮别人出出力讨生活，其实生活还过得去。
就前天吧，不知道为什么州郡里来了好多官兵，把喇叭村围住了，他们把所有十七岁以下的男性都抓了起来，
父亲给军营送菜，他看见那些官兵把抓起来的人绑在凳子上，用凉水猛灌进人的嘴里，然后把人倒着吊在横梁上，用棒子使劲打腹部，很多人坚持不了就活活被打死了，
父亲回到家赶紧把我藏到菜窖里，说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讲到这里赢尘停顿了下，双手抱头，显得极为痛苦。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主动站出来，父亲不会死！母亲不会死！小妹不会死！！！
。。。
哪里藏得住啊，很快我就被找到了，一个手持镰刀的人把我抓了出去。
父亲试图阻止，那个人一镰刀下去，父亲的头就落下来了，母亲和妹妹吓得大喊，也许是嫌吵吧，又是两刀。。。
这些人真狠啊，视人命如草芥，下手完全不犹豫的，哈哈哈哈。。。&34;
赢尘捂着脸惨笑起来，泪水已经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老葫芦和铃铛不说话，默默的听着。
“我是最后一个被抓到的，他们就直接把我绑到街上，用凉水使劲灌进我嘴里，直到实在灌不进去了，把我倒吊在大门横梁上。
这时候那个人来了，坐在高高的王撵上，那个自以为可以主宰一切的王——宣德帝吴起！
我求他为我们做主，我向他控诉官兵的暴虐。
然而这个王抬了抬手，那个拿着镰刀的人便用刀柄狠狠的砸了我的肚子。。。
那一刻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吴起做的，没错，杀我全家，残虐百姓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王！”
老葫芦说：“很奇怪啊。。。”
“什么很奇怪？”铃铛问。
“为什么吴起不杀你呢，你对他说的话很多人都听见了，逆君之言是死罪。”
“我也不知道，也许在王的眼里，我这贱命连蝼蚁都不如，甚至不配让他再多看一眼吧，所以他断我手脚，扔在泥里，让我生不如死。”
铃铛一歪头：“真惨啊，那你以后就跟着我们去要饭吧，我收了你这个大弟子，还好吴起不是真的断了你手脚，不然你伸不出手去可咋要饭呢，哈哈。。。”
铃铛虽只有十五岁，但已历经人间磨难，也许赢尘的遭遇在别人眼里惨绝人寰，但铃铛听了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在她眼里，人既是人，物既是物，生既是生，死既是死，再无其他。
赢尘怔怔的端详着自己的双手，不对呀，我明明记得——
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