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永生药本身
迫于无奈，我只好跟着苏七往村子深处走。
他刚才威胁我“要是找不到药材我就把你打电话的事告诉陆老板”，然后哼着歌悠悠闲闲地在前面给我带路。
我气愤地走在后面，心里别在我哥哥过来之前我被这家伙坑死了。
他好像得到了什么线索，很有把握地走奇怪的路线，拐来拐去，穿过只能一个人侧身挤过去的小巷（我怀疑再胖一点就会被卡住，也不知道这种巷子修了有什么用），从溪流上铺着的石块走过，又摸着亭子和深红色的栏杆往前钻，感觉像是在迷宫探险。
我实在不明白他走的什么路线，离人住的地方越来越远，两旁的杂草和树丛越来越茂盛，有些地方几乎到了遮天蔽日的效果。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向树林子里。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只能抱着那堆零食跟在他身后一头扎进村里后面的树林里。
这就是普通的树林，在郊外一点的地方随处可见。常绿的叶子交叠成遮罩，像要替换掉头顶天空的颜色。
他拉着我穿过几棵树，脚下踩到石块和树枝发出断裂声响。
像是翻过了一个小山坡，这里的树终于没有那么茂密了，前面的树影里有一个小土堆。
不，不是土堆。我靠近一点看才看清楚。那是个小坟墓。
凉意从脚底直升上脑袋，我感觉到胳膊上的汗毛根根竖立。
“这就是我要带你来的地方。”苏七满意地欣赏我的表情，上前去看着那坟墓前面像刚插上去的香和新鲜的供品。
他伸手从墓碑前面的供品盘子里拿了一个画了红点点的馒头，在我惊恐的眼神中把它掰成两半，举到我鼻子底下。
“你好好看看，这个馒头里面是什么？”
我很不情愿，但是他看上去不允许我反抗。于是我不得不往那供品馒头里看了一眼。
那半块馒头的内部并不是普通的白面，而是些闪闪发光的小石头，数量极多，要不是泛着怪异的绿光，我几乎以为那是路上经常踩到的石子了。
我看向苏七手里另一半馒头，那里面也是这种小石头，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像小小的昆虫抱成团，让我看得有点恶心。
“这些石头是什么？为什么把它们要塞到馒头里？”我很不解。
苏七嘲笑地看着那座坟墓：“这些恶心的东西就是永生药啊。”
“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头脑发懵。
“就是这个东西，它们能让人返老还童，也可以让人失去自我，被别的事情拴着度过生生世世。”他从馒头里拿出一颗石子放到眼前，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此刻的神情有些悲伤。
“这个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以为这是拿来供奉死人的绝佳供品。他们大概没想到这玩意能让人起死回生吧？”
他刚刚说完，那坟墓开始震动起来，有什么东西顶着土包。
土包的底部在蠕动，两根手指挣扎着从土里钻出来。
我往后退了一步。坟墓里又伸出三根手指，接着是手掌——一只手抓着土壤，指甲枯黄——整条手臂出来了——接着是消瘦的肩膀——第二只手——一张沾满土粒的脸，皮肤松松垮垮，像一张布挂在骨架上。
我已经无法发出声音，恐惧堵住了我的喉咙。我的双腿不断往后退，直到被地上的树枝绊倒，整个人跌坐下来，正好看到坟墓面前墓碑上的照片。
那是个圆脸的中年人，剃了寸头，左边额头上有一颗大而黑的痣，表情拘谨又礼貌。
而那个在我面前发出嗬嗬嘶叫的东西，瘦到只能看到头骨轮廓的脸看不出方圆，头发也塌下来，发青的前额上那颗痣依旧那么黑。
我颤抖着手在地上摸索，瞥见旁边正好有一根细长的树枝——有我小臂那么长，手腕那么粗。现在就在那个从墓里爬出来的家伙脚边。
我冒险往前一扑，正好够到那根树枝，同时有什么冰冷尖锐的东西戳到我头发上。
是那个中年人的指甲。他伸手朝我脑袋上去了。我浑身汗毛几乎炸起来，树枝直接戳进他鼻孔里。
他发出婴儿般嘶哑的惨叫，像几百个人用指甲在黑板上磨来磨去。
这声音震得我头疼，这时候根本找不到苏七的影子，我管不了这么多拔腿就跑，那个中年人僵硬地跟在我后面，树枝还插在他鼻孔里。
跑过后面一个坟包后我看到苏七躲在那里瑟瑟发抖，直接过去拽着他的袖子一边骂他自己作死胆子又小一边赶紧跑。
苏七瞪着我：“你不也是。”
身后传来脚步声，沉重地慢慢靠近。
“快跑啊！还愣着干什么！”我抓着他扶过身边的树干跌跌撞撞往林子外面跑去。
那包零食早就被我丢在不知道哪里。不过现在哪还顾得上零食，后面还有个活死人在追我们呢。
“那家伙是你的演讲案例吗？”我对着苏七的耳朵大喊。
他打了我后背一巴掌，非常气愤：“我又没给他钱，我怎么知道他突然窜出来给我做示范！”
“你穿得gucci还会没钱！”我瞪着他的上衣，刚才算是想起那些字母和图案在哪看到过了——在我妈妈买来摆桌上的时尚杂志。看上去和之前的巴宝莉一样都很贵。
“穿gucci很高贵吗？”他毫不服气，“我的钱买完gucci就没了不行吗！”
“你衣服上还有大金链子，还有巴宝莉。”我指出。面前突然出现的低矮树枝险些插到我脸上，我赶紧低下头避开它。
“你还天天讲你哥哥呢，怎么不见他来救你。”苏七跑在我旁边，捂着肋骨那里急促喘气，还在顽强地和我顶嘴。
“你是兄控吧这么喜欢你哥哥，怎么没觉得他多惦记你呢。”
他和我弯腰穿过灌木丛时后面从墓里爬出来的家伙发出尖锐哀嚎，他不忘嘲讽，“别叫了，该死的还是死回去吧，要不要我烧个纸老婆给你？”
“我哪有喜欢我哥哥，我只是怕他交流障碍出去没人懂他说什么。”我推了他一把，两个人从黄褐色的灌木丛里爬出来，浑身都是小树枝和叶子，狼狈地往前面的公路跑过去。
“得了吧你！”苏七说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朝着公路的方向狂奔，当两只脚踏上柏油地面的时候仿佛被关了五十年的囚犯终于看到监狱外面的世界。
我和他几乎同时跪倒在地上，我脚掌在发麻，白色运动鞋已经被树林里的泥土染成了枯黄色。
苏七大口喘着气，那张纸一样白的脸上挂着汗珠。
“诶，陈时暮，我们沿着公路走吧，看看能不能拦到车让它搭我们回去市区。”他手搭上我的肩膀提醒我。
“好啊，走吧。gucci哥。”我抹掉额头上的汗，呼吸还是没有均匀过来，刚才运动太剧烈了。
“走吧，兄控弟。”他拽着我往山上走。
这条盘山公路意外地空旷，也没有车经过。我一路走倒是经过了好几个坟墓。
我天生怕这种东西，看到时就像洁癖光脚踩到蟑螂一样往后跳了好远。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明显，苏七也看出来我会害怕这种东西。
他眯起眼睛，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的乐子又来了。
我立刻感觉不妙，这人很爱捉弄我。我转身就要换条路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亲热地抱上我的胳膊，狐狸眼睛热切地盯着我。
“我们走里面吧，走公路上我怕被车刮到。”他真诚建议。
“不要！你撒开！”我强烈抗议。
但还是争不过他，我被他带着往公路旁边的树林里走。
我被迫走过一个又一个坟墓，心里在疯狂骂人，可是又不敢骂出口，怕冒犯到这坟墓里的人，到时候坟墓主人像刚才那个一样爬出来追我。
苏七看到我脸色发白的样子开心极了。
“你胆子真小。”他说，弯下腰从旁边的坟墓上拿起来了什么东西，就要往我这里送。
我疯狂往后躲避。
他笑着摁开手里的的东西，发出咔擦一声，用上面跳动的火苗对着我。
“怕什么，这只是扫墓的人落下的打火机罢了。”
我还是没有去碰那个东西，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很诡异。
“据说鬼怕火，这个不就可以驱鬼吗？”他举起打火机。
“大白天的哪里有鬼。我也没有怕。”
尽管我话这样说，双腿已经哆嗦个不停。
苏七叹了口气：“那你别躲着，从墓碑后面出来啊。”
我拒绝他，仍然抱着脑袋缩在墓碑后面。
我怕鬼，但是也怕火。我好像很早以前就对火，爆竹之类的东西极度恐惧。我可以忍着怕走过一片墓地，但是我绝对忍受不住待在鞭炮不停的除夕夜室外。
苏七见我半天不出来，意识到不对劲。
“你怕火？”他问。
“会这么害怕？”他好像很惊讶，“你以前没放过烟花吗。”
“我不敢。”我小声说，“我从小就害怕火和烟花，可能是婴儿时期被烫过吧？”
他叹了口气，似乎是把打火机丢到了地上，往我这里走了过来。
“是我错了，我不知道你怕这种东西。”他脑袋从墓碑后面探出来，伸过来一只手。
我握住那只手：“再别开这种玩笑了，我真的反应很大。之前过年我和我哥哥出门买东西，有个鞭炮在我脚边炸开，我吓得差点把我哥手指拧断。”
“是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你说的啊。”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安慰我：“你要相信你马上就能见到你哥哥。马上就能找到去市区的车子，再也见不到陆和林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