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阻碍
宫里这些人跟了我太多年,总想让他们有个好去处,其实现在宫里面也没有刁钻古怪的主子,但是我还是希望他们可以在平安的基础上尽可能体面。
宝鹊还有一年出宫可以出宫,问过她的意愿后,她愿意出宫,宝鹊家条件还是比较好的,她以前也是八旗的秀女,被选中当宫女,家中的父母很是疼爱她,所以很心疼她在宫里为奴为婢。
我便说:“你既然是这种情况,就应该早告诉我,我还可以早早把你放出去。”
宝鹊低着头,说:“我应该侍奉主子的,我娘说,等我出宫后,若不能嫁人,便在家养一辈子。”
我心中感叹,这年头,还有这样的父母实属不易,便想出宫前把宝鹊放出去。
我本来要把菊青再还回永寿宫,菊青说要去行宫陪着我,我问她做德高望重的嬷嬷的理想怎么办?她笑笑说:“去行宫做德高望重的嬷嬷也是一样的。”
小言子我打算送到碎玉轩,眉庄封妃后,宫里肯定需要人手,剩下几个小的,也让他们去了敬妃和宁贵人那里。这两位主子比较省事,在宫里也有体面,我只能做这样的安排。
已经和眉庄,敬妃,澜依还有甄嬛都打过招呼了。甄嬛出宫的时候只带了一把琴,而我就不一样了,只要是我可以带走的,我全都打包起来,这样在外面日子还是过得挺舒服的。
断断续续收拾了大半月,总算是收拾好了,也赶上大封六宫的热闹,想着还能在宫里吃上最大的一场席面,我也是觉得很开心。
这次大封可以说是全面升级,端妃成了皇贵妃,敬妃成了敬贵妃,眉庄成了惠妃,宁贵人成了宁嫔,瑛答应直接成了瑛贵人,那常在成了那贵人,康常在升为康贵人,孙答应还没有侍寝,没有升位分,贞嫔也没有升位分,而我要在出宫的时候降为贵人,所以这次不算升也不算降。
因为六宫升级,有的人重新分配了住处,那个不得宠的孙答应被分到我宫里,甄嬛想着我快走了,也就没有挪动。
大典结束,我等着出宫,可是一个消息传过来,太后病重。
所有的妃嫔都要轮流侍疾,当然,这个所有嫔妃也包括我和皇后。所以皇后被放出来了,我出宫的计划被搁置了。
皇帝想给太后冲喜,就让慎贝勒和玉娆赶紧成亲,皇上还特地让玉娆从宫里出嫁,还让皇后送嫁,给足了体面,就是太欺负皇后了。
用苏公公的话来说,贵妃嫁小妹,天子弟娶妻,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整个京城都喜气洋洋的,红色的仪仗铺了三十里,当真是盛大。
甄嬛的小妹也算是这个时代最幸福的人了,姐姐给撑腰,皇帝给体面,夫君疼爱自己,连甄嬛都难得说自己最羡慕的人就是玉娆。
谁也没有想到,皇上这一冲喜,便把太后冲没了。
前一日,京城还是几十里红装,今天就换成了白练,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呢。
世事确实无常,我也算倒霉到家了。
太后去世,举国同哀,皇帝过于伤心,一下子就病倒了,是真的病倒了。
听甄嬛说,皇帝一直有吃丹药的习惯,那些丹药是道观的道士炼的,里面含有大量的重金属,平常吃了觉得精力旺盛,但是一旦精神松懈下来,就露底了。
皇帝病了,太后新丧,甄嬛来看我,说:“陵容,对不起,你出宫的事情怕是要再等等了,等到太后烧完七七,我再找个机会办这件事。”
我表示理解,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七七四十九天,不过不到两个月,多大个事儿啊。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除了每天按时保养和锻炼,还加了一项工作,就是帮着太后抄经书帮着太后往生极乐。
若说穿越过来我到底学了什么本事,除了绣水鸭子都不用打样,就是写毛笔字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我,这一笔字也是有模有样的练出来了,写字能让人心情平静,写经书就更是了。
不过不一样的是,我宫里住了个孙答应,名字叫孙妙言。人很规矩,每天会来我宫里参拜,即便我和她说不用了,她还是每天规规矩矩,要不就是和我一起抄经书,要不就是在我宫里绣绣品,她绣的鸳鸯十分灵动,我还夸奖了她,并且把我的水鸭子拿出来比较,怎么说呢,也就是凤凰和土鸡的区别。
她昧着良心夸我绣得有趣,我厚着脸皮收下夸奖。
谁知她突然有些伤感,和我说:“嫔妾只是绣这鸳鸯还算比较熟练,别的就不行了。”
她说完这句话,又问我:“娘娘,听说您是可以出宫的,做了皇上的女人还能出宫吗?”
我说:“当然是不可以的,我可以出宫,是因为我病了,皇上特别准许我去行宫养病,说是出宫,其实并没真正出宫,行宫也是皇家的宫殿。”
她的眼睛里有一些失望,又说:“娘娘,听说熹贵妃娘娘也出过宫?”
我便给她解释:“熹贵妃是出宫为国祈福的,她是在皇家国寺甘露寺修行,严格意义上讲,也不能算出宫。”
她垂下头看那个赤红的布料上将要绣成的鸳鸯。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孙答应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的腰上,万万抵赖不得。
宫里好像只有她一位孙答应。
这位该不会就是那女主角吧!
我仔细打量她,其实是一个蛮文静清秀的姑娘,整个人怯生生的,不想也会有那么狂野的一面,人果然不可貌相。
我正在胡思乱想,看到她的眼睛里滴下一滴泪水。
我问道:“你怎么哭了?”
她说:“嫔妾只是想起家中亲人,嫔妾本也不想入宫,是父亲说,妙青堂姐选秀殿前失仪,让家族蒙羞,若我再不争气,家族就无望了。”
我突然想起那个她们说和我们一届的秀女,便说:“那你妙青姐姐怎么样了?”
她将针刺在绣绷上,声音透着悲凉:“她死了,她选秀那年的冬天,下了好大雪,我记得当时我才七岁,早上起来,我看到妙青姐姐在大雪中,吊在井里。是下打水的时候发现的,发现那水桶高高吊起,绳索却垂入井中。后来一拉,感觉很重的样子,拉上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妙青姐姐穿着单薄的寝衣,头发已经被冻得粘在脸上。”
她说着开始发抖,我说:“妙言,算了,别说了。”
她抬起头,眼中都是惊恐,泪水一串串得落在绣绷上:“那时我就知道,这宫里是吃人的。”
吃人吗?
我回想这些年,被赏了一丈红关进冷宫不知死活的夏冬春,被赐死的妙音娘子,被华妃杀死的淳儿,撞墙而死的华妃,上吊自尽的齐妃,不知怎么暴毙的曹贵人,被甄嬛吓疯了的丽嫔和富察贵人,现在还在冷宫的祺嫔,和当时不知道怎么死掉的,现在被我占了身体的安陵容。
以及那些不知道怎么死去的孩子。
吃人的不是这宫殿,是斗争,是权势,是人心,也是这个时代。
我有意提点她,说:“其实你能意识到宫里可怕,这点很好。如果你不知道怎么获得盛宠,便在宫里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不要随便依附别人,宫里还是有规矩的,只要你不出挑,也不争宠,别人不注意你,虽然日子没那么富贵,但是起码平安,如果真的被欺负了,就去找熹贵妃,熹贵妃比较公正,也有那心软的好处,自然不会不管你。”
说完,我又告诉她:“最好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活着已经够难了。虽说你现在在我宫里,我还能勉强靠着熹贵妃护着你,但是我很快就要走了,到时候主位不知会是谁,我便不能护着你了。”
我这么说,是想告诉她不要和什么侍卫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保重自己的性命才是真的。
不晓得她听进去没有,希望她还是能听进去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