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通关
谢落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是有点慌了神的。
谁能想到一个刚才还在副本里叱咤风云，拳打不服的玩家，脚踢围攻npc的一个大男人会一言不合地坐在地上开始哭起来了？
他甚至差点怀疑他的这个副本是不是真的太难了，以致于真的没有多少人可以通关，最后崩溃了。
此刻谢落其实正蹲在叶沉舟的面前，无奈地看着对方诉斥自己的苦难。
“我从小就没爹疼没娘爱，天天被打，每天只能吃垃圾，到了这里也都是孤身一人。”
谢落见叶沉舟抹了一把鼻涕，本来看起来冷峻的脸低下头时看上去倒还真的挺委屈的。
“我真的是一个废物，想要救所有的人但是只能害死别人，呜呜呜。”
谢落眼看人开始颤抖起来，眼角泛红，哭得快要咽气了。
事实上这批玩家运气已经很好了，正好赶上了他最后一次开副本的机会。不管这些人能不能过关，他都会手动帮忙，让他们强行过关。只不过代价就是自己可能会受到惩罚，但是这些和降职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没有人爱我，我会孤独地在这里死去……”
心头猛然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酸痛感在谢落身体中弥漫开。
就好像，自己曾经错过了一个极其重要令他追悔莫及的节点。
但是任他搜遍了所有记忆，他都无法在每天开启副本关闭副本的重复循环之中找到一丝能够让他在意的点。
“与其在副本里毫无尊严地死去，我还不如……”
“你做什么！”
容不得谢落再去走神想那些事情，他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地现身一把抓住了叶沉舟拿着小刀对准脖子的手。
“本来就笨死了，居然还想着这种……”谢落深深地皱着眉头，控制不住地就要骂人，但是手上传来的力道让他直接失语。
叶沉舟顺势反手抓住谢落，宽大的手掌和修长的手指让他可以直接牢牢地圈住对方的手腕。
谢落没有预料到这个展开，再抬头看向叶沉舟时又被他深邃沉静的眼神震慑住。
骗子。
对手手掌间数不清的枪茧的粗糙触感让他感到不适应，但是他又被对方控制得恰到好处的力气带着站了起来。
刚好让他无法挣脱却不会感觉太过疼痛。
“放开。”谢落带着怒意说道。
叶沉舟这时候却忽然不着急了，身体一转带动两人的位置交换，又灵巧地躲过了谢落伸过来的拳头，顺势一把抓住对方的两只手。
谢落背靠在树干上被膈得后背一疼，双手还被完完全全地控制住高放在头顶，想要动用腿部力量时，叶沉舟却忽地靠近，几乎是彻底压在自己身上。
原来盖的严实的兜帽被抖落在身后，由于身高的差异，他只能奋力抬高自己的脖子企图弄明白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而正是这么一抬，正好让他可以一丝不落地看清对方的整张脸。
明明紧绷的唇线，高挺的鼻梁显得叶沉舟整个人不近人情，凶狠锋利，但是这些攻击性又被他本身温和的桃花眼和下方只有笑起来才会显露的卧蚕冲淡。这些都让眼前的这个人可以随意地展现出自己想让别人看到的一面。
就像刚才自己差点就被这种卑鄙小人欺骗了一样。
更不用说，叶沉舟摘掉了那个显眼的护目镜之后，妖异的深红色左瞳在黑暗之中更给整个人添了不少邪性。
“放开可以，告诉我最后一颗保险丝在哪里。”卑鄙小人甚至刻意蹲了下来，和他面对面谈起了条件。
“你的眼睛……”谢落视线顺着下移，脱口而出道。
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了。
“啊？”叶沉舟没想到谢落会问这个，眨了眨眼睛同样也注视着谢落右眼下愈发显深的红色印记说道，“只是我的固有能力而已……”
“真好看。”
两人：……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谢落此时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清醒一下。
叶沉舟眼见谢落的脸颊发红的程度已经快要赶上那块印记了，忽然感觉自己也有点不对劲，只好放开钳制住眼前人的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可谁知谢落是一路跟着他从房顶飘下来的，知道他落地的时候扭伤了脚。坚决不能被美色迷住的他借此机会直接踹向叶沉舟受伤的部位。
“嗷！”叶沉舟一下子疼得跪倒在地，“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自己想想学校里面还有什么吧。时间不多了。”
简单说完这些后谢落迅速隐匿回黑暗之中，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
但是冷静了片刻后，他发现叶沉舟似乎真的被踹疼得不行，一直捂住脚踝没有行动。
还有五分钟副本就切切实实地结束，再也没有可以延时的手段可以供玩家再做最后挣扎了。或许他还是应该出手帮助一下，至少算是赔偿道歉，虽然那个人做事也非常过分就是了。
手腕处似乎还残留了些许温度和勒紧感，谢落不自然地把兜帽戴回去像往常那样埋好自己的头部，又简单地打了一个响指。
这样以来，叶沉舟的脚应该就复原如初了。
可是让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动用自己的权限治好叶沉舟脚伤的那一刻，原来还疼得动弹不得的人忽然弹簧似的蹦了起来，又飞奔向最后一颗保险丝的所在地。
心里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又一次被这个人骗了，而且似乎还在不经意间被引诱着暴露了不少玩家不该知道的东西。
——
叶沉舟其实在谢落说出提示的那一刻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句话上，甚至连脚上的疼痛也都无暇顾及。
当然，他还有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他希望这个他第一眼就认定本质善良的npc不会忍心就让他继续疼下去。
而所谓的“学校里面还有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叶沉舟回忆副本所有的一切线索，能用到的其实都是围绕着那个雕像和那间密室，指向最后一颗保险丝的线索何止是寥寥无几，而是根本没有。
这也难怪这个副本的通关率可以低到如此离谱的地步，如果不是手持颠覆性道具的中级玩家或者高级玩家的话，根本不可能轻易破解。
但是他有了特别的提示。
学校里目前已经有了的东西都有哪些？
无非就是教室，教室，还是教室。再不济就是坐在其中学习的学生，和一个勉强能充当景物的眼前的这棵树。
既然是学校中缺少的地点，那肯定是学校之中必不可少的。
叶沉舟忽然觉得自己从小被捡走，学习完全靠自己的生活让他在这个副本里实在是太吃亏了。虽然他也曾经一度很向往这样的学校生活。
在他的印象中，学校肯定还会有老师，相应的办公室，体育馆，操场……
操场！
他完全忘记了他们最开始进入副本的地方！
现在回头再回忆进副本的情况，当时脚上踩踏的触感不就是操场吗？
他们始终把视野范围局限在了五栋楼和大厅之间，把出生地的操场完全遗忘了。
然而转念一想，操场上真的会有保险丝吗？
保险丝散发的荧光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一眼看见，假如这个目标就在操场上的话，他们最开始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但是这也不能排除保险丝在后来的时间段出现的可能性。
那么这个副本真的会难到还要他再去搜寻一遍那么大的操场吗？
“咕。”
大脑飞速运转间，叶沉舟猛的发现自己的肚子居然叫起来了，空荡荡的胃部在翻腾。
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发觉他进入副本已经足足四个小时了，加上他还在不断攀爬奔跑，体力快消耗殆尽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人都需要进食，所以学校里必须存在的地点……
不就是食堂？！
食堂存在的可能性远高于其他任何地方，而且符合boss所给出的提示要求。
楼栋之间的地方他们早就已经彻底调查过了，剩下来还没有找到的地方不就是始终在视野范围之外，操场另一头还会可能会存在的食堂？
而此时此刻彻底想通所有逻辑的叶沉舟，严重受伤的脚踝处恰好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这就是孽缘吗。”叶沉舟轻笑一声，朝虚空中挥手示意了一下便直冲操场。
时间只剩下四分钟，他不知道食堂离这里到底有多远，必须要拿出全力冲过去。
去往操场的必经之路上就是大厅，所有的玩家都在这里，心中各有想法。站在雕像前面一直守着保险丝的季之韵一下子便捕捉到了叶沉舟冲刺过来的身影。
“叶沉舟，这里！”他边喊边心急如焚地跑过去，心中的急切已经难以掩藏，这时候再冷静都没有用了，“这下真的没有时间了，还有最后一个！那些人都要疯了！”
“来得正好！”叶沉舟没有停下，也不管在场的其他玩家是否会介意，“你跟我过来。”
季之韵原本看叶沉舟朝副本边缘跑去心里一紧，差点就以为对方是想不开了。但是叶沉舟这么一说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就跟着跑了过去。两人的体力相当，季之韵甚至比叶沉舟跑得还要快。
“你往左边跑，一直到底会有一个食堂，保险丝就在那里。”
叶沉舟刚跑进操场就头也不回地直接朝右边跑去，而季之韵也没有质疑他的说法，转身奔往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季之韵并不知道前方会不会突然出现什么怪物，是否会对他产生威胁，此时用尽全力向前奔跑的他已然完全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了叶沉舟。
距离副本结束还有2分23秒。
叶沉舟不知道自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多久，才终于看到了一栋白色的建筑。
看样子食堂是在他的这个方向。
来不及去仔细观察这个万恶的地点，叶沉舟刚一踏进门内就看到了那颗保险丝。
甚至都不需要再进去仔细探索就可以找到。
距离副本结束还有1分9秒。
叶沉舟一把抄起保险丝就往回折返，如果来回的时间对半分的话他根本不可能把保险丝送回配电室，更不用说他的体力已经告急了。
原本就已经爆发出全力的他此刻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高强度的奔跑让腿部的肌肉开始痉挛，每吐出一口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本来就已经过度使用的左眼渐渐渗出血迹，原来还清晰的视野开始被黑色蚕食，也不知道是因为环境过于黑暗，还是自己的能力使用到极限了。轰鸣的耳朵又在扰乱他的思绪，令他更加急躁。
还不够快，他还要更快。
然而他的体力早已因为副本中四个小时不间断的攀爬和走动消耗殆尽，现在每迈出的一步都是在透支他的身体。对他而言，甚至连握住保险丝都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意识消失前的那一刻，叶沉舟恍惚间听见一声叹息。
“真的不能再不过关了啊……”
下一刻在叶沉舟的感知之外，他与配电室的距离陡然缩短，空间不断扭曲拉伸坍缩。
在指针转到九点半的那一刻，他的视力削弱到极致，只能从模糊不堪的视野中隐约看见雕像的形状，还有上面散发出的绿色光晕。最后的意识消散前，他下意识地抬手，感觉自己朦胧间触碰到了最后的目标。
“叮——”
配电室内五个保险丝终于收集成功。
叶沉舟手指上暗灰色的戒指投影出光屏，冷白的光淡淡地映出他昏厥时脸部的轮廓。
[成功通关副本：学校]
[奖励结算中……]
[正在传送玩家……]
副本内部因为空间剧烈变化而全部晕倒的玩家们纷纷被传送回进副本前所处的位置。
作为boss的谢落也被传送离开这里。
而当所有的一切智慧生物都消失后，整个学校的建筑渐渐被外部的虚空蚕食。高高耸立的教学楼一个个倾倒，平坦的操场向中心折叠，像披着白布的学生npc被肆意挤压。最终，整个副本空间都向中心凝聚，压缩成了一个散发着淡淡白雾的小球。
小球缓慢地沉入虚无中，连带着这个副本中的所有亡魂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