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悖论
“你看我做什么？都是男的你怕我看你洗澡？”叶沉舟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话音落下，洗手间内陷入了迷之安静。
直到谢落打了第二个喷嚏。
“呃……”谢落尴尬地低头数落着眼前白得反光的瓷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其实我们可以不用洗澡的。”
叶沉舟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你身上的这些泥巴可以自己去掉。你们npc是神仙？”
“平时洗澡也就是进去冲一下，嗯，就，就自己干净了……”在叶沉舟愈发难以置信的表情中，他越解释越无力。
“所以你是真的不会洗澡啊。”叶沉舟思索片刻，越过谢落把花洒打开调试水温，“那你吃饭呢？”
谢落忍不住就把目光放在了那双被水流打湿的手指上，没多想就直接回答道：“我不喜欢吃饭，可以不吃的。”
“这样吗……”叶沉舟用余光看见了一团乌黑的头发，只觉得这人交流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所以刚才是谁吃了我那么多东西？”
！！！
这人除了暴力绑架他还会用言语嘲笑他？
谢落心想自己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气人的家伙，但是衡量了一下两人的体型差距后，他决定还是先卧薪尝胆吧。毕竟在桃花源他可没有副本里那样无限的权利。
殊不知自己纠结的样子早就一览无余地展示给了某人，谢落赴死般地迈进淋浴间内。
“我们商量下怎么样？”叶沉舟侧身让开位置，抱臂靠在窗边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桃花源里隐藏的规则而已，不想伤害你，同样的，你也就当在我这里蹭吃的免费借宿，也别想着反抗。我们好好相处没问题吧？”
谢落权衡了一下觉得目前只能这样了，干瘪地说道：“那你好好说话。”
“好，行~”叶沉舟瞥了一眼窗边落下的锁，又蹲下身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那你可以自己洗澡吗？”
“可以！”谢落实在是受不了对方的语气，“我成年了。你眼睛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叶沉舟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将近一个头还有些娃娃脸的人，不置可否。
“换洗衣服就在这个篮子里哦。”他忽然有了一种逗猫的乐趣，说完便双手作投降状倒退着离开了浴室。
在设计房屋构造时，叶沉舟将洗手间设计成简单的干湿分离构造，并且整体位于一二层楼的交界处，通过一道楼梯直接连接。
门内的水流声哗哗地响起，他就这样靠在门外，边听着水声边看着通讯器默默地计算等待的时间。
半小时一到，他没有任何预警直接开门。
叶沉舟：……
眼前的景象确实有些让他两眼一黑。
要说这人澡洗好的话，那也确实是洗好了。但是那花洒的水还在向下喷水，他新买来的洗发水被打翻在地面上，瓶口流出白色粘稠的液体正顺着瓷砖向下水道汇集，最后堵在一起。而罪魁祸首本人还光着白花花的身体在和已经被水淋湿的衣服搏斗。
“别动！”叶沉舟小心避开打滑的地面，把人直接抱了起来，又摆到门口。
“要不我帮你一下？”谢落裹着新换的外套，感受着室内空调的暖风，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
“停！你别过来！”叶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鬼知道他特地花血本买的空调要多少钱，电费又要多少钱。这不断流淌的水就像他的余额一样，又要被榨干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内，谢落目睹了血压上升的叶沉舟将浴室重头到尾打扫了一遍的盛况。
……
“轰轰轰。”
折腾了一夜的两人此刻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在吹风机的轰鸣声中，窗外的天渐渐亮起。
“啊！”谢落的表情因为头发被扯到扭曲了一瞬。
“闭嘴！”叶沉舟语气凶狠，但是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下来。他用手指轻轻拨弄着缠绕在一起的发丝，顺手用指腹按摩揉搓着头皮，把身前的小祖宗伺候得舒服极了。
“那个……”谢落犹豫了很久还是发话了。
“说大点声，听不见！”
“钱！”
“嗯？”叶沉舟听到关键词，当即就把手上的吹风机停下，“什么钱？”
“就是……”
“你说的是刚才你搞破坏的赔偿？”叶沉舟好像已经提前知道了谢落想说什么，也懒得等对方再纠结怎么说话就直接说道，“如果你可以给我足够的信息的话，我或许可以不计较这些。你也知道我赚钱有多不容易吧？”
谢落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心里的愧疚还是让他点头同意了这一说法。
叶沉舟憋着笑又打开了吹风机继续手上的动作。
本来他硬把人绑过来就不对，但是在他的忽悠下，现在他不仅得到了一些关于副本的信息，还空手套了个情报源过来。而乐而不为呢？
而就在他吹到谢落左侧的头发时，他无意间发现对方左耳垂下似乎有一颗小痣。
克制不住心头产生的冲动，他趁人不注意上手摸了一下。
凸起的触感告诉他这是一颗耳钉。
他上下观察了一下这颗耳钉，但是它除了外形很小以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倒是带着耳钉的耳垂不自然地开始泛红。
一下子来了劲头的叶沉舟正想出言调侃几句，眼前却赫然出现了一道光屏。
还以为有什么紧急消息的他看了一眼这道光屏，却只看到了一片马赛克。再回头看自己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时，那里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不是他的通讯器投射出来的屏幕。
那这道光屏是从哪里来的？
难不成有玩家一直隐藏在他的房间里？！
但是接下来谢落的反应却让他在一瞬间确认了一个事实——这道光屏来自谢落。
原先还乖乖坐在椅子上的谢落忽然转身伸手就要把光屏关闭，但是叶沉舟的反应更胜一筹，一把便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人牢牢地限制住。
“这是通讯器？”感受到手上挣扎的力度，叶沉舟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甚至加重了。
谢落真是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怪力让他的手根本动不了，情急之下大喊出来。
“关闭！”
光屏在声音的控制下又消失不见，让叶沉舟来不及仔细辨认光屏和自己的到底有什么区别。
“你是在找别人求助？”叶沉舟低声贴着谢落的耳朵威胁道。
说话间喷洒的热气直接从耳根传遍全身，没有了吹风机轰鸣声的阻隔，谢落切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头皮发麻。
其实他完全可以反问对方：找人求助难道不会暴露其他npc的身份吗？
但是谢落张了张嘴没有反驳一句，心底蔓延上的酸涩让他有了一种被误会的委屈感。
感受到身下的人已经丧失了反抗的意愿，叶沉舟干脆把唯二的另一张椅子搬到谢落对面，就这样靠坐在椅子上无声地注视他。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投射在两人的身上，人们早起在大街上的哄闹声时而响起。这里僵硬的局势和外面的一切都和格格不入。
叶沉舟有些头疼地把窗帘拉上，把自己的屋子阻隔在外。他又起身去倒了两杯水，一杯给自己，另一杯给谢落。
室内又重归黑暗。
“刚才是我不对，现在我们好好谈谈？”他喝了口水说道，“我叫叶沉舟，你呢？有名字吗？”
对面的人犹豫了一会还是回道：“谢落。”
窗帘缝隙中透出的一线光亮正好透射在叶沉舟手中的水杯之上，让他玻璃杯闪闪发光。
反倒是显得那只眼睛灰暗了许多。
“你平时在副本里都做……”叶沉舟想了想又改口问道，“在副本里辛苦吗？”
“还好吧。如果……”
后面的声音又被自动屏蔽掉，显然直接提问的方法还是不太行。
“那你会有上下班吗？就和猎犬一样。”
“没有吧……”谢落看起来有些紧张地喝了口水。
叶沉舟始终注视着对面这人回答时的每一个细节。虽然谢落始终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他，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更像是我不知道，不要再逼问了，而不是为了保住npc的秘密假装什么都不了解。
更何况他已经毫无防备的喝下了这杯看起来八成会有问题的水。
难不成真的是他运气太差抓了个傻子回来？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特地下水饺吃吗？”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可以问的东西，自说自话了起来。
对面在他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
“如果把我穿越到这里的时间和现实时间对应上的话，已经有一年了。”他好像陷入了某段回忆，“那会差不多是冬至吧，所以该吃点水饺了。再往后就是新年了……”
“对了，你这里有新年吗？”
这一次，他万万没有想到对面的人居然思考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新年？”叶沉舟好像抓住了关键。
谢落被骤然拔高的音量吓得震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会这样激动。
这就是一个悖论。
他作为一个npc明明没有假期，在此之前甚至根本就没有过“假期”这个概念，所以他又是怎么知道新年，怎么知道npc根本就不会过节的？
脑海中的记忆如潮水般奔涌而出，但是又被坚硬的壁垒冲散开，让他根本抓不住一丝一毫。
印象中，新年的时候应该会有漫天纷飞的烟花，有新换上的衣服，还有在他身边陪着他的一个人……
“啪！”
大脑忽然被刺痛，谢落无意识间脱手将玻璃杯打碎在地。那些虚幻的真实的梦境和记忆不断交织穿插，让他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被伪造出来的虚假之物。
好像有某根神经被撬动，剧烈的痛感让他向前晕倒过去，又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