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吴虔之
“你是说我就是吴虔之……的转世?”我的语气比想象中要镇定,尽管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只是我的猜测。在我感觉到可能是他的那些人里,你让我最确定。”
他歪着脑袋咧开嘴露出标准八颗牙微笑:“我也是为了救他。我说过吧?他算我的一个朋友……在我孤僻的人生中为数不多能称为朋友的人。这样的人就算他和我一样不太完美,容易被遗忘,我也会牢牢记得他。”
“陈时寒。”他转向我哥哥,“你知道吴虔之十年前为什么会死吗?”
我哥的表情终于有了点波动:“出租车刹车失灵。”
“是啊,但是如果我说那是人为的,你会相信吗?”
“……我不知道。”
“是那天有人在他坐的出租车上动了手脚,因为他威胁到了他们。”张子君叹了口气,“吴虔之只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好学生,和收养他的奶奶住在出租屋里,他或许到死也不知道因为他的好奇心触及到了一波陌生人的利益。”
“你知道他很聪明吧?他学习很好,又有天赋,对生物又有特殊的兴趣。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我和他能聊到一起,和你这种交际明星不同,我们的朋友都是那些细菌昆虫和人体标本。”
我忍不住看了我哥一眼,这人以前还是交际明星?就这个性,靠近他真的不会把人冻死吗。
“十年前他虽然还是小学生,但是因为和我一样的爱好,已经自己研究了很多东西。他住的小破房子很容易到后面的巷子里,那巷子又是通往秋山市古山的好路线——从巷子走到大路上,一直往前,总是能走到古山的。”
“他因为没有钱,那些放松散心的项目没机会参与。什么鬼屋啊,游乐园啊,他最大的娱乐机会就是跟他奶奶坐公交车去古山散散心。”
“但是啊,他在一次爬山的时候发现了古山里没有见过的植物——像一株长了很久的金丝草。但是它太高了,几乎和树一样高,叶子特别长。”
“吴虔之觉得很奇怪,照以前来说这种金丝草不会这么大的。他觉得可能是生物变异,顿时起了好奇心,挖了点那棵草下面的土想拿回家研究。”
“他应该有跟你说过吧……毕竟你们是可以经常互相串门的朋友。那堆土壤被他放到自己家花盆里,花盆里快要枯死的地瓜叶过了两天变得又绿又鲜。”
“他特别开心,觉得做了件好事。当天晚上就把地瓜叶拿来当晚饭吃掉了,还留了一些打算给外出打工的奶奶。他把土收集起来,打算拿到小学生物课的显微镜里看一下到底是什么。”
“这就是他的死因。就是这件看上去不要紧的事情,让他年纪轻轻没了命。”
“就因为挖了点土?”我听见我哥哥的声音。
“他告诉过我这件事。那些地瓜叶我也看到过,在一次放学后我去他家玩,他有给我看。我……我那时候觉得他只是和以前一样爱收集这些东西。”我哥哥声音有点发抖,我看见他咬着下嘴唇。
“因为那土里有永生药。”张子君闭上眼睛,“有人怕他发现那堆土的真相,提前灭口了。”
“永生药?那是什么?”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一种物质,我也说不清楚,我这几年一直在研究,也没研究出来什么。但是就是这玩意导致了我有前世的记忆。而吴虔之也是因为接触过永生药,导致死后下辈子还有记忆——就是那顿地瓜叶,他把这种物质吃进去了。”
“你说,要怪就怪把这种东西到处乱丢的人,为什么要杀掉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张子君的脸色沉了下来,“还有他的奶奶,八十岁的孤寡老人,和他一样无亲无故,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就被炸死了。”
“你觉得我能想到他会有转世,那群人会想不到吗?他们还会继续追杀他的。而我绑架他,是为了保护他——有这种事情你们肯定会重视他的安全吧,你也会把现在已经是你弟弟的他经常带在身边。那我就会放心很多。”
“我要说的就这些。要是你们想知道更多关于永生药的,可以去我在柏山精神病院的住院病房,我有一本日记本在枕头底下。这一切都只是我想帮助一个朋友的努力罢了。”张子君靠着椅背,“而我现在进了看守所,也比外面安全多了。那些人再怎样也混不进来。好了,我要睡觉了,下次见。”
他双臂捂在脸上挡住眼睛。
接下来不论我们说什么他都不理会,看来是铁了心睡觉。
我哥放弃了等待,搭着我的肩膀往外走。
我们走在昏暗的过道上,我看着我哥的蓝色衣摆在身边晃悠:“哥,你也相信我是吴虔之吗?”
“不。”我哥迅速回答,“就算你真的像他说的有记忆,你也只是你。”
“有一个人的记忆不代表就是那个人。你只是我弟弟陈时暮。”
我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我数学那么差,怎么可能是好学生……”
“而且张子君在精神病院治疗过,我们也不懂他说的是事实还是编出来的。”我哥握住我的手。
“我会多找些证据,这些天你也要注意安全。别下课到处乱跑了。”
他语气很温柔,但是下一秒敲在我头上。
果然人是不会那么容易改变的。比如我哥敲我脑袋。
“我怀疑我是被你打傻的,所以数学这么差。”
“那我再打一下就回来了,负负得正。”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地方:“哥,吴虔之以前有近视吗?”
“有,他戴眼镜。”
“那他……有推眼镜的习惯吗?”我转身对着他做了个当时莫名其妙出现的推眼镜的动作,“就像这样?”
我哥敲了下我脑门:“戴眼镜的人都会有这个动作,别想了。”
他推着我转回去。
坐在车上时我难得没有在车窗上画画,而是看着外面发呆。
“哥,你说永生药是什么?那种仙丹吗?”
“金坷垃吧。”
“那可不能吃。”
“时暮,”我哥从后视镜里看我,“周末要不要跟我去柏山精神病院看看张子君的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