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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六十只宁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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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宓联系好言老师并约好拜访时间的那天, 正好是教师节,她从斯水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来到了言老师家。

    言老师和言西倾以前都住在学校的家属楼里, 自从言西倾……去世后, 她为了不触景伤情, 就搬到了另一处住处, 现在还没有复工。

    宁宓在门口按下门铃, 等了一会,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言老师正穿着个花围裙, 头发已经近乎全白, 戴上了老花眼镜,整个人的冷厉全都没了,像是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她的风格变化太大,宁宓第一时间甚至没能认出她来,但细看那熟悉的五官, 她才确认,眼前的就是言老师没错。

    宁宓鼻头一酸, 脸上却笑开,把花捧到她面前,高高兴兴说:“言老师,教师节快乐!”

    言春松看到宁宓也很高兴, 接过花让她快进来,嘴上抱怨说:“还是个学生, 买这么贵的花。”

    宁宓也不顶嘴,就傻傻地嘿嘿笑,跟着她进了门。

    她来的时候正巧, 言春松在做晚饭,就让她和自己一起吃了,吃完收拾完,言春松给宁宓倒了杯热茶,说这样养生。

    宁宓:“言老师,您还年轻呢,什么时候也开始学养生这套了?”

    “我也上了岁数了,说什么年不年轻的,身体这个事不能小觑,而且我也没事可干,想回学校,那帮人又说让我再休息休息。”言春松叹了口气,眼神悠远,似乎又开始怀念起谁。

    宁宓知道,她一定是想言西倾了。言西倾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受到打击最大的就是言老师了,当初听言西倾说自己是单亲家庭,那么对于言老师来说,相依为命的孩子离开了,除了悲痛外,想必还有深入骨髓的孤独吧。

    “不说这些了。”言春松道,“今天主要谈你的事。宁宓,你说你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学数学,是怎么回事?”

    宁宓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挣扎同她说了,但略过了言西倾等人的事,只说自己预赛就通不过,对接下来的更没信心,再来一年也不知结果如何。

    她越说越觉得心里没底,诚恳说:“言老师,以前您说数学是要有天赋的,我从前只学了一点皮毛时,不知道天高地厚,总觉得自己只要努力,一定可以,现在我才到半山腰,再去看峰顶,就觉得那对我来说太高了,不仅这样,即便就是半山腰,当我意识到自己爬了多高的时候,一往下看,也总是觉得头晕目眩,随时会晕过去似的。”

    宁宓尽可能如实地还原心中的感受,她的害怕、她的畏惧、她的懦弱、她的胆怯……她一度归因于自己的成长环境,觉得因为阴差阳错,所以注定以后都变不成厉害的人了,哪怕她曾经窥得其中的风景过。

    “我只是觉得,”宁宓苦笑道,“我会不会更适合当个普通一点的平凡人,那对我来说才是最熟悉的。”

    言春松听她讲完后才开口。

    “我教数学竞赛这么多年,亲眼见证数学题的难度从那个时代的相对简单,到如今的越来越难,现在你们觉得很基础的东西,在多年前,对那时候的人来说,其实是很超纲很难的。”

    宁宓不知道她的话是要鼓励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微微仰头认真听下去。

    “竞赛是什么,对学生又意味着什么,随着现在教培的不断发展,也变得不一样了。”比起鼓励宁宓,言春松更像是在感慨这么多年的变化去,“最早的时候,一批学生里会有那么一些偏科的,可能别的学科分数不高,但对数学得心应手,为了筛选出这批人,大学开始竞赛招生,为的是不让人才被遗漏。”

    “国家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所以我们鼓励什么样的人才出现,并且对这些有天资的人进行培养,为此就把进入大学的资格以及加分和竞赛挂钩,这个举措不能说是错的,相反,的的确确为国家筛选出了一大批有为青年,在这些人中,不乏有做出巨大贡献的人。”

    “到了近些年,竞赛,尤其是咱们这种大城市重点高中的竞赛,就有些变了味道了,因为能进好大学、能加分,家长也好学生也好都铆足了劲一门心思钻竞赛,所以原先我一直不鼓励跟风竞赛,如果只为了上个好大学,而对竞赛没有任何天然兴趣和想法的话,对很多人来说完全是舍本逐末,想上好大学,提高高考分数才是正经。”

    宁宓听着言春松的见解,对自己的情况忽然有了另一个角度的认知。

    她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只是不能确定。

    “宁宓,你问我,你这种情况,要不要继续下去。”言春松严肃的脸上笑了一下,“我的建议是,一定要继续下去,因为我预感你在这条路上将会走的很远,将来能于此对社会有所贡献。”

    言老师从不夸人,宁宓听到她的话,不由睁大了眼睛。

    言春松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如果这件事让你感到痛苦了,也不用太强求自己,换做原来,我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你往下走,现在——”

    她又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说:“你们是我的学生,我却把你们都当自己的孩子看,既然是孩子,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们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成人,只要不做对社会有害的事,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以前言春松对言西倾总是很严厉,其他孩子还在玩耍的年纪,她就已经培养言西倾做奥数题,常人童年有的乐趣,言西倾没有享受到太多,那时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为了言西倾好,等他长大了,有能力主宰自己的人生了,才是真的快乐,可是现在想来,人生又如何能够被安排到尽善尽美?

    如果重来一次,她希望言西倾脸上的笑容能更多一点。

    宁宓从没有听到过类似长辈的角色对她这样谆谆教诲过,今天是第一次,内心中的感动与感激无以言表。

    “谢谢您,言老师。”她郑重道,“不管我最终下怎样的决定,您的这番话都让我受益匪浅,我一定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宁宓从数学老师那里要来了今年的预赛题和答案,她想重新再看一次,自己究竟跌倒在哪里,以及,她还有没有从那里爬起来的可能。

    预赛试卷总分一百五十分,有十个填空题,每小题七分,总计七十分,有六个大题,总计八十分。

    预赛当天宁宓答题的时候,甚至没能做完试卷,她在填空题上耗费的时间太多,剩下最后半小时看大题,那时看一道一道不会做,不停地往下翻,又反复回看,企图在最后的时间把简单的做出来,但她失败了。

    最终她用了大量时间看题和做抉择,却一道也没完整做好,直观感受便是她一道也不会。

    一张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她有八十分都不会。

    想到那天的惨状,宁宓依旧心有余悸,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再度睁开眼时,已经准备好面对自己的失败。

    她开始了复盘。

    前十道填空题,在考试当天宁宓是写完了的,连同方法和一些具体步骤,时隔三个月,她还有些许印象,此时重新演算,并没有太大问题。

    十道题中,有八道题她的答案是正确的,另两道题,一道内切圆面积和一道轨迹长的几何题,中间出现了计算错误,导致没能得到正确答案。

    宁宓将几何题的计算这个点圈了下来。

    算完填空题,接下来,就是她几乎全军覆没、战绩惨烈的大题了。

    时至今日,再去看大题的题干,那种连题目也读不懂的紧张和无措也没有消散,她不断地对自己说,没关系,现在不是考试,也不只剩下半小时,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支撑到想出正确的解题思路出来。

    (注1)xxxx年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试行改革:某市在高二一年中举行5次联合竞赛,学生如果其中2次达到该市前20名即可进入省队培训,不用参加其余的竞赛,而每个学生最多也只能参加5次竞赛。规定:若前四次竞赛成绩都没有达全市前20名,则第5次不能参加竞赛。假设某学生每次成绩达全市前20名的概率都是1/4,每次竞赛成绩达全市前20名与否互相独立。

    (1)求该学生进入省队的概率;

    (2)如果该学生进入省队或参加完5次竞赛就结束,记该学生参加竞赛的次数为ξ,求ξ的分布列及ξ的数学期望。

    宁宓仔细读完这道题,突然愣了一下。

    她的印象中,那天她刚看到题干,就觉得一大片文字,又加上监考老师提醒时间,就觉得慌神了,觉得题干说的不清不楚,里面的一些细枝末节这样也可以,那样解释也说得通,她根本不知道出题老师想考察哪方面。

    但现在冷静下来一看,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一道概率题了。

    宁宓一时觉得啼笑皆非,又感到难以抑制的心酸。

    她对接下来的其他题也一无所知,或许其中真的有自己实在做不出来的,但在这一刻,她非常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跨过了心中那道无形的障碍。

    宁宓提笔,思路流畅地开始书写:“解:记‘该生进入省队’的事件为事件a,其对立事件为……”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来自于2019年甘肃省高中联赛预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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