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计划开始
这是在衡山的第十天，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的我、我哥哥、张子君、魏霜和许念五个人坐在屋子外头的木头长椅上，像极了农村妇女天晴出来唠家常。
要不是我们几个穿得奇奇怪怪，后面还来来往往更奇怪的人，真的很像变形计下乡部分。
魏霜直接在校服外面穿了棉袄就来了，梳着她万年不变的双马尾，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水果刀削土豆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刚杀完人在处理尸体。
张子君穿着他军绿色的大衣，头发再次忘记整理变得乱蓬蓬的。他脸颊瘦了些，但更精神了，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光，此刻正在饶有兴趣地看着魏霜削土豆。
许念坐得最靠边，手撑着下巴望着树林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子君说过，能从民国活到现在的人，脑子里没点七七八八支撑着怎么能坚持这么久？活着又不是什么美事，痛苦和快乐对半分的，他有多少快乐也就有多少痛苦，那么漫长的时光只能靠脑子里的东西挨过去了。
而我正在思考回不回去的问题。
我转头看我一身轻松的哥哥，他没穿厚重的衣服，显得身材修长，袖子里露出一截手腕，呼吸间吐出白气。
我哥哥这两天就穿了件轻羽绒和高领毛衣，看着很单薄，他却一点也不冷。
他的棉衣裤子很多给了我，毕竟我一下子长这么大也没有合适的衣服穿。虽然我们身高还是有一定差距，但也这里也只有他能支援我了。其他人要不不情愿要不不合适。
我现在就上身穿了我哥的树袋熊毛衣，下面是棉裤——把棉裤脱下来自己可以站住的那种厚度——和拖鞋。
对，就是拖鞋。因为再怎么七拼八凑，我哥也没提前想到多带双鞋子来。我只能穿着他厚厚的羊毛袜子踩着这里的妖怪友情赞助的拖鞋，到处啪嗒啪嗒走。
因为这个啪嗒啪嗒走路声音，已经有几个妖怪问我是不是鸭子精了。
这里的妖怪反而和我们相处的挺友好，他们像普通的村民一样热情自然，就好像回老家看亲戚。
但毕竟是山里，毕竟也不是自己家，总是不舒服的。
我刚刚恢复身体就想过回家。但是回去以后要面临的问题也很多。
比如我为什么突然从小学生变成高中生，这些日子去做什么了，为什么眼睛变成这样，我哥哥怎么也旷工旷课了之类之类……很多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些事情想想我就觉得很累。
我的父母，他们肯定会劈头盖脸把我和我哥数落一顿，什么都不问清楚先骂为敬。我想想还要跟他们解释那么多就感觉头痛。
以及回去之后呢？跳级去上高中吗？那要是苏七发现我没死，我会不会又在某个放学被陌生人绑走呢？
我想过这个问题好多次，直到这天晚上和这几个人坐在屋子里讨论这件事。
我问许念:“他们要是知道我没死，还会来找我麻烦吗？”
许念回答:“不一定。要是他们感觉到你还活着，说不定会把你灭口。之前就发生过一次因为永生药消息走漏的大规模屠杀事件。那时候永生药还叫仙丹吧。”
“那我怎么办？改个名字整个容？”
“整容很疼的。”我哥缓缓说。
“哥我开玩笑……”我胆战心惊。
我又问他们，既然这些妖怪打算和人类抢地盘，那它们要怎么把人类赶出山？打架？它们打得过人类？
“当然打不过啦，火药可是很好使的。”张子君慢悠悠地说，“最多只能假装转世人把那些人引到林子里老死，但是自己也会老死。”
“极限一换一。”我摇摇头。
这时候我哥淡淡地说:“那把苏七关监狱里，他是不是不会找我弟麻烦了。”
我和许念同时张大了嘴巴看着他。
“你疯了吗？那个人是你干不死的！”许念震惊地睁大眼睛，脸色煞白，“他很强的！他……”
“什么很强，能力吗？我们也没想干死他啊，想抓起来送监狱而已。”我问许念。
许念点点头:“是能力很强，而且那人诡计多端，很是奸诈自私。”
“那不是更好，为民除害，对吧哥？”
我哥没有表情:“嗯嗯。”
我又想起来苏七在我记忆里的脸，嘲笑了一声:“我看他一言不合就自爆身份，也不是很聪明吧？”
哐当。
张子君手里的手表掉到地上。
我转过头看到他一脸难以置信地呆立在那里:“什么自爆身份？他说什么了？”
“就……他说他是老板。”
“什么！”张子君一拍桌子，“我以为是唐文琳……这个逼崽子！真是欠揍！”
我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说起来，苏七说过你也在屿南公司过，假的吧？”我突然想起来问张子君。
张子君苦笑一声，说:“真的，我进去过，但是我跑了也没人抓我。”
这话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为什么啊！你也是转世人啊！为啥你没给带到白房子？……他们还挑人吗？”我说不出个为什么来，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原因。
屋子里的大伙儿都想不出原因，一时间都沉默了。
还是我哥第一个开口:“会不会是我弟年龄比较小，额，之前，所以被盯上。”
我一下子想到苏七之前说过的话，接了下去:“嗯，他说过他过去很悲惨，说不想看到我和他年纪相仿重蹈覆辙。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现在觉得也有可能是真的？”
我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许念，毕竟他是这里唯一一个内部人员。比内部还内部的人员。
“你不是说他们把那些转世人叫试验品吗？那我猜会不会，屿南公司是一级试验品，苏七是领导下来视察结果看上我这个试验品，决定带回去二级实验。意思就是我天生倒霉。”我说出了我的猜测。
许念低下头沉思了片刻:“也有可能。说不定他觉得出现在面前的你，包括小小年纪死过一次啊，胆子小啊社恐啊，让他想起以前的自己，就想把你拿去做更高级的实验。”
“那……”我顿了顿，“我现在长到这么大了，他还会有这种变态想法吗？”
许念深深看了我一眼。
“不一定。谁知道他想什么呢。”
我也沉默下来，脑子里的思绪疯狂涌动。
我不能再让我哥哥到处找我，担心我，因为我而恐惧不安。但我很有可能被人绑走虐杀，我哥哥就担心的是这个。那要是我把想绑我的人干掉送进去呢？这样会不会一劳永逸？以后哥哥也不用担心了。
我哥哥问我:“你接下来想怎么做？还待在这里？还是回去上学？”
我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看着他的眼睛:“我要把他们干掉。”
“哦！”许念在旁边突然一拍手，好像发现自己刚刚中了彩票，“这个，这个也很像。苏七也很固执，为了坚持一个念头他可以苟且到现在，你看你也很固执，是不是很像。说不定这就是他选中你的原因。”
我看他兴奋的样子，自己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很想问他你这么高兴别是假叛逃真卧底吧？我可没有这个智力碟中谍。
我问他:“许念，高级试验品是怎么做实验的？”
这下好了，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住，慢慢消失了，现在只有恐惧和怜悯在他脸上红绿灯似的交替出现。
“他们不断地让那些人的器官老化又恢复，虐待，剥夺感官，极冷极热，不停地让高级试验品面对死亡的恐惧，他很快会疯掉，然后试图与神交流，然后成为他们的警犬。”
他说完整个屋子里的声音都消失了，没有人再说一句话。但我想他们心里肯定都在骂人。
我抬起头定定注视着我哥哥，他也正好抬头对上我的视线。
“哥哥，我想，在这里把这些事情解决了。这样我们回去就可以安安心心生活了，不会再被人突然打断。你怎么想？”
目光交错时我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果然，他点点头。
“我也这样觉得。”
许念看到我们仿佛也明白了这话的意思，面上有些不忍，沉默了好久才问:“你们真的想把组织干掉？光靠你们怎么可能做到？”
“是做不到。”我哥语气很平静，像在谈论天气，“只要让它自己出问题就会继续不下去。你们要是想退出，现在就赶紧，不然怕连累你们。”
在座的都没有动。
我看向曾经的同学魏霜。她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也没有什么超能力，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是为了照顾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姐姐。”魏霜抱着胳膊说了句。
“你姐姐是哪个？”我还想问，你姐姐和我们要干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没想到我哥比她先一步说了:“魏雨。”
“你哥哥的同学兼同事，也在医院实习。”魏霜解释道，“天生有一头金发的那个。你可能见过。”
“这么巧？”我哥哥和你姐姐是同学，我和你是同学，敢情秋山就这么几个人是吗？
魏霜点点头:“是我姐姐要来的。她要来帮你们，她也不说为什么，就一定也要抛弃课程跟过来。我之前还以为是她喜欢陈哥呢，结果又不像。”
我询问地看向我哥。
“她说了解我了以后发现还是做朋友好。”我哥很认真地回忆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我把我差点说出来的“是不是你每次话只说一半让人家姑娘啥都听不懂”给硬生生憋回肚子里。
五个人讨论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对，不是要干掉他们，把他们送监狱吗？”张子君扶了扶眼镜，“你们有想出来什么办法吗？”
一时没有人说话。
“那个……”我举起手想回答问题，却被钻进脚底的冷气冻得打了个喷嚏。
一时非常尴尬，我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发出腔调扭曲的奇怪声音:“我想，我们先去城里买点东西休息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