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吃瓜
化妆间。
舒格头顶是哄哄作响的吹风机，脸上敷着急救面膜，一手端着消水肿的黑咖啡，一手打开了「瓜田」。
瓜田是近几年大火的吃瓜app，app里是关于各行各业的“黑幕”和“趣闻”爆料。需要邀请码才能实名注册的形式，为瓜田的爆料增加了可信度，但至于这些爆料的真实性，除了当事人，谁会在乎呢。
大家都是来吃瓜的，刺激就行了。
“舒格老师也刷瓜田？”造型师无意间瞄了眼舒格的手机屏幕，瓜皮绿的界面相当惹眼。
“嗯，随便看看。”舒格倒也坦诚，最近不少艺人都在刷瓜田，毕竟在匿名社区冲浪，永远没有手滑和掉马的风险。抬头看了眼镜子，她被自己雷到了，“这发夹能卸了吗？”
“格子姐，这是品牌方……”助理石榴从沙发上弹起来，迎着舒格的眼神，语气蔫儿怂蔫儿怂地，“这一季的新品，说是一定要戴的……”
舒格想了想，抬头对造型师说，“发饰换个简单点的，把这个放在礼服后背的位置。”
“如果放在后背，可能需要调整一下礼服哦～”造型师说。
“那就改改呗，工具我这都有。”舒格头也不抬地继续刷手机。
造型师懵了。
这是工具的问题吗？
这是职业生涯的问题吧！
舒格这件礼服，是林氏旗下高奢品牌lamale的设计师限定款，一般人借都借不到，怎么可能说改就改？lamale的怪胎设计师可不是好惹的，她今天只是来代个班，犯不着因为这种事被封杀。
“舒格老师，lamale的礼服我不太敢下手，上次有造型师改了他们家礼服，直接被发了律师函……”
“什么鬼？？？”舒格忽然大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是说……”造型师还想再解释两句，发现舒格似乎不是针对自己。
舒格恶狠狠地戳着手机屏幕：“谁在这瞎爆料，有病吧？！”
石榴眼神活络地给舒格递了块糖，“姐，人家造型师等着呢，你倒是回个话啊。”
“我不是说了吗，放心改，”舒格想了想，还是耐心解释了几句，“我和这件礼服呢，不是租赁关系，也不是赞助关系，是赠予关系，所以你尽管改，那个易染要是敢找你麻烦，你让他有本事带着律师函来找我。”
造型师看了看石榴，石榴递过来一个“让你改你就改”的眼神。
“你们先忙，我出去打个电话。”舒格三两下把嘴里的水果硬糖嚼碎吞下，走之前还从石榴兜里顺了一支棒棒糖。
“这，她也不是代言人吧，怎么这么……”造型师欲言又止。
“狂吗？”石榴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习惯就好了。格子姐不打诳语，她不会坑你的。”
为了红毯上的几分钟，女艺人们付出的是提前一个月的身体塑形，提前半个月的皮肤管理，以及从一大早起床到现在，吃了一口生煎之后就坐在椅子上的任人宰割。
舒格趿拉着拖鞋走到阳台，拨通了一个号码，“看见了吗？是不是你干的？怎么回事儿啊？缺不缺德啊？”
落地窗前，正在跑步机上和自己较劲的林送，看到是舒格的电话，笑着点了接听，却被劈头盖脸一通怼。
听到对方情绪似乎有点激动，林送擦了擦汗从跑步机上下来，毫不示弱地怼了回去，“你是吃鞭炮了吗？能好好说话吗？什么事儿大呼小叫的？”
“你自己看手机！林小二这事儿要是跟你有关系你就死定了！”
“啧，怎么跟哥哥说话呢？有没有规矩！”林送打开手机看到了舒格发过来的截屏，他顺手点开，兀自念了起来。
“冷瓜保真……这是个成语吗？什么意思？浓颜系学霸男友和童星出道国民闺女好事将近？这对cp平时看似无交集，但其实私交甚密，两个人恋情快捂不住了，目测好事将近……”
林送读完了才发觉不对劲，“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要跟我好事将近了？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谁跟你好事将近，疯了吧！”舒格翻了个白眼，“互相躲这么久，八竿子打不着，如果不是知情人，谁能有这个想象力？”
“你先别急啊，人家也没明说是谁，你上赶着对号入座干嘛。”
“这就差直接报身份证号了……”舒格无语，稍微冷静之后，她也觉得林送不太可能主动爆这种料，他没有动机，更没这胆子。
林送又点开图片往下翻了翻，发现帖子下面果然有不少人在猜测了，点赞最高的猜测结果是“lsxsg”，“lsxsg是什么意思？林送……小帅哥？”
舒格一时间分不清对面这货是在装傻充愣还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将信将疑地问“真跟你没关系？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把我们的事儿说漏嘴过？”
“我们的事儿？我们有什么事儿？”林送挑了挑眉，“不是你说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就装不认识吗？”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
“我去，你不会怀疑是我要和你炒cp吧？”林送从冰箱里拿出气泡水，一口气灌掉半瓶，“拜托，我炒也不跟你炒啊，你怕丢脸，我还要保命呢，我要是跟你卷在一起，万一出什么不好的新闻，家里还不得炸了我……”
“有病吧，你这个傻der谁要和你炒cp啊！”听到林送的语气突然开始贱兮兮，舒格直接挂断了电话。
正觉得不对劲，林送就回了电话过来。
“林小二你真的是胡搅蛮缠一把好手，我本来是要打电话给你兴师问罪，怎么还被你倒打一耙了！”
林送在电话那边哈哈大笑，“我们糖糖真的是二十多年如一日的好忽悠啊～”
“你就得瑟吧，我回家就告诉大哥你欺负我。”
“祖宗我错了。我这就让哥安排人查一下，然后尽快把帖子处理掉，你别担心啦～”林送秒怂，好声好气地哄了两句，听到那边闷闷的哦了一声，接着道“事情还没有发酵起来，问题不大，今晚走完红毯，谁还记得这点小破事儿，别担心了。”
“那跟大哥说，瓜田都是实名注册的，即便是匿名爆料，如果可以，应该也是能查到发帖人的，我总觉得这人不简单，最好查一查。”舒格声音软了下来，却无比认真。
“好的侦探～你发个定位给我。”林送看了看时间，估摸着这姑娘肯定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干嘛？”
“订奶茶啊，把您惹生气了可不得哄哄。”
挂了电话后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舒格阳光灿烂地回到化妆间，就被按在座椅上，化妆师过来拿着大瓶小刷往她脸上招呼。
“姐，礼服改好了，你看看，还有两针要穿上之后再调整。”
舒格也不敢乱动脑袋，用余光瞥了一眼效果，确实比之前空落落的后背好多了，“第一次露背look，这种浮夸的东西当然要放在最吸睛的位置才能锦上添花，况且为了这个配饰，改lamale的高定，这话题度还不够他们品牌方用的吗？”
石榴点点头狗腿地附和，“就是就是。”
两个人正谈笑着，造型师抱着礼盒走进来，“舒格老师，lamale那边送过来的，要您亲启。”
舒格一边拆箱一边碎碎念着“哎呀姐姐我都说多少遍了，叫我格子就行了，千万别叫老师，我能算哪门子的老师啊……”
造型师还是第一次见到拆lamale礼盒像拆外卖一样随意的女艺人。
礼盒中间躺着一张卡片，苍劲有力的蓝黑色墨水写着，“披上，别着凉。”
舒格把卡片随手塞进包里，然后展开礼盒里的斗篷看了看，心情大好。
“姐姐，这件帮我挂起来吧，待会儿带着。”
造型师一眼便认出，这斗篷是lamale设计师私人订制的，据说只送不卖。她只在一个造型师前辈的朋友圈里见过照片，实体还是第一次见。
可舒格和lamale到底什么关系，也没听说有过合作啊，怎么对待如此珍贵的斗篷，还是这么云淡风轻的？
造型师正独自困惑，石榴就推了一车外卖进来，招呼着周围的工作人员，
“格子姐请大家喝奶茶吃甜品啦！”
石榴麻利地把舒格那份送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小声问，“姐，最近是不是又有人在追你了？”
舒格险些被呛到，“胡说什么，你追我？”
“你看啊，这斗篷，这奶茶，前后脚到的，啧啧啧，肯定有问题。”
“少瞎扯，斗篷是lamale送过来，奶茶是朋友帮忙点的。”
“lamale可不会在礼盒里手写卡片！”石榴眼睛溜溜转了转，“哦～是两个人在同时追你！”
“吃你的东西吧！”舒格随手用草莓堵住了石榴的嘴，“胆子肥了敢来八卦我……”
比起女艺人，男艺人参加这种盛典要轻松很多，尤其是像林送这种先天条件优越且自律，还没什么偶像包袱的男艺人。他前一天晚上象征性地敷了个面膜，第二天睡到自然醒之后悠哉悠哉地锻炼、洗澡，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就开车去工作室了。
林送走近办公区骚气地摘下墨镜，笑着迎接身边浮夸的吹捧声。
然后熟悉的声音响起：“别得瑟了，快过来做造型！”
林送的造型师是一位三十七岁的姐姐，人称京姐，化妆发型服装全方位复合型人才，不过林送喜欢京姐倒不仅是因为她技术好，而是京姐向来从来不像别人一样捧着他。
“姐，别搞太隆重啊，简单弄一下就行。”
“我心里有数。”
诚如瓜田爆料中所言，林送是标准的浓颜男艺人，骨相极好，眼窝深邃，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即便素颜出现在聚光灯下，颜值也依旧十分耐打。可京姐偏不乐意上班摸鱼，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抓过来拾掇两下。
林送坐在化妆镜面前看着京姐对自己的头发抓来抓去，忽然笑了。
“怎么笑得这么荡漾？”京姐看着镜子里突然傻笑的林送问。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为了哄他的糖糖妹妹，他贡献了妈妈的化妆台和自己的脸，闭着眼睛任由她展示自己在剧组跟化妆姐姐学来的“真本领”。
“送哥，最新版的安排，你的红毯搭档换人了。”
“换人？”林送皱眉，显然是不喜欢这种临时调动。
“是的，换成舒格了，就是那个，小童星，老演别人闺女那个。”
林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敛了敛马上就收不住的嘴角，没有说话。
“哥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再去跟节目组谈，主要是咱们之前没提特殊要求，所以他们一通调整之后就成这样了。”
“不用，国民闺女么，挺好的。”
同一时刻，舒格穿着微调后的礼服，对着镜子满意地转圈圈，石榴看了眼手机，惊叫出声——
“格子姐，咱们搭档换成林送了……”
“什么？怎么回事啊？”舒格的反应似乎有点大。
石榴扁着嘴，委屈巴巴地说，“我也是刚刚被通知的，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我再和主办方谈一谈……”
“哎呀没事没事，林送就林送，红毯么，跟谁走不是走，”舒格甩掉高跟鞋蹲在地上“不过小石榴，你稍微有点吃瓜敏感度好不好，临场换人，这中间肯定有事儿啊……”
“姐，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女明星，怎么这么八卦呢？真是，幸亏我打听了！”石榴叹了口气，用15倍速向舒格简单阐述了一出大戏。
“总之呢，就是刘熙然和李倾分手了，据说好像是……捉奸在床，俩人原计划秀恩爱的，现在死活不愿意同台，刘熙然可能是觉得自己之前在剧组和林送在王者峡谷约过几次，就跟李倾放话说要和林送一起走红毯，李倾就顺势撬走了林送原来的搭档齐钥，但是刘熙然团队去找林送团队沟通的时候，林送团队还不知道齐钥已经被撬走了，就说主办方已经安排好了，不太方便换人，刘熙然转头又找了张梓铭，那张梓铭多奸啊，他肯定愿意跟花边女王一起走啊，所以招呼都没打就把您给踹了。这么一来，就剩您和林送老师单着了，所以主办方就把您二位撮合到一起喽。”
“一出大戏啊……”舒格听的老带劲了，但听到最后一句直接敲了石榴脑袋，“什么撮合，你会不会用词啊？！”
“可是姐，虽然我发自内心地觉得林送比那个张梓铭好很多，但你们之前都没怎么讲过话吧，待会儿会不会尴尬啊……”石榴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在石榴眼里，舒格和林送，就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毕竟在林送出道之初，两个人就约法三章，今后只要在工作场合和公共场合，就坚决把装不熟贯彻到底。
所以石榴当然不会知道，林送就在刚刚还跟舒格在电话里吵了一架，石榴手里的奶茶，还是林送亲自点的；更不会知道，林送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医生和护士外，第一个见到舒格的人，甚至早于舒格的亲生父母。
“不就走个红毯么，尴尬倒不至于，”舒格笑了笑，淡淡说了句，“安排采访拍照吧，时间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