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程砚洲还要再劝,顾莞宁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拒绝继续交流。
“里面闷。”程砚洲扯了扯被子,露出顾莞宁的下巴来,“煮了西红柿鸡蛋面,不想起在炕上吃也行。”
顾莞宁烦不胜烦,“不想吃。”
嗓音嘶哑,喉咙一阵干疼。
“想喝水。”
程砚洲端来水,是温热甘甜的蜂蜜水。
就着他端的搪瓷缸子,顾莞宁大口大口喝了足足有半缸子。温热的水划过喉咙,些微冲散了刺痛。
喝完水一推缸子,顾莞宁又趴回去。
继续睡觉。
谁也别想打扰她睡觉。
把搪瓷缸子放回去,程砚洲在炕沿旁蹲下来,“你一天没吃饭了。”
顾莞宁没好气地想,那怪谁?
捏一捏她红润的脸颊,凑到她耳边,程砚洲低声问道:“那不吃饭,现在就睡觉?”
顾莞宁:“……”
猛地睁开眼睛,她瞪着程砚洲。
“你——”顾莞宁气得抿唇,刚好压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我、我吃饭,我吃饭行了吧!”
“那我去盛饭,就在这屋吃。”程砚洲说着站起来要走。
顾莞宁叫住人,“等、等等!”
“嗯?”程砚洲回身,“有什么想吃的我马上去做。”
脸颊滚烫,下巴埋在棉被里,顾莞宁的声音闷闷:“不是。我、我起不来。”
军训都没这么累。
军训第二天还能坐起来跌回去,她这下直接坐也坐不起来。
程砚洲立马说:“那我帮你揉揉。”
顾莞宁眼神警惕,果断拒绝:“不用。”
“你搬个棉被过来让我靠着就行。”
程砚洲的话不可信。
程砚洲把蚊帐挽上去,才抱了棉被过来。
顾莞宁自己磨蹭着靠过去。
移动间,睡裙的肩带滑下来,露出精致纤细的锁骨。
色彩斑斓。
程砚洲随手帮她提上去。
顾莞宁下意识偏头躲开。
真是怕了程砚洲。
程砚洲坐下来,倾身靠近,“怎么躲我?”
顾莞宁垂眸盯着被褥,不搭理他。
这话你问我?
他叹声气,表情受伤,“我现在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人?”
顾莞宁抿嘴,她实在忍不住了,“反正不是好人。”
程砚洲:“?!”
他偏头,蜻蜓点水般轻触顾莞宁的嘴角,落下轻吻。
再开口语气带着讨好。
“你之前说过,我是好人,大好人。”
顾莞宁瞪他,声音略微沙哑,嗔怒道:“那是之前!”
“那时候年纪小,识人不清。”
怜惜地抚上她微肿的红唇,闻言程砚洲动作一顿:“……可才过了两个月。”
顾莞宁扭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一算都过几十年了。”
“我……”程砚洲认真道歉,“下次不会这样。”
顾莞宁才不信。
他都骗了自己好多次。
“不是要吃饭吗?”顾莞宁抬起下巴,浑身都在抗拒交流。
吃饭还是重要。
搬一张小桌子过来放在炕上,程砚洲又去隔壁端了两大碗面条,切一盘小咸菜装上。
看着眼前的大碗面条,顾莞宁沉默了。纵使一天没吃饭,可如此大碗程砚洲不会觉得她能吃下去吧?
把筷子塞到她手里,程砚洲道:“你先吃,剩下的我吃。”
听见这话顾莞宁才安心,颤颤巍巍举着筷子往嘴里送面条。
这面条是自家扯的,筋道带着麦香。
西红柿鸡蛋里头,鸡蛋是自家老母家下的,正宗的高寒地域土鸡蛋,蛋黄个头还大;西红柿是自留地里摘的,味道酸酸甜甜,不像后世那种便于运输但是味道寡淡的品种。
面汤是昨天剩下的鲜鱼煮成的鱼汤,加了红枣和人参,入口鲜甜又营养丰富。
还有那盘小咸菜,酸酸辣辣的,有萝卜条和白菜丝,都是自留地里收上来的菜。
可惜饿了一天胃口也饿小了,顾莞宁只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
吃过饭,简单洗漱一下,顾莞宁躺回被窝里,精神却一直紧绷着睡不着。直到身边躺下个大火炉,她合上的眼睛微动,睫毛颤了颤。
希望程砚洲今天做个好人。
程砚洲把人圈到怀里,轻吻一下她的脸颊,像是在回答她:“睡吧。”
“今天老四来送信,娘说过两天让去二姐家见一见小侄子小侄女。”
顾莞宁睁开眼,惊讶道:“什么时候来的?”
问完她就猜到了。
程砚洲回道:“中午。”
顾莞宁背对着他,赌气似地去掰程砚洲缠在腰上的胳膊。
程砚洲忙问:“怎么了?”
顾莞宁简直没脸见人了,羞愤难当,声音带着哭腔控诉:“他们肯定都知道了!”
“不会的。”程砚洲不肯放开,低声哄她:“我说你在休息,中午这段本来就是社员休息的时间。”
顾莞宁却不太相信,哪有专门解释的,越是主动解释越像是在掩饰什么。
“真的?”
程砚洲点头,“老四媳妇儿问你在不在,我说你在休息。”
那还好。
顾莞宁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接下来两天,程砚洲总算做了个人。
结婚以后第一次出家门的那天,头顶艳阳高照。
上身是秋衣套毛衫,下身是毛裤和宽松的黑色裤子,围上围巾加上件外套,再抱上军大衣毡绒帽。
顾莞宁和程砚洲去县城二姐家。
去之前两人先到爹娘家,可惜人都不在,大人去上工,小孩去上学,还有个顾鹤庭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路上,程砚洲说道:“二姐那边估计人不少,中午就不在她家留饭添麻烦了,在国营饭店吃,再买两个菜回来。”
要是以往,顾莞宁肯定立马答应。
吃饭的钱她跟程砚洲轮流掏。
但是今天顾莞宁罕见的沉默了。
沉默之后,她说:“回家吃吧,还有那么多菜和肉呢,吃不完就浪费了。”
“也行。”程砚洲又问:“要不买一盒你爱吃的丸子?”
顾莞宁再摇头,“不买。”
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程砚洲停下车,回头问:“怎么了?”
额头抵着他的后背,顾莞宁解释:“我觉得,该省钱了。”
“如果我去阳市,那大队老师的工作就得交给别人,这样家里就你一个人有工资。而且你打算要买房,买完房要装修,还要买家具,花项太多了。”
“再说我都结婚了,肯定不能再要大姨给的钱。”
程砚洲:“……你就在担心这个?”
“那不然呢?”顾莞宁反问。
现在她可是家里管账的,不精打细算怎么过日子?
再找到工作之前,必须先学会节流。
捏住她的手腕,程砚洲语气无奈道:“我的工资难不成还养不起你吃饭?”
顾莞宁纠正,声音加大:“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女同志能顶半边天,我怎么能只靠你养?”
“那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程砚洲清楚,他娶的姑娘是个有能力也有自己想法的人。
“部队会给随军的家属安排一份工作。大多是食堂洗碗的工作,亦或是制装厂的干事,再就是营区小学的老师,不过后两种十分难得。哪怕是第一种,排在前面的随军家属也数不胜数。”
“想好了。”顾莞宁点头,“你知道报社投稿吗?”
说起来这个想法还是来源于家里的几位长辈。
这个时期的稿酬被限制在千字十元以下,但对于擅长此道的知识分子来说简直是光明正大敛财的机会。
而搁在数十年以前,稿酬的价格还能更高,和当时时代的工资水平相比就是暴利。如果翻译一本大部头百万字的书,夸张点一辈子都不用愁吃穿。
她外公、大舅和二舅都在大学工作,外公和大舅都曾公费出国留学,所以十分精通外语,经常接些翻译稿补充家里的存款。
没办法,顾家也并不是什么殷食人家,哪怕公费留学在国外的花销也非常大。加上父子都有爱看书爱买书的习惯,简直花钱如流水。
二舅,也是她爸比较另辟蹊径,学的是书画,工作之余经常画些插画投稿给出版社和报社,也能拿到可观的报酬。
后来风头紧,哪怕这种投稿获得金钱的行为是合理合法的,外公和大舅二舅也逐渐减少了次数。
现在嘛,顾莞宁也不是要追求暴富敛财,就是想简简单单赚一笔普通工人一月的工资而已。
她不能心安理得只靠程砚洲来养。
“你想写书?”程砚洲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顾莞宁否定道:“不是,我能写什么书?”
她高考作文都是靠死记硬背积累素材才上五十分的。
相比语文作文,抛开内容,她的英语作文就非常出色了,句式、语法、短语、动词、搭配词组等等都非常优越。
虽然上辈子她爸妈是二代暴发户,但也是相当注重子女教育的暴发户。
打小她的课后辅导班、技能拓展班就有一大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顾莞宁卖个关子先不说。
当然还有个原因,她怕自己此时信心满满,但到时稿子被退回来。
那就丢脸丢大发了。
毕竟这时候能人不少,懂外语的人是真懂,会写作的人到了后世也都成了大作家。
她一个小透明不求多,还是老老实实赚几块钱就行。
很快到了二姐程严慧家。
不大的屋子里挤了挺多的人。
有程家二老,也有江家二老,还有江家的亲戚,都是今天来看孩子的。
江荣明在上班,大儿子在上学。
进了屋,冯秀芝立马迎上来,拉着小两口就去里屋见龙凤胎。
里屋已经烧上了炉子,进去就暖烘烘的。
程严慧半靠在床上,一左一右放着双胞胎。
“老三,还有莞宁来了,过来看看孩子。”
顾莞宁轻手轻脚,动作不敢大了,万一再惊着孩子。
程严慧笑道:“不用那么小心,俩孩子睡得实。”
她总梳着的两条乌黑大辫子解开了,柔顺地披在肩头,笑起来温和柔顺。
刚出生的孩子其实没什么看头,还没长开。
顾莞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看出什么区别来。她心想,兴许龙凤胎也有长得像的。
江母这时进来,目光在顾莞宁身上流转,笑着问道:“咋样?这鼻子随了严慧,眼睛随了他们爹,还有那头发,乌黑茂密的也随了严慧!”
顾莞宁愣愣点头。
看她这反应,程严慧小声轻笑,说道:“孩子还小看不出什么来。”
江母进来是给孩子换尿戒子。
怕熏着程砚洲和顾莞宁,程严慧让他俩先出去。
没急着走,顾莞宁拿出给孩子的东西来,拢共是二十块钱,一个孩子十块钱。
十全十美,成双成对。
等两人离开,江母立马跟程严慧说:“你家老三这千挑万选的,总算叼回来个好看的,你瞅瞅那小模样,啧啧!”
到底是亲弟弟,程严慧也护短,嗔道:“娘,老三不是那样的人。您还不知道,他之前就没那心思。这不救了莞宁一回,俩人这常来常往的才看对眼。”
江母点头,“是是是。你这当姐姐的,记得多提点你家老三,他那臭脾气又冷又硬的性子可得改改,别委屈了人家姑娘。”
看过孩子,又跟冯秀芝说了几句话,留下东西两人这就往家走。
离开二姐家时,保险程砚洲又问道:“真不去国营饭店吗?供销社也不去?”
顾莞宁态度坚决,“不去。”
回到大队,程家才将将吃完饭,大嫂杨碧兰正收拾碗筷呢。见俩人回来,杨碧兰问:“咋样?龙凤胎模样好不好?”
顾莞宁点头,“黑头发黑眼睛鼻子也挺。”
“那就是好看了。”杨碧兰显然很有经验,“快坐下,我给你们炒俩菜去。”
环视一圈都不见顾鹤庭,顾莞宁忍不住问:“我二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