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山洞
我哥对着那片阴影又开了几枪。
罗清的声音从树上传来,虽然我没看到她人,只看到垂下来一条藤蔓:“那个逼跑了?”
我哥:“不确定。”
我实在忍不住:“哥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来,我感觉被你拔得都长高了。”
我哥好像才反应过来:“哦,不好意思,忘了。”
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忘了。
我的脏话堵在喉咙里。
我脚低着树干把小刀拔出来,接着我哥松开手,和我一起跳了下去。
我们刚刚落地,明晃晃的刀尖就抵上他的喉咙。
我哥在苏七切下去那一瞬间用气枪抵着他的身子开了一枪,后坐力让他们拉开距离。
苏七伸手抠进腰上被打中的地方,挖出一个包裹着血肉的子弹丢到地上。
他满手都是黏稠的血液,腰上的伤口迅速恢复。他抬头看着我和我哥。
那张脸变得非常成熟,他现在是成年人的模样。还是穿着看上去很贵的黑衣服,白发依旧在,下面的表情看不出喜乐,透出种冷漠。
大概白发是他的一种爱好。
他啐了一口:“真他妈疼,这人反应真快,早知道刚刚就用能力把他杀了得了。”
他又看向我:“你还没死啊,命好大。不拿去做实验可惜了。”
我没跟他废话,迅速扯起我哥的外套披头盖脸丢到他身上,我哥对着他的方向开了一枪。
他身形突然缩小,子弹从他头顶掠过,完全没打中。
苏七动作很快,让人看不清。他一晃身形现在在我身后,又变回了成年人样貌,手握刀子往我腰上捅。
他招呼的就是我之前肾衰竭的那里,这人真会找地方。
我握住刀子,刀身割的我手掌生疼,满手都是血。但这点疼痛并不能让我停下。我咬着牙硬是夺过刀子反手朝他脸上挥去。
同时我看到我哥在他后面出现,枪托砸向他的脑袋。
刀尖横着划过他的脸,血花四溅,枪托也结结实实砸到他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结果这样他还是没事,苏七脸上的刀伤迅速恢复。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
我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要发动能力了!
我哥也意识到了。他推了我一把,同时对着地上开枪,两个人瞬间和苏七拉开距离。
但还是晚了几秒,那股震动内脏的力量再次以苏七为中心往周围散开。
我哥还是被能力碰到了,他一簇头发变成白发落下,化为灰烬。
我们同时往一个方向拔腿就跑。
我们后面的树一棵接着一颗迅速干枯倒下,地面被震得轰隆隆作响,仿佛身后有一头史前巨兽。
虽然实际上只有一个看着普普通通的男人。
我脑子里那根弦在剧烈抖动,搜索永生药的雷达被苏七震得不停嗡鸣,在尖叫,在哀嚎。这能量实在太强,靠近半步似乎都要被吞噬。
我哥的步子慢了下来,我惊恐地发现他左脚的鞋子裂开,上面像被火灼烧出一个口子。皮肉在消失,脚背每过一秒都在下陷,里面的骨头越来越多暴露在空气中。
他中招了。
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痛苦,虽然紧咬着下唇,但冷汗还是从他额头冒出来,脸色越来越白。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架在我肩膀上往前继续跑。
“别忍着,我带你去找永生药。”我听见自己说,“可以救你的。”
他“嗯”了一声,看上去痛得说不出什么话。
他很沉,我带着这个重量前进的越来越艰难。但我从未像现在这样专注,专注地感受身上那个掌管感应永生药的器官。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除了后面那个能量源,还有一个也很强的,是在半山腰还是在哪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跑到下面的,身后藤蔓抽出声和大树倒塌声都没有在意。我寻着我能感应到的最近的永生药走去。
我的后背被汗水浸透,眼前在模糊,双腿在发抖,扛着我哥咬着牙一头撞进那片树林后面的黑暗里。
这是个山洞。进去后我才发现这里满地都是那墨绿色,像小虫子抱团的石头,而那些诱惑的话语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我扶着我哥靠在旁边坐下,把身上的东西甩到地上就趴下去挖那些石头。
它们细碎得有些割手,但我完全没感觉,抓了一大把,像捧着仙丹那样双手捧去我哥面前。
我哥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但还是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告诉他不要担心,然后像补牙那样把手上的永生药填到他已经被侵蚀得只剩骨头的脚上。
我的手抖得厉害,这种时候反而没有哭,只是觉得太假了。太难以置信了。我们真的打不过苏七,我还可能因此失去我哥。
我掏出绷带把我哥的脚裹起来,然后又回去找永生药。连续往返两三次后终于把我哥凹陷的脚背填起来了。
我干完这些事无力地坐下来,把头抵在他身上深深喘了口气。
我很怕我回来以后看到的不是这个忍着痛安慰我的我哥,而是一具尸体,一片白骨。
我手抖得太厉害,想拿水瓶喝水却泼了自己一身。
我哥的脑袋靠着我的肩膀,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非常悠长。
我发着抖去打开他脚上的绷带,发现那里果真缓解了,永生药正在被他吸收,逐渐融入他的身体,构建出新的组织,骨头和血液。
得救了。
他不会死了。
我顿时脱力垂下双手,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上那个人的重量。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得救了……我不会失去他了……
突如其来的欣喜几乎冲昏我的头脑,加上刚才一路上的疲倦紧,我无法分散注意力,耳边那些小小的说话声瞬间消失了。
我垂下头,眼皮耷拉下来,几乎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
我没有再梦到绿色的佛像脸,没有听到引诱我的永生药说话,也没有不受控制地梦游了。
一夜无梦。
我醒来时靠着我哥,他看到我睁开眼睛摸了摸我的脸。
我看着他,他的脸色恢复了生机,眼睛没有变绿,还是原来的乌黑色。只是他强烈的心跳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有那种我身上也有的永生药气息。
我突然想起来,猛地坐直身子去看他绑了绷带的脚。
撕开绷带后我看到了完好如初的脚背和脚指头,眼泪差点要掉下来。
“我昨天晚上没有听到那些声音了。”我结结巴巴挤出一句,“没有那些声音。”
“嗯。”他拍了拍我的脑袋。
“你没有死。你还活着。你有永生药的气息。你也有。你和我一样。”我接着说,虽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我还是恒温动物。”他握住我的胳膊,“我的眼睛应该没有变色吧?我的身上也没有蜕皮。所以我猜我还是在第一个阶段,就是张子君那样。”
我点点头,虽然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你很累了吧?辛苦你了。”
我点点头,还是没听他说话。
“你嘴唇都裂了,喝点水。”他递过来个水瓶。
我接过来张开嘴,打开瓶盖倒到自己身上。
我哥很无奈地看着我。
可能看出来我还完全没回神,他也没说什么,继续靠在山洞岩壁上。
我这才想起苏七没有追过来,是昨天那个藤蔓的声音——是罗清拦住了他吗?但罗清应该打不过他,很容易就被他杀掉。他为什么没有找过来呢?
不对,罗清不应该贸然上去送命的。我们对上苏七时罗清早就躲起来,后面她也没有理由上去硬刚啊,除非她找了外援。
想到这我有点放心了,抹了把额头,又意识到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没有听到那些小声音。那些曾经诱导我杀了我哥,加入神的一部分的声音,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算了,我闭上眼睛靠在我哥身上。不想这些,先歇歇好了。
大概坐了一个多小时,我哥突然在我耳边说话把我叫醒。
“要不要看看外面怎么样了?”他悄悄说。
我摇摇头:“外面太危险了,先感受一下有没有人靠近吧。”
“我现在能感受到最近的是你。”我哥说。
“废话。”我说完一愣,“你……也有永生药的感应了?”
我哥点点头。
“坏了,那我以后要是从家里偷偷跑去网吧,你不是很容易就会发现?”我惊恐万分。
他忍不住笑了。
“嗯,我不仅会发现,我还能找到你把你拎回来。”他笑的像小时候抢走我玩具还弹我额头不让我继续哭的那个恶霸。
“你好恐怖。”
“哪有。”
“很恐怖。”
“哪有。”
“恐怖。”
“哪有。”
“恐怖。”
“哪有。”
我一边和我哥拌嘴一边感受永生药,竟然有。除了我旁边这个,外面不远处还有十几个。有一个巨大的能量源,波动特别大,还有好多个小一点的。
他们没有靠近,似乎一直在一个位置。
我问我哥有没有感觉到这个。
我哥说有。
“那个最强的是苏七,其他的不知道……会不会是罗清叫来的妖怪在和苏七打架?”我猜测。
我哥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抓着我说:“趁现在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对哦!趁苏七没有精力过来追我们。”我明白了我哥的意思,两个人背起丢在地上的包就往外跑。
跑之前不忘捞了点永生药包在塑料袋里,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这玩意虽然邪门,但也能救人命,带上总是有用的。
我第一次体会到那些拼命找永生药的人的感觉,这么大片仿佛仙丹的东西在眼前,谁都想全部拿走。
但我还是量力而行,只拿了一些。装好以后我俩出了山洞,往下山的路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