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集市
叶沉舟一手抓住护目镜，另一只手保持着极为标准的射击姿势，再次开了两枪。
现在那道色彩斑斓的幕布上的各种细节都难以逃脱出他的视线，原来既可以扰乱人的视野同时造成一定视疲劳的色彩都清晰起来。
这家店铺的老板实在是太过心机。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看似永远无法命中的枪。
事实上他并不是没有命中，而是因为这把枪射出的子弹永远都会自动朝某处偏移。他瞄得越准，子弹就越不可能命中。现在没有了眼镜限制能力，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出子弹在空中漂移的轨迹。
不管是哪个角度，总之都不会是正对的。
其实如果偏移的路线都是一致的话，叶沉舟也是可以反推出他需要瞄准的位置。
但是每一次的路线都是不同的，就好像他最开始命中的是靶心的十一点钟方向，而下一次则是一点钟方向。
换作是任何一个不熟悉枪法的人，可能每一次开枪都会偏离很多，无法知道子弹的相对位置。而即使这些人可以枪枪命中，他们可能也难以在眼花缭乱的色块中辨认命中后的孔洞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不过叶沉舟在使用能力之后反而彻底看清楚了子弹的运动规律。
凭借短时间的记忆力，他筛选出第一批子弹画出的形状。
那就是一个宛若交通红绿灯倒计时般的数字“3”。
横平竖直的字体被整整齐齐地框定在八字形的范围之内，甚至在他开枪时都是按照笔画顺序排列的。
现在弄清楚其中的套路后，叶沉舟不仅没有被戏耍的感觉，反倒是觉得这道具很有意思。枪口瞄准一处但是命中的确实另一处，这样的规律在特定的情况下确实可以利用一番。
他刚才开了七枪，“3”字只有六划，多余的一枪在靶心的正上方。
要说从正上方开始写的数字的话，似乎只有一个数字。
他果断连开两枪，果然画出了一个“1”字。
只不过这个字的正中心有点歪了。
“哎哟，不好意思啊。”老板陪着笑把刚才被自己撞歪的桌子摆正，“我看你这打不中也挺难的，要不你拿一块面包算了，就别在这里……”
后面的意思很明显了，周围因为枪声被吸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似乎都是来看一个冤钟花大价钱射击的。
这怎么看都很丢人。
如果老板没有故意阻挠他的话。
叶沉舟朝谢落那里挪了一点点，笑着回应：“老板啊，你这也太客气了。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还真不缺面包吃。”
还剩下十一发子弹，他需要看看自己的运气了。
如果有数字的笔划相近的话，还真不一定可以蒙对。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可以瞄准靶心，而是每一枪都找了不同的参考点。
这样以来，老板只会觉得他之前打出完整的数字只是运气而已，不会再去主动干扰他，而他自己则可以在脑海中重新将弹孔排列成新的数字。
又是8颗子弹飞出，俨然只剩下最后一发。
叶沉舟摇了摇头，看上去沮丧极了：“不玩了不玩了，这也太难了。”
随后他半蹲下身，背对着老板凑向谢落，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去瞄准靶心左边，红色和淡红色交界的那条横线。”
谢落有些不适应地偏了偏头，这里的人出乎意料的多了起来。在被众人围观的情况下，他实在是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距离。
不过他还是接过了枪，瞄准了叶沉舟所说的那个位置。
他自知自己的枪法远不如叶沉舟，但也没去问对方忽然这么做的想法，更没去问为什么要瞄准靶心右侧的那一点。
反正叶沉舟都能相信他能正中靶心了，为什么他不能自己放弃思考稍微依赖一下别人呢？
食指轻轻扣击，谢落终于开出这最后一次决定结果的枪。
这一次没有老板人为的干扰，子弹竟然真的穿过了靶心，恰好把中间的红色圆点穿了一块洞。
谢落惊讶地张开嘴，怔怔地看着那块幕布。
在玩家凑热闹的鼓掌声下，叶沉舟狠狠地薅了一把他的头发。
“干得不错。”
说完后他满意地走向地面上看中已久的大米，一把扛起来，在老板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得意洋洋地揽着谢落迅速离开。
虽然根据交易原则，那袋大米确实属于他了，而且还有猎犬在场监督，老板是很难反悔的，但是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把他战利品抢走也是不一定的。
快步走出包围的人群，叶沉舟掂量了一会手中的战利品，又重新把护目镜戴上。
在他后面的几次射击中，先是打出了有五划的“4”，又恰好打出了有六划的“6”。
这样以来，最后一枪恰好是“6”的最后一笔，也就是从右至左的那一横，所以他让谢落瞄准右边的点位时，子弹就会自动朝左偏移。再加上之前几次可以目测出来的偏移距离，就可以完美地推断出最后需要瞄准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给谢落开最后一枪……
叶沉舟想了想觉得自己只是单纯的认为那个中间的位置让比较矮的人来试比较合适，绝对不是因为什么他也想让某个人参与进来。
总之收获满满的他又重新单手拎起米袋，还不忘记再朝谢落炫耀一番：“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谢落毫无感情地配合。
“回去可以弄一点粥喝。”叶沉舟比着手指盘算起来，“皮蛋瘦肉粥，南瓜粥，白粥……你想吃哪一个。”
谢落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不认识这些菜，但是口水还是不争气地开始分泌。
“你就为了那些吃的还用能力了？真的是……”他无奈地说道，随后鼻子便给轻轻地弹了一下。
“反正那个老板也在作弊啊，稍微用点能力怎么了。”叶沉舟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深红色的眼瞳透过护目镜在阴影下闪闪发亮，“而且这些东西你肯定没吃过啊，最后还是你打中的，我给你尝尝怎么了。”
谢落感觉鼻子上痒痒的还有一些麻，被对方这一招以退为进打得措手不及，反而不忍心骂他了。
“这玩意带去黑市八成要被洗劫一通，反正离逍遥游近得很，我们先回去给苏老板代存一下好了。”
话音落下叶沉舟也不管谢落同意与否，又拉起他那只受伤的手带着人往回走去。
……
“不是吧，你们也有这么多收获的？”季之韵刚在店铺的仓库里放下手上成堆的食物还有衣服，抬头便看见叶沉舟扛着一袋米过来。
“那这不是挺巧的？”叶沉舟把米朝地面一放，“想不到你这小子还挺厉害的。”
他们回来时正好凑巧遇到了搜刮一圈拿不下礼品的季之韵和方淑瑶，心里想的都是把东西先暂存在饭店之中。只是叶沉舟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居然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这么种类繁多的物品。
季之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其实瑶瑶拿的奖励最多。”
“奖励不重要啦，今天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是至少不亏而且还玩得很开心。”方淑瑶转而对身边的老板说道，“今天明明有这么多玩家在消费，我们为了开会还特地让你闭店歇业损失了不少。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些东西你可以随便取用。”
苏老板一听自然是乐坏了，笑着连忙道谢。
“好了玩也玩够了，可以去黑市了吧？”齐紫兰从门口走进来，似乎早就等候多时，“下不为例啊！”
“来了来了。”方淑瑶连忙赶过去，也不好意思让对方再等他们。
毕竟在地摊那里玩的也就只有他们四个人，齐紫兰可是故意给他们留了一些空档。
叶沉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朝季之韵眨了眨眼，却收获了对方疑惑的表情。
这个人是木头吗……
他有一瞬间想要出声提醒，又被谢落强行拉着离开。
季之韵简直一头雾水，也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他们的脚步。
……
穿过繁荣热闹的商业区，一路向北边走，便来到了供给玩家之间或者玩家和npc之间自由交易杂物的集市。
相比于贩卖食物生活用品还需要特别租用店铺的商业区而言，集市显然没有那么正规。这里的玩家可以随时随地在路边坐下，将需要交易的物品摆在面前，就形成了一个个小地摊。地摊密集地占据了集市中的每一个角落，大多数时候都让人难以落脚。
其中卖的东西有副本里获得但是自己用不到的小道具，也有一些珍贵的食材或者不用的杂物。商品多而便宜，正好适合很多资金不充足的低级玩家。
简而言之，集市就是一个二手交易平台。
而除了活生生的玩家之外，还会有时不时刷新的npc。它们卖的道具可能会更加稀有。就比如说当时那个在葬花门口惹事的肖世兴，他那把大砍刀便是从这里买来的。
当然npc卖的东西也有可能毫无用处，就像叶沉舟没事干买来的泥土花草，或者一系列昂贵的家具。
在一片喧闹的吆喝声中，四人在地摊的缝隙中勉强找到落脚地，朝最终的目的地进发。
集市的最外围格外混乱，其中夹杂着各式各样的玩家，有讨价还价的也有强买强卖的，但是只要他们没有真的动手，在边上监督的猎犬也不会出动。
而为了可以抢占一席之地，不少玩家都在夹缝中争取各自摆摊的位置，为了以物换物的一点钱财甚至不惜和素不相识又散发着腐烂气味的人贴在一起。实际上他们可能都在破产的边缘徘徊，要不是有集市作为缓冲，他们可能早就因为没有食物而死去。
不过这一切在有人监管的情况下至少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他们几人真正要去的地方远比集市黑暗。
人群吵闹的声音逐渐减弱，摊位也不断减少，到了那扇由横七竖八的树枝拼接而成的栅栏附近时，早就没有了人烟。只有后方灰败的宛若拆迁后的水泥建筑之间还有一点白烟在空中缭绕。没有了路灯照明的道路上，黄昏之下的枯树投射出的阴影仿佛能够摄取魂魄的怪物，威胁不自量力想要靠近的玩家。
这里便是隐藏在集市背后且无人看管被放逐的地方——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