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月旧物
半月教重现江湖这件事如同巨石入水面，掀起的波纹一圈比一圈大，最后扑到岸边时，已经是巨浪滔天。
可这巨浪滔天只在江湖蔓延，在江宁海的肖梧主仆却没受到半点影响，因为没有见过大海，年龄最小的沙木都快要玩疯了。
肖梧这两天吃到的海鲜比他在大月国这么多年吃到的还要多，在大月国，他印象中的海鲜都是干货，可这里的海鲜能一边做一边吃，一过热水就能煮出一份美味的海鲜汤。
这几天肖梧喜欢上了吃清蒸海鱼，不拘是什么样的海鱼他都喜欢清蒸着吃，蒸好再蘸着江宁海特有的酱油吃，鲜美的味道让他回味无穷。
“公子，有消息了，”巴尔萨推门走进来，就看到肖梧正夹着一块鱼肉放进口中。
“嗯？说吧！”肖梧抬眼看了巴尔萨一眼，端起一杯清茶抿了一口，将口中的鲜味冲淡一些。
“我派人潜入水云山庄，发现水云山庄有一座很大的藏宝阁，这藏宝阁中珍宝无数，任意一件都价值千金。”
巴尔萨满脸严肃。
“那又如何？”肖梧放下茶杯，白瓷杯子在桌面上轻轻发出一声脆响。
“但凡有头有脸的人，不是有钱就是有势，水云山庄不如青霜派那样大，但也算是二流门派了，有个藏宝阁不足为奇。”
“可这藏宝阁中，有很多来自大月国的宝物，”巴尔萨沉声。
“我派人与水云山庄的人接触，发现这水云山庄中有几件不错的宝贝是众所周知的，长孙元嘉身上有一件紫金软甲，这软甲虽不说刀枪不入，但普通利刃皆不可入。”
“长孙良策的大弟子身上有一块长孙良策亲手所赠的玉佩，那玉佩是大月国盛产的流明玉。”
说道这里，巴尔萨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如果说这两件东西只要有钱就可以得到，那长孙良策身上的一件凤纹腰带就无可抵赖了。”
“水云山庄有一位很年老的管家，那管家因为上了年纪有些痴傻，咱们的人与他接触后才发现，他竟然知道那把流云剑不是赝品！”
巴尔萨的话告一段落，肖梧捏着茶杯的手却不小心用力，那茶杯直接被捏碎，清茶瞬时在桌面上淌开，顺着桌角滴下去。
凤纹在大齐国除非皇帝亲赏，不然普通人家是用不了凤纹的，长孙良策虽然有个水云山庄，但在朝廷的眼中也不过是个江湖门派，长孙良策也没有爵位在身，他是绝对不会拥有的。
而在大月国，凤纹同样不能随便使用，但阿依古丽有郡主爵位在身，就算凤纹她也用得，而且阿依古丽的凤纹腰带并非普通腰带，而是老王爷找人特制的。
这条腰带之所以会被肖梧所知，是因为肖梧也有一条一样的腰带，老王妃曾无意间提起，他和阿依古丽的腰带是当年一起制作的，为的是阿依古丽嫁人时，将那条特制的腰带赠与她的夫君。
但阿依古丽离开后多年未回，那条腰带自然留在了王府中，后来肖梧长大，那条腰带就被老王爷送给了肖梧。
这两条腰带是特制的，除了外面一层裹布是用沙漠绿洲中稀少的麻丝所制，腰带中更是镶嵌了沙漠地下深处，精金石打造的链刃，平时作为装饰，重要时刻可以当做武器使用。
“确定？”肖梧抬头看着巴尔萨，面上浮现出一层阴鸷。
凤纹腰带是贴身之物，一个女子的腰带怎么想也不会平白送给一个男子，何况阿依古丽那时候应该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肖梧确定，长孙良策决不会是阿依古丽心仪的人，一个能让阿依古丽抛弃大月国的荣华富贵跑出来的男人，定然是阿依古丽确定对方也心仪她。
肖梧抬手摸了摸自己与阿依古丽有三分相似的脸，如果对方真的也心仪阿依古丽，不会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对他产生敌意。
“确定！我派去的人几次跟那位老管家确定过，长孙良策有这样一条腰带，而且为了掩饰上面的凤纹，他还在外面做了一层包金。”
巴尔萨点头，道：“这条腰带已经跟了长孙良策十几年，算算时间，正是半月教被灭的那段时间。”
“我知道了，”肖梧微垂下眼眸，半晌他似乎是在询问巴尔萨，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当初攻上半月教的人，是不是都和阿姐产生过联系？那当时究竟有多少人呢？”
“长孙良策、宿文成……对了，还有那位九宫楼楼主闻博远，除此之外，还有谁呢？”
巴尔萨没有说话，一直站在旁边降低了存在感的沙木也没有说话，他们都知道，肖梧不需要他们的任何回答。
“宿文成已死，他是被半月教的人所杀，那是谁出的手？是掌控归月的那位副教主，还是半月教上下所有人的意思？”
肖梧在脑中思索着，手指在桌面上不经意的一下一下点动。
“有办法知道当初攻上半月教的人都是那些门派吗？”肖梧再抬头去看巴尔萨。
“并不难查，中原江湖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当初半月教引得江湖纷争不断，大多数教派都参与了围剿半月教的活动，其中几个大门派都有参与，包括上一任的武林盟主。”
“上一任的武林盟主？”肖梧重复。
“对，不过我打听到，上一任的武林盟主在围剿半月教后不久，就因为身中剧毒死了，现在的武林盟主是后来被推举出来的，是曾经那位盟主的至交好友。”
巴尔萨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出。
除了刚开始关于水云山庄内的情况，其他消息都是很轻易就能打听到的消息，随便找个年纪大点的江湖人都知道的大事记。
“啧，”肖梧看着面前桌子上的蒸鱼完全没有了食欲。
“长溪城、城南府，长溪城是阿姐生活过的地方，而城南府现在必然是江湖正派云集，我们……该去哪个地方呢？”
巴尔萨和沙木还是没有说话，只等着肖梧做出这个决定。
“算了，再去城南府一趟吧！”肖梧最终下了决定。
肖梧决定再去城南府，而城南府那边，铸剑山庄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古城弘看着瘦的有些脱相的宿坚，不无惋惜的说道：“宿少掌门，宿掌门离去，你要振作起来才行，偌大的青霜派还等着你来做主。”
“多谢古护法前来，您说的对，父亲事事将青霜派放在第一位，我又怎可一蹶不振呢！”宿坚拱手对古城弘作揖，面色却一直很冷，仿佛脸上覆盖了一层面具，撕都撕不下来。
古城弘看着宿坚的表情，只能轻轻摇头，又把话题转移了，道：“此次本该是庄主前来，但过几日是老庄主忌日，庄主只能派我前来了。”
“无妨，人死如灯灭，父亲已经去世，怎能再耽误生人的日子呢！”这话听上去就带了几分埋怨了。
古城弘体谅对方刚死了爹，并没有生气，只将这话当耳旁风，听过就忘记了。
宿文成停灵七天，可天气炎热，宿坚派人在灵堂里放了很多冰才坚持到宿文成下葬那天。
当宿坚看着一直尊敬的父亲被放进棺材里时，情绪似乎瞬间崩溃了，他这些天一直冷冰冰的脸龟裂开，泪水不断冲刷，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待得宿文成下葬，宿坚脸上的坚冰再次合拢，将他所有情绪都掩盖进内心深处。
新夫人这些天已经憔悴不堪，葬礼结束，她脱下丧服换上一身纯白襦裙，头发简单盘起，用白色簪花做了装饰，让她憔悴不堪的面容恢复了一些生机。
这些天一直都在有人跟她说节哀，但她有什么好节哀的，一个成婚当天才见面的丈夫，这些天他们又是分居别院，别说感情，连熟悉感都没有，她又怎么节哀。
只是这些天中，宿坚虽然也会在灵堂守着，但他要招呼各个门派前来吊唁的人，更多时候只有她自己跪在灵堂里，手中拿着黄表纸不断丢进火盆中。
在一个放满冰块房间里，她和一具尸体在一起，躺着的那个人认识又不熟悉，她总觉的死去的宿文成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她刚满十八，她也很害怕。
“你是回娘家，还是留下来 ，”宿坚看着坐在桌前的女子，她比自己还小一岁，大好的青春年华，现在她却成了一个寡妇。
“我可以留下来？”新夫人抬头看着宿坚，她双眼因为疲惫有些凹陷，眼睛里有因为守灵而熬出的红血丝。
“可以，你是我爹明媒正娶的继室，虽然……但你留下来是没有问题的，”宿坚没有说虽然什么，但新夫人懂得。
“如果你不想回娘家，又不想留下来，你也可以离开这里，我给你一笔银子，再派些人给你，随便你去哪里，我不会过问。”
听着宿坚的这些话，新夫人迟疑了，她不想回娘家，那对于她来说就是就是个狼窝，她这样的年纪却要嫁给宿文成这样一个年逾五十的老男人，这其中的逼迫，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其实也不想留下来，这里可能比娘家好，但她一嫁进来就死了丈夫，丈夫还有个比她还大的孩子，如果她留下来了，那以后的闲言碎语恐怕再也不会停歇了。
可是……
她没办法离开，她长到这么大从未出过家门，她心中知道，她已经被家中养成废物，她除了做个漂亮花瓶，再也没有其他用处了。
“我……我留下来！”她声音坚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