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初雪落
行宫的日子过得痛快，因为我身体不好，所以每天都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不过也看尽了这古代北方的风光。
中秋节，我和菊青自己做月饼，菊青做得色香味俱佳，而我由于想做以前家乡的大月饼，居然不成，菊青嘲笑我阴沟翻船，我们拜月娘，还做兔子的纸灯笼，挂在院子里。
重阳节，我们登高远望，思念亲人，从山上摘下茱萸，菊青做了几个香囊，我们把茱萸果晒干放在香囊里。甄嬛从宫里送来了菊花酒和重阳糕，我把茱萸香囊回赠，写了一张纸条：无病无灾，福寿绵长。南苑的野山菊开得很妙，我念着眉庄喜欢，便折了一些，包成花束，让小允子一并带回。
山上下了野山楂，我尝试做糖葫芦，却不知为何屡屡失败，最后干脆炒成糖雪球，菊青一尝，感觉甚妙，本来要做山楂果脯，却让我一口气炒成雪糖球，结果山楂都烂了。
十月，草场上的马肥的很，比圆明园的百骏园里的马可好多了，我们在草场上看万里碧空，看长烟落日，看枯草荒芜，看百骏奔腾。
十一月，初雪落下，天地一片雪白，我便不宜再出门了，院子里搭了个棚子，里面放着堆成小山的炭火，我和菊青拥在火炉旁，炉子上烤着地瓜，炉子上煮着茶，我裹着厚厚的毯子吃着橘子。
雪整整下了三天两夜，菊青在院子里堆雪人，还收集了好多腊梅上的水，还剪了很多腊梅花，我们将摘下来的腊梅做成腊梅花糕，用那水和面做点心，还给宫里每个我惦记的人都做了梅花香包。虽然香包丑了点，但是总算是没漏。
大雪后便是大晴天，等到院子里的雪人都融化一半的时候，允禄来了。
他来得很是突然，没有找人通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那天中午，我和菊青吃完午饭，菊青收拾完碗筷，他就突然出现了。
菊青给我汇报的时候，我愣了好长的时间，才说：“你去问问看，他具体有什么事情。”
菊青回来和我说：“王爷说，要亲自和您说。”
我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说：“菊青，你把那个屏风拿过来，挡着点我。”
菊青请他进来。
屏风还是有些透光的，我一抬头，就看到光影中他的背影，随着光影的移动，他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
我说：“王爷有什么事情吗？”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安娘子身体可好？”
我听他突然这么叫我，我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回他：“嗯，我还好，王爷有何事，尽可以直说，若我能帮忙，自然倾力相助。”
他说：“后宫出事了。”
我心一揪，说：“熹贵妃，还是惠妃？”
他说：“都不是，是我皇嫂不，是皇后娘娘和三阿哥。”
我心中明白是什么事情，那必然是皇后所做之事被发现了。
他听见我没有回话，继续说：“我现在也管慎刑司和宗人府，这时候才知道，皇后娘娘，我敬重的皇嫂，杀了皇兄那么多孩子。三阿哥也因为和朝臣勾结干涉立储，为八哥九哥求情等罪名，被撤去黄带子，现在在宗人府，是我在管辖。”
我心中默默叹息，突然想起甄嬛第一个孩子，便说：“那熹贵妃的头胎，也是皇后娘娘的手笔吗？”
他说：“是，当时熹贵妃脸上有伤，皇兄赐药，当时总管是姜忠敏，皇后的人，他们换了熹贵妃的第二盒药。当时姜忠敏，还是皇后娘娘举荐的，因为我少时在雍王府的时候，皇后对我很好，视我如亲弟，所以我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所以王爷是来和我说这件事情的吗？其实宫里的事情，王爷不必和我说，毕竟我也回不去宫里了。只要熹贵妃和惠妃，还有宁嫔她们平安喜乐，我也别无所求了。”
允禄在外面不说话了，我看着屏风外他的身影，似乎没有动。
“可是，”他突然又说话了，吓了我一跳，“可是，她给我指得侧福晋，害了我得孩子。”
他继续说：“我的爵位是四哥给我的，是世代承袭的铁帽子王，所以她为了自己的儿子可以袭爵位，害了福晋的三个儿子，也是我的三个儿子。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和皇后害死纯元皇后的手段一样。第二个儿子就活了十一天，是她用慢性药害死的。第五个儿子，也就是弘昚，三岁的时候落水而亡。这都是她从皇后那里学来的招数。”
我听得有些心惊，问道：“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害你孩子？”
他冷笑了一声，说：“张氏，是兵部尚书的孙女，为了笼络朝臣，她不过帮个小忙。”
他说这句帮个小忙的时候，语气非常悲凉。
“权势果真比人的性命还重要。”我叹息道，我当然知道权势当然比性命重要，可是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无能的叹息。
“安娘子，我今日是冒昧前来，因为心情不佳，所以不知何处宣泄，便想着来这边放放马，狩狩猎，因为离行宫比较近，就想过来看看。”
我说：“这个好说，那你想怎么处置张氏？”
他沉默了好久，说：“皇兄让我当作没发生过这件事，因为对于兵部尚书，他还要重用。”
我说：“所以你没有回府邸，直接来这里放风了？”
他站了起来，说：“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我明天给你带过来？”
“你明天还来？”我可不想他这么频繁来这里，招人说闲话。
他有些失落，说：“安娘子，不希望禄来探望？”
他称呼都带了一些谦卑，我说：“毕竟，你是王爷，我虽然出宫了，好歹是你四哥的女人，如果你常来行宫见我，你四哥知道了会怎么想？你家的妻子知道了会怎么看？你的妻子为你操持一家那么多口，她才是对你最好的人，也是和你相伴一生的人，你要多顾虑她的感受，不要让她受了生儿育女的罪，受了操持家务累，又受了屡次失子的痛，还叫她再伤心。”
他说：“禄，并不想唐突，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从来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想和安娘子聊聊天。”
我听后，说：“我，将死之人，朽木之资，没有什么良言可以宽慰您。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交集。”
他惊讶于我说出的话，说：“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本永远不应该相交。”
他听后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说：“既如此，禄，先回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光亮中，感觉自己有点脱力，一下子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