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九天九夜
小美人鱼重新坐回轮椅上。
那本该稚嫩的童音不知为何带上了些许的疲惫, 它语气无比平静，缓缓继续开口道：“既然造成悲剧的元凶已经出现，虚假的梦境也该结束, 客人们只要找到别墅里的真实就能离开。”
“离开是指离开别墅，回到我们来时的地方吗？”
游无肆冷不丁开口道。
小美人鱼虽然不怎么待见这个欺负姜时时的玩家，但也如实开口道：“只有指认成功，完全解除客人们身上的嫌疑，才能离开别墅。”
“现在还不够解除嫌疑吗？你刚刚也都说了凶手就是王先生啊！”
林祁月简直就要抓狂。
眼看成功就在面前, npc也已经承认王先生就是导致这一切的元凶, 突然就又来个幻境，一层又一层，假象再跟幻象,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玩套娃呢！
还有所谓的证据存疑……
忍也忍不住, 她看向npc，直接开口询问道：“既然安安小管家觉得我们提交的证据有问题，那请问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明明每个地方都已经对上了。”
听到这话的小美人鱼微微抬头，非常冷酷无情的回答道：“安安小管家如果知道的话，客人您还会出现在这里吗？请您不要无理取闹。”
它有些疲惫。
靠在精致的小轮椅椅背上, 连尾巴尖尖都不再摆动。
漆黑的眼珠子像是蒙上了层暗淡的灰，淡淡继续开口道：“安安小管家建议客人们还是早些行动, 梦只要有了裂痕，迟早都会醒过来。”
说完，小美人鱼也不再理会玩家, 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尾巴尖尖上那同样有着幽幽蓝色的闪闪戒指。
这场梦, 也许真的可以结束了。
‘哈哈哈, 死亡虽迟但一定到！’
‘就说黑珍珠没有这么简单, 还破除假象，破倒是破了，说不定九天九夜呆满了都不能离开呢！’
‘这倒是又解除个幻象，但看起来，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团灭哦！’
‘我总觉得说不定他们还能挣扎挣扎。’
‘管他呢，反正死一个我都赚了，这该死的黑珍珠，我可是一开场就压了所有新手玩家死的。’
‘好了好了，快加注吧！不然等他们都死光也就来不及了。’
……
暗红色的弹幕挤在客厅里不断跳跃着。
某些靠近墙壁边缘的红字瞬间被那幽蓝的火光轻轻燎沾上，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而那片泛着冷意的火也像是添了燃料般，越烧越旺，逐渐将周围那些存在感十足的观众弹幕一一吞噬，也因此蔓延开来。
蓝色火光燎烧过的地方渐渐褪出老旧蒙尘的荒败模样。
那是幻象外的真实。
林浩广还算镇定，他将视线从墙壁处收回，看到见文晴雪神色不对，只皱了皱眉。
很快，便朝着新手玩家们开口说道：“走，上楼继续去找线索！证据肯定就在现在的幻象里，如果等它彻底解除，恐怕我们就算离开幻象，也没办法离开这个副本！”
他们可不能赌那么个万一！
况且也已经都走到了这步，那该死的证据怎么都得找出来！
在场的玩家也没几个是蠢的，不用林浩广多说，确认火光并未蔓延到天花板，便纷纷朝着那暂时未沾染上幽蓝火光的楼梯跑去。
动作最快的是文晴雪。
她快步冲上楼梯，在最后一劫台阶处看到个玻璃球，便连忙将它捡起。仔仔细细检查，发现里头有条若隐若现蛇样纹路的细线，这才松了口气。
最后离开客厅的是游无肆，他抱起姜时时，正要带着人上楼。
却见一直安安静静的小妻子忽然使劲伸出长长的爪子，似乎是想要捞抓住些什么。
顺着指尖方向看去。
可不正是浑身都散发着丧里丧气的可爱布偶小美人鱼。
游无肆可不像某只npc那么小心眼。
他抱着姜时时靠近餐桌，等小僵尸终于顺利伸着爪子，一把捞起布偶美人鱼往怀里塞塞，这才从容往楼梯走去。
正迷茫着的小美人鱼缓缓抬头，对上姜时时那双清澈的双眸，它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只是顺着走路颠簸的力道摆了摆漂亮的鱼尾巴。
那头海藻般的长发散落在姜时时的手指间，如黑珍珠般流动着神秘光彩的漂亮眼珠子眨也不眨，安安静静的样子仿佛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玩偶。
在很久很久的以前，它曾经也只是个小布偶。
是安安摆在枕头边上，最心爱的玩具，后来……
小美人鱼的失落只有姜时时才注意到。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不再说话的小美人鱼，直到对方伸出圆鼓鼓的爪子抱住自己绘着小番茄的尖尖指甲，才停下动作。
很快，所有玩家都到了二楼。
值得高兴的是，那冰冷无比的幽蓝火焰暂时还没有爬上来，他们还有时间去继续搜寻指认王先生的证据。
但饥饿感仍将他们包围。
众人只能边啃着块压缩饼干，边从二楼第一个房间开始检查起，这是属于这个警察身份牌的房间。
游无肆抱着姜时时正想跟着玩家们走进房间，忽然，楼梯口就飘上来个轮椅。
准确的说，是一张人皮带着轮椅飘了上来。
他停下脚步，笑着对这位终于接受工作的未来员工说道：“看来你终于想通，这可真是太好了。”
人皮怪物将轮椅轻轻放在地上，又往前推了推。
它的心很累。
本来已经决心做个浑水摸鱼的鬼怪，可谁知道这个地方居然就要消失了！还是连带着所有东西，包括鬼怪一起消失的那种！
……
当人的时候活着很难，以鬼怪的形式存在也依旧很难！
它能怎么办？
也只能另谋出路了！
“首先，给你取个名字吧。”游无肆把姜时时放到轮椅上，这才看向轻飘飘的人皮怪物，继续开口：“你是第一位入职的员工，长得又挺像件衣服，就叫你骨干吧！”
……
人皮怪物觉得自己似乎上了个贼船，因为它的老板好像不怎么正常的样子。
不能说话的它也没办法拒绝。
只能默默接受这个与自己丝毫没有任何关联的新名字。
哦，也不能说没有关系，毕竟老板之前说过第一个入职的就是骨干成员，大概…灵感来源于此吧。
正式更名为骨干的人皮怪物本来还想着在老板身边随便摸摸鱼就可以，却看到老板妻子怀里的那条布偶美人鱼npc正拿着个小小的汉堡，正努力朝着老板的妻子递去。
才刚上工，它就感受到了压力！
为什么这个npc看起来一副要竞争上岗的样子？
骨干不得不快速将自己团成个晴天娃娃，还顺带给人皮转了个白色，圆鼓鼓的看起来十分无害。
飘来又荡去。
就连抓着汉堡啃的姜时时都抬头看了两眼。
游无肆很满意新员工的积极与主动，开口道：“现在时间有些紧，福利什么的等结束副本再跟你细谈，你目前的工作就是监督我的妻子认真学习。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充实一下自己，这样才能更好的进行工作。”
听到这话的骨干连晃都不晃了，再次确认过，它的新老板真的有个什么大病。
在危机重重的地方让它监督妻子学习，还要充实一下自己。
……
行吧，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游无肆收下员工的短短几分钟，其他玩家已经把警察的房间给快速搜寻了两遍，结束的时候，刚好听到游无肆对某个晴天娃娃充实自我的要求。
玩家们也不知道做出个什么表情。
他们看向那只晃来晃去，即便换了个颜色也明显跟人皮怪物有着直接联系的晴天娃娃，只能感慨游无肆的操作是真的骚！大家都在认真努力的出副本，只有游无肆，是认真在秀！
“屋里什么线索都没有，房间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警察的手机里最多也是黑珍珠失窃当天对黑珍珠以及其他身份牌的搜索。”
周清行飞快总结着。
警察这个身份确实无辜到不能再无辜，并且对待黑珍珠失窃案还无比认真，也难怪拥有免除一人指认的权利，而触发身份牌后更是可以平安度过一夜。
即便如此，他还是半点消息都不愿意放过。
开口将警察手机里搜索出来的几个页面进行简短概括。
首先是安安小姐，她很少出门，就连各个方面教育都是请名师到家里进行。而医生研究一项课题刚好和安安有关，在三年前研究生刚毕业就来当安安的私人医生。
女朋友曾经是海外小有名气的音乐家，八年前归国在大学任教，又被王先生高价聘请为音乐方面的家庭教师。
两年前在一次酒会上醉酒。
二人发生关系，随后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从那之后便回归家庭，也不怎么在音乐界活跃，再也没有发表过新的创作。
音乐家则是女朋友曾经的学生，二人关系很好，亦师亦友，联系紧密。
因为不知名原因闹翻了，在学校论坛里还被盖起了高楼。
老朋友的搜索消息就更多，因为对方不仅发表过数多著作，还参与了不少的研究，成就与荣誉满满都堆满了整页。
值得一提的是，在婚姻与情感经历上，是整片空白。
表哥与合作伙伴搜出来都是企业家，至于保姆跟管家，自然也不可能出在搜索页面上。
听完这些消息的玩家们也找不到什么头绪，于是顺着房间继续找下去。
那些已经搜寻过，比如管家跟合作伙伴的房间，他们也只是粗略搜寻。重点还是在没有进去过的几个房间。
只可惜，依次走完表哥、老朋友、跟保姆的房间，都没有得到什么新的线索。
倒是文晴雪主动开口表示保姆这个身份极有可能是出马仙。
她在手机里看到几条来自小辈的短信，都在劝保姆不要再干这么辛苦的工作也别再信那些封建迷信，还说蛇已经回大山里别再打扰生态，又提到在大城市买了房年薪不低要接过去住之类的云云。
最后就是音乐家跟女朋友的房间。
先是音乐家，房间里有厚厚几箱的乐谱，随手拿起翻看，发现大多在背面都备注有字。
众人一张一张看过，发现音乐家多次提到老师，比如‘她喜欢的蓝天大海与自由自在’、‘希望每个梦想都有结果也希望她能找回梦想’……
其中最为特别的就是一张在芸夫人忌日时的乐谱。
‘逝者已逝，已经过去九年了，活着的人也要往前看，希望安安跟她都不要过于执着’。
易江南听到江左字句清晰念的短句，也仔细检查过这些乐谱的他开口接话道：“在音乐家的备忘录里也提到过这件事，说是自己老师有个亲妹妹，年纪不大的时候非要从家里出去闯世界，然后不听从家族的安排，非要跟个只会花言巧语的穷男人结婚，并且跟族里断绝了所有来往。没几年，就过世了。”
他打开手机，翻到那一页。
开口念道：“老师说她的妹妹很可爱，喜欢把所有的美丽都记录下来。还说不明白向来健康的妹妹为什么会病重，更是愤怒的表示会查清楚这一切，不惜一切代价。”
“你们说，会不会这个妹妹就是芸夫人？”
林祁月突发奇想，但又仔细想了想芸夫人的年纪，可比音乐家要大上十多岁，怎么都不沾边。
想到这，她垂头丧气道：“年纪对不上，况且女朋友出身大家族，芸夫人似乎是被收养的养女，要知道大家族就算断绝关系，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血脉被别人认养。”
游无肆将骨干用人皮幻化而解开的手机递到众人面前，开口说道：“这是合作伙伴的手机，骨干已经把它打开，也许里面会有些特别的消息。”
其实小小的手机解锁也难不倒他。
但在第一个副本里太过优秀也不大好，这样的机会还是留给新员工来表现吧。
众人看向眼游无肆身后那张舒展开来的人皮，看着周清行上前接过手机，默默都远离两步。
这已经不仅是瞧着渗人，实际上也恐怖至极！谁知道那张人皮会不会突然就裹到玩家身上？就算看起来再听话，也掩盖不了这是个怪物的事实。
走远些，既然能给自己多几分安全感，也能防备怪物突然发疯。
除了游无肆这样的人才，恐怕也没有几个玩家会凭着几句口头约定，就从容的让怪物站到自己身后。
在这点上，他们绝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清行也挺‘看不惯’游无肆身后的人皮，退到一侧，这才打开手机社交软件。
可没等他继续动作，周围的温度就猛地降了下来，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瞬间冒了出来，可想而知，温度差有多大。
抬头一看。
才发现那幽蓝的火焰已经烧了上来，别墅外围的那面墙壁已经带上了幽幽的蓝色。
所幸地面还能行走，时间紧促，玩家们只能让周清行顾着点手机里的信息，然后继续奔赴女朋友的房间，匆忙翻找检查起来。
让众人觉得疑惑不解的是，女朋友的房间里只找到一张跟学生的合影。
其他不管是书籍乐谱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虽然房间里有久住的痕迹，摆设什么的也添置不少，但也许是太过整洁，莫名就有种随时能拎包离开的感觉。
“太正常有时候也不是正常，对吧？”
林祁月叹了口气，她其实也对自己的身份牌也不太了解，海神的身份也被否决，只剩下大概是信徒之类的选项。
屋里又实在太干净，就连手机上，也没有几个经常联系的。
哦，还是有的，五个偶尔要钱三个偶尔打钱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其中两个闹着闯娱乐圈，两个不爱读书想退学，一个天天发宇宙的起源在思考人生，剩下三个工作繁忙常年不在线开口就是缺钱不。
可想而知，女朋友的家族确实足够庞大。
她三两句就把手机里兄弟姐妹在金钱上的沟通道出，说完后，又觉得奇怪，似乎除了这些同龄亲人外，手机里也没有其他的长辈联系人。
朋友不能说没有，但几乎都是每年几句话。
最让林祁月觉得奇怪的是，女朋友跟王先生在社交软件上沟通几乎少得可怜，历史消息都翻到两年前，她回复王先生的消息加起来恐怕也不到三百条。
王先生倒是发得多，碎碎念念中竟然不少都是在追忆亡妻。
……
这还是男女朋友？
林祁月想不通，其他玩家觉得怪异，也只能暂时当做女朋友并不是真的喜欢王先生。
没时间思考太多，玩家们在火焰彻底蔓上墙壁前冲进书房，也粗略翻找，随后就急冲冲跑上了三楼。
那火实在太冷了。
刺骨的冰寒像水一样将人浸泡着，明明没有几分束缚感，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上面，看上面也有火！”
林祁月在楼道里看到四楼的顶部也带上蓝色的火焰，顿时有些急，这攻势可太夹心饼干了，上下包抄，是半点透气的机会都不给。
她见四楼上的火还不算大，想了想，便说道：“要不先去四楼？迅速过一遍？”
画室那么重要的地方，说不定有漏下的线索呢？
刚好众人也都是这么个想法，宁可多走，也不能错过，多看一圈，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于是纷纷再跑上四楼。
忍着那极度的严寒，打开画室的门。
只见那张巨大的画布上，原本平静的大海正在幽幽火焰变得浪花涌动，一个个七彩的气泡从海中冒出，波光嶙峋的水面下似乎还有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既像人，又像一条鱼。
“鲛人？”从未停下翻查手机的周清行抬头看了眼画布，打了个冷颤的他继续开口道：“这位合作伙伴的手机里不仅收藏了很多鲛人的传说，更是发过王先生的黑珍珠照片给一位头像是道士的人……”
他沉默片刻。
这才继续开口说起那过于玄幻消息：“道士提到黑珍珠长得挺特别的，很像是传说中鲛人自愿献出生命才会在胸口心脏处结成…鲛人珠。”
这话，让所有的玩家都听傻了。
这么重要的线索，居然在一台差点就打不开的手机里！要不是游无肆操作异于常人，非要收个人皮怪物当员工，他们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得知这个消息！
芸夫人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鲛人！
所谓的海神不过是老朋友的猜测，两者虽然不同，却也都满足‘自愿’献出生命这一条规则！
也难怪芸夫人时常给女儿讲大海又说小美人鱼，还会跟王先生因为环境保护而争吵。
这都因为她自己就是属于大海的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