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悬崖下的绿光
繁星满天，雪原在夜色中绵延开去。
小宝和阿贞并肩坐在一个雪坡上。两人之间，稍稍隔着距离。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小宝转头看着阿贞的脸轻声问。
阿贞轻轻摇了摇头。
小宝低头沉默下来。两个人安安静静的。
“你说我的名字叫阿贞？”阿贞打破了沉默，转头看着小宝问。
小宝轻轻点点头。
“我们俩认识很久了吗？”阿贞又问。
“算是吧。”小宝轻道。
“你跟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吧。”阿贞说。
小宝看着阿贞，一幕幕画面浮现在脑海中，有些乱，但却那么的清晰。小宝心里一阵酸楚，眼睛里不禁闪出一丝泪光来。
村子。阿峰的房舍中。
阿峰、夏小初、血蛮、狼灵和狼灵的妈妈围坐在桌旁。
“小初，你不能留在这里吗？”阿峰低头看着桌面问。
“我奶奶还在等我回去呢。”夏小初淡淡回答。
“我……我跟你一块儿走吧。”阿峰说。
“这怎么行？”夏小初皱眉看着阿峰，“你可是族长的儿子，以后，你要来管理这个村子的。”
“这村子没有我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会找到合适的人来做他们的首领的。”阿峰说。
“可是……你跟着我……我们的船坐不了那么多人的……”夏小初说，她想不出别的借口了。
“小初姐姐，我和妈妈不回东达洲了。”狼灵说。
夏小初有些诧异地看着狼灵，道：“为什么……”
“在那里连我们的同族都不接纳我们，回去干什么呢？”狼灵说。
“那你们怎么打算？”夏小初又问。
“这北帝洲上总能找到一处容身之处吧。”狼灵说。
阿峰忙说：“你们可以留在村子里。”
狼灵摇了摇头，道：“我们毕竟是妖，村子里的人怕也不容我们长时间留在这里。”
“我会跟他们说明的。”阿峰说。
“峰大哥，谢谢你了，可我们还是另寻他处的好。”狼灵说。
阿峰不再说话，只默默点了点头。
“你呢，血蛮？要去哪里？”夏小初问。
“我本来就是四处流浪，去哪里都一样，我还是跟着你们走吧，也见见世面。”血蛮说道。
“师父和阿贞姐姐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狼灵说道。
夏小初黯然神伤，低头不语。
柔和的阳光贴着地面照射着。
七骑马缓缓行走在雪原上。
小宝和阿贞并驾而行。夏小初故意走在最后边。阿峰陪在夏小初的旁边。
“师父，你们真的要留在鸣人岛吗？”狼灵催马走到小宝身边问。
“暂时留在那里吧，以后找机会我们就回南华洲，我们的幽魂谷。”小宝有些伤感地说道。阿贞记不起以前的事了，即使对幽魂谷也没有丝毫的印象，她记不起师父了，也记不起她喂养的摩崖。
“我想和妈妈暂时到水獭的部落里去。”狼灵说。
“也好，水獭会很高兴的。”小宝想起巨人水獭憨厚的模样，说道。
阿贞一路沉默不语，夏小初一路也沉默不语。
狼灵和妈妈留在了水獭的巨人部落里。小宝几个继续往北帝洲的边缘进发。
山洞。白狼曾经带小宝几个来过的那个山洞。
小宝、阿贞、夏小初、阿峰和血蛮围在火堆旁，相对无言。
阿贞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小宝低着头，往火堆里加着柴火。
气氛有些尴尬。
“阿天那活宝要是在这里就好了。”小宝心里想道。
第二天，小宝变作一只大鸟飞去鸣人岛。
猫影不在鸣人岛上。小宝在猫影住的山洞附近遇到了阿烛。阿烛还记得小宝。
小宝在鸣人岛边的小海湾找到了帆船，升好了帆，驾船回到北帝洲的边缘，收了帆，把帆船拴在岸边，又化成鸟飞过冰封地回到山洞。
一行人把马放进雪野，离开了山洞。穿过冰封地的时候，小宝担心会遇到雾妖和灯笼娃娃，但小宝的担心似乎多余了，他们顺利地到达帆船那里，又驾着帆船到了鸣人岛。
夜晚。鸣人岛山洞。洞内火光闪烁。
阿烛卧在小宝的身旁。小宝坐在阿贞身边。夏小初和阿峰坐在远一点的地方。
“你们要在这里留多长时间？”夏小初问小宝。
小宝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这里环境幽静，在这里倒也好。”夏小初说。
小宝点了点头。
阿贞默默坐着，搂着膝盖，呆呆望着地面。
“血蛮，你到底什么打算？”小宝问血蛮。
“我也留在这里吧，这儿看起来挺好。”血蛮坐在轻便，抬起头来，睡意朦胧道。
“如果这样，小初回东达洲这一路上就由峰兄弟多多照顾了。”小宝对阿峰说。
“放心吧。”阿峰说。
夏小初看看阿峰，没有说话。
“不知道猫影什么时候会到这里，我们还能在一起呆些日子。”小宝说。
“我想，我们明天就离开。”夏小初对小宝说。
“不行。”小宝摇头道，“等猫影来了，找来大块牛，让大块牛带你们回去。——小初，该由我送你回去才是。”小宝叹了口气，“你是跟我出来的。”
夏小初笑笑道：“最初不是你救了我，不知道现在我会是什么样子呢，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何况，我还有朱雀刀。”
小宝点了点头。
深夜。夏小初和阿贞睡在一起。两个人都久久难以入睡。夏小初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阿贞姐……”夏小初最终还是开口了，“……你在小宝哥哥心里很重要，一直都是。”
“可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不起来。”阿贞说。
“也许有一天你会记起来的。”夏小初说。
“小宝是我最亲近的人，可我……根本就感觉不到。”阿贞说。
“你会感觉到的，你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夏小初说。
阿贞没有说话，仍旧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连自己都是那么的陌生。
一天，小宝、血蛮、阿峰在岛边抓螃蟹准备做饭食的时候，猫影从海上来了。小宝站起身来，笑着看着猫影。猫影高兴地跳上岸来。小宝给猫影和血蛮、阿峰互相做了介绍。一行人一同往洞里去的时候，小宝给猫影说起了在北帝洲上的历险，说起了阿天和狼灵。
“阿天倒是找了个好去处。”猫影说。
小宝笑笑说：“是啊。”
夏小初看见猫影的时候，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自己就要和小宝告别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升起一丝悲凉。
三天后，夏小初和阿峰乘坐帆船离开了鸣人岛，大块牛为他们领航，直向东达洲进发。
告别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太多话。船慢慢离开的时候，夏小初向小宝几个挥手，或者说，向小宝挥手，心里有一丝酸楚。夏小初努力把那份酸楚压在心底不让它泛起来。鸣人岛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夏小初才流下了两滴大大的泪珠。阿峰轻轻拍了拍夏小初的肩膀，转身走向船头。
小宝感慨，朋友们分分合合，竟又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鸣人岛上气候舒爽，从北帝洲穿来的皮衣皮帽，小宝早已收了起来，身上的单衣却已破旧不堪。
岛上的日子悠闲自在，每天只是打柴捕鱼做饭而已。
阿贞依旧寡言少语，闷闷不乐。小宝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一天，阿贞对小宝说：“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别再叫我师姐了。”
小宝失落地看着阿贞，点了点头。小宝觉得师姐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自己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会这样？狼灵的妈妈能记起从前的事情，师姐却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小宝想不明白，突然间感觉到，现在眼前的师姐像是一个陌生人。
一天深夜，小宝从睡梦中醒来，独自走到洞外。阿烛在洞外站着，头上两只犄角触碰在一起，燃着火光，看着前方的一片黑暗。
“伙计，你很喜欢岛上的夜吗？”小宝站到阿烛身旁，说道。阿烛总是这样，在半夜站在洞外，静静地呆着。
阿烛看了一眼小宝，轻轻地鸣叫了一声，仍旧看着夜色里。阿烛已经把小宝当成朋友了。
小宝陪阿烛呆了一会儿，转身要回洞里。
一阵幽幽之声响起。小宝又站住了脚步，转过身去，皱眉看着夜色里。
那幽幽之声从黑暗中传来。小宝上次在鸣人岛时，就听过这神秘的声音了。
“阿烛，猫影说你知道那声音在什么地方。”小宝看着阿烛。
阿烛看了一眼小宝，又转头看着前面。
“带我去找那声音吧，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小宝说。
阿烛又转头看着小宝，好像并不愿意带小宝去。
“走吧，伙计，难道你想永远藏着这秘密吗？”小宝轻抚着阿烛的背说。
阿烛对小宝轻鸣一声，迈步往前走去。
“等我一下。”小宝说，返身轻脚跑进洞里。
小宝拿了锁鬼链出来缠在腰上，与阿烛一起向夜色中走去。
悬崖。幽幽之声从悬崖下传来，夹杂在海浪声中。
小宝和阿烛站在悬崖边上。小宝探头往悬崖下看。悬崖下一片漆黑。
阿烛对小宝轻鸣一声，沿着悬崖边沿走去。小宝也不多管，紧紧跟上阿烛。
阿烛带着小宝来到一处通往悬崖下面的狭窄的坡道。阿烛顺着坡道向下走去。小宝紧随其后。
借着阿烛头上的亮光，小宝能模糊地看到坡道两侧湿润润嶙峋的石壁。
狭窄的坡道上，很安静，没有了任何声响，怪声也消失了，走了很久，海浪的声音才清晰起来，怪声也随之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小宝想起猫影说过曾经来过悬崖下边，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阿烛真的知道那怪声是从哪里传来的吗？
海水翻腾着，阿烛和小宝已经到了悬崖的最底下。阿烛的前爪淹没在海水中。
只剩下了海浪声，幽幽怪声消失了。
小宝抬头看着悬崖，崖壁高耸，黑压压的。
阿烛一跃而起，跳到海浪中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小宝也跳到那块岩石上。现在，小宝和阿烛四周就全都是波浪起伏地海水了。
小宝一头雾水，道：“阿烛，你到底要去哪里？”
阿烛站在大石上，面对着崖壁，静静望着崖壁下。
小宝看着阿烛，猛地一惊。阿烛的眼睛里闪烁着几点绿光。小宝转头顺着阿烛的视线看去。
崖壁下，与海水相接的地方，隐隐地显现出几点绿幽幽的光。
“那是什么？”小宝讶道。
阿烛静静看着那几点绿光，没有回应小宝。
“那怪声是它们发出来的吗？”小宝默默道。
“喂，小宝。”猫影的声音。
小宝和阿烛转头看去，昏暗中，猫影站在旁边不远的一块石头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小宝惊道。
“刚刚。”猫影说。
“神不知鬼不觉的你。”小宝抱怨似的说道。
“阿烛带你来的？”猫影问。
“嗯。”小宝点点头，“那是什么？知道吗？”小宝指着崖壁下的几点绿光。
阿烛在摇了摇头。
“你曾说你来过这里，原来没发现那些东西吗？”小宝说。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我曾经来过这里，但并没发现什么。”猫影说。
“我们过去看看。”小宝说道。
“我看还是算了吧。”猫影说。
“你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吗？”小宝说。
“我觉得我们也许不该打扰它们。”猫影说。
“它们为什么会发出那些怪声来，也许就是想让人找到它们。你不觉得吗？”小宝说。
“好吧。”猫影说着，走下岩石，踩着海水向崖壁下走去，“你们先不要过去。”猫影又说。
小宝点了点头。
几点绿光随着时起时伏的海水忽隐忽现。
猫影走到崖壁下，几点绿光所在的地方。绿光跳动起来，飞旋环绕在猫影的面前。
小宝跳过几块突起在海水上面的岩石，来到猫影身边，看着那些绿光。
“这些是什么？”小宝问猫影。
“不知道。”猫影说道，慢慢伸手去触碰那些绿色的小光球。小光球也慢慢接近猫影的手，又突然退回去，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阿烛也跳过来，站在小宝和猫影身边。
阿烛头上的火光照亮了崖壁下的一片黑暗。
几点小绿色光球下的海水里，隐隐现出一个小人儿的形状来，再待细看，确实一具白骨。
小宝猛吸一口凉气，后背凉了一下，愕然道：“那是……”
阿烛也瞪大了眼睛，讷讷道：“是……森林精灵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