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突变
“你不会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吧？”黎弑讥讽道。
按下开关释放树祖后，会有人循着高频电波的方向围剿过来，这当然在黎弑的算计之内，至于现在来者是薛仁和博士的情况也不例外。
倒不如说，这两人来是最佳情况。
泳池里那十几具尸体在菌丝的操控下再次站起，以远超常人的速度聚集围困住了博士，这些由特种菌落寄生的生物体拥有极高的再生能力，即便是被腰斩也能在数秒内复原，而且因为菌丝改造神经系统的缘故，它们的力量和速度也是正常人的数倍之多。这样的十几个菌兽完全能消灭三倍于自身数量的军队。对付博士一个人，理论上用不到五秒。
然而，情况比黎弑所想的要糟。
薛仁这边双臂上汇聚起黑色电弧状能量，抬手之间便破开了重力墙，进而重新对皇甫明展开压制，甚至能腾出手来支援博士。反观皇甫明，身为六阶灵能者的他却是额头见汗、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反灵能模块，由所罗门星赛博勒克斯的科技和材料打造的、针对灵能者的系统，其效能可以消除小范围灵能的影响，但由于其耗能巨大，目前只有装备了三个冷核反应堆的阿尔法装甲才能搭载。
这是皇甫明第一次对抗反灵能模块、也是他第一次面对可以抹消灵能的对手，一时间便落了下风。
黎弑这边，战况亦是不佳。
长柄斧横扫两圈之后，博士身边已经没有还能站着的菌兽了，而且被横砍中腰部倒下的菌兽们没能再复原。
并不是长柄斧本身有抗恢复效果，而单纯是菌兽们伤势太重了，一旦那长柄斧命中，它们从胸到臀之间的血肉骨骼无一例外被全部削飞，身体质量一下损失近半、根本不存在复原的可能。
顺带一提，这个过程只用了两秒钟左右，以至于黎弑还没顺利跑路，手下的菌兽便全军覆没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薛仁暴起发难。
反灵能模块超频运作压制皇甫明的同时，其肩背外甲下弹巢中齐射出四十多枚微型导弹，飞弹弹幕划出漫天白烟轨迹、各自向黎弑疾驰而去。
觉察到后方黎弑有难，皇甫明也是动了真格，双掌用力下压之际，大厦顶层冥炎弥漫、竟是瞬间完全崩解开来，栏杆、地砖、池水、建筑碎块、菌兽尸体，甚至还有博士本人都被无序的引力卷起、抛向弹幕前进路线上。
伴随着无数爆炸轰鸣，飞弹群几乎在这般守势下全部提前引爆，可仍有那么一枚微型导弹巧合之下穿越了那引力风暴、落在了黎弑脚边。
“轰！”
黎弑身上光芒一闪，一次性的护体屏障触发，为他挡下了足以摧毁肉体的动能冲击，然而即便尚未身死，黎弑一口老血喷出的同时也被导弹爆裂的强劲轰击推下了楼顶、开始向地表以平抛的方式坠落。
眼看着黎弑要展开滑翔衣，尚未落地的博士也顾不得混乱中被两枚导弹直击的伤势，强行将长柄斧举过头顶、用尽全力向黎弑抛掷而去。
二十来斤重的斧子炮弹出膛般飙射而出，于长空中发出撕裂布帛似的恐怖尖啸，仿佛已经宣判了黎弑的命运。
但，黎弑脸上却并没有濒死的释然或是遗憾，有的只是淡淡的笑意。
除去菌兽和护体屏障，他还有第三道保险。
邻近的高楼外围陡然炸裂，裂口处洪水般冲撞出无数水桶粗细的坚硬木刺，须臾便在两栋高楼之间形成一面交错纵横的硬木帷幕、将黎弑牢牢护住。
那看似雷霆万钧的飞斧在这等防御前黯然失色，只是斩破三五根木刺便失去了力道。
另一边博士堪堪压身落地攀住楼层边缘，面色难看得紧。
庞大的硬木帷幕聚合起来，形成一个神情呆滞的瘦高男子，此时正与博士对上了眼。他取下右肩上硕大的斧头，原样奉还回去、带起风雷之声，速度丝毫不亚于来时。
博士只是张开五指，空中的长柄斧速度便明显慢了几分，最终温顺地落回博士掌握。
可以看见的是，博士背上原本颇为严重的伤势已然愈合。
这会儿藤田的目光落到了博士手腕上的一块不起眼的灰色手镯上。
这手镯与特制材料铸成的斧柄具有仅互相产生作用的特化磁性，能根据需要产生至多两百公斤的斥力或是吸力，一般用于增强投掷力或是收回长柄斧，偶尔也能应付眼下这种“敌人把斧子扔回来”的情况。
“藤田……苦邪。”博士喃喃念道。
面对这个康斯坦丁口中的纳辛第一战力，博士也不敢轻举妄动。
“别追了……你从另一边下去。”耳麦中传来薛仁的声音，他也不得不采取了稳健保守的战略。
因为除了白骑士自己都不知去向的叶子之外，薛仁和博士是单体战力最差的，换做七杀和但丁来，黎弑这边可能就很难走脱了。
博士正欲飞身离开，却是听见了下方黎弑酣畅淋漓的大笑，手上动作不由得缓了下来。
侧眼一看，黎弑正稳稳站在藤田拉起的藤网上，嘴角带着血渍，看起来分外癫狂。
“真是弄的我一身狼狈，你们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白骑士。”擦干嘴角的血迹，面对白骑士毫不留情的致命攻势，黎弑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显得极其兴奋，“不过，和人斗就是要学会享受这意外的变故嘛。”
“作为给我带来乐子的报酬，咱就给你们一个忠告吧。”
“到这个点上，海里那玩意已经不是我能停下来的了。”
博士侧目听罢，心中虽念及上边的战斗，却也十分相信薛仁的判断：他上去未必能帮忙。于是手臂一松、掣身向另一个方向俯冲下去。
楼顶薛仁和皇甫明的缠斗也到了尾声。
确认黎弑逃脱，皇甫明发力也就没了任何负担和压力。
博士回来时，皇甫明漂浮在高空，以神明的姿态俯瞰着脚下的薛仁。
楼顶附近的重力十分异常，反灵能模块更是无法消除这种层次的灵能影响。薛仁不断地向上输出动力、确保自己不会腾空。
除去楼顶，天上的异象更令人心惊。
目之所及，整片天空都沐浴在紫黑火焰的沸腾海洋之中，天空……在燃烧。
地上的人们也纷纷看见了这等情景，一时间混乱四起，几发炮弹激光呼啸而至，却无一例外被皇甫明附近强大的引力偏转了方向、未能起到杀伤作用。
至于镇守海岸的禁卫机甲们，现在早已赶赴海下进行杀灭活动，无暇顾及这边的情况了。
很快，天色逐渐黯淡，冥炎迅速聚拢集中，开始疯狂向内压缩。
“你不是能消除我的灵能吗？”皇甫明蔑视着薛仁，“那试试能否挡下这招吧。”
说着，皇甫明高举手掌，无边的冥炎在其掌心浓缩、聚合成液态圆球，强横的引力甚至将周围数栋高楼的材料粉碎、融入那圆球之中，成为重力团的一部分。至于薛仁和博士所在的那栋楼更是风雨飘摇，几乎马上就要破碎。
根本没有任何犹豫，薛仁踏地腾越开数米远、反身便向下俯冲而去。
皇甫明冷哼一声，大手一挥，重力团随之下沉，周遭数栋高层建筑接连崩溃瓦解，一颗圆球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吸纳着无数不同物质扩大自身、同时将其引力的作用范围进一步拓展，形成一个理论上可以无限进行下去的正循环。
这一刻，薛仁才真切体会到了六阶灵能者是个什么概念。
比起身后那神似地爆天星的玩意，薛仁的速度只能说是可悲，仿佛正在濒死做着无谓挣扎的蝼蚁一般。诚然，他那阿尔法装甲的三个内置核反应堆可以将速度提升到几马赫，可引力的速度可是比肩光速啊！
不过他还算好，起码能做一点抵抗，地表的军队和居民们才叫要命，即便展开了反重力场、用枪弹予以还击，依旧有不少人被卷入了高空，在不似人声的惨叫中被碾成了指甲盖大小的不可名状物。
没等薛仁到十层楼高度，他的速度便慢到了微不可记，接着就要和无数殉难者一样被向上卷起。
“啧。”
两秒后，阿尔法装甲被卷入引力漩涡、扭成了半星废铁。
“还在硬撑。”
上边的皇甫明看得分明，阿尔法装甲是没了，可脱离装甲的薛仁还没死，借助着装甲弹射的动力，他又向下移动了几分。
薛仁可不是在硬撑，他不过是恰好算准了拖下去不会死罢了。
在他被卷入那颗圆球的前一刻，救兵到了。
没有任何征兆，圆球和它那庞大到无边的引力停了下来，甚至连带着周围呈漩涡状盘旋的人和物都静止了。
“呼——看来赶上了。”
地面上，一名少女抹去额上淋漓香汗，一面看向了天空。
“是她……”即便隔着好几十米，皇甫明也认出来这个儿时的同伴，卫柔。
卫柔现在使用的力量，正是从囚牛那复制来的停止之力，与原有者不同的是，卫柔发动这份力量并不需要笛声。
这份力量是如此强大，以至于皇甫明这道杀招一时半会都无法突破静止。
皇甫明目中闪过几道光芒，终究是叹了口气，收回了灵能，转身向目不可及的高空飞去。
失去了冥炎供给的核心引力，那看似不可阻挡的圆球也不过是重量超标的残渣罢了。
至于那圆球之后因为失去引力束缚的崩裂处理，以及薛仁向卫柔道谢，就是后话了。
阴森逼仄的小巷内，黎弑和藤田见证了这场至少死伤百人的惨案，也是准备离去。
“接下来怎么办？”藤田开口道。
“让你本体引发一次坍塌，之后咱们就去所罗门星和亚瑟汇合。”
藤田呆立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说话。
“海底的本体，不管了么？”
“那玩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爆发，只能算是弃子了，要是帝国这都没能灭掉它，这国家不用我们动手三年内都必定灭亡。”
说着，黎弑转过身来，与藤田呆滞的眼神对视。
“再者说了，别说你现在过来的是分身，就是蛰伏在十三区的本体过来，能有海里那东西百分之一强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扎根养分充足的海底、吸收了不计其数的海洋生物的树祖拥有的能量已然达到了恐怖的境地，藤田自然没法与之相比。
但，藤田心中仍然无法放下树祖的本体，好似在封建教条荼毒下，庶子无法抛弃嫡子一般。这种情感与其说是忠心，更像是畏惧到极点成为的崇拜。
黎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搭在了藤田肩上。
“蚀天树祖，好一个响亮的名号，最强古神之一！想当初整个银河谁人不知？然后呢？本体比几个星系还大的树祖呢？怎么样了？”
“死、死了……”藤田支吾道。
“怎么死的？”
“被上百个真神合力讨伐，附近的养分被清空，本体移动不便、回天乏术……”
“这就对了！”
“听着藤田，我赐予你人的养分、赋予你人的形体、教授你人的知识、培养你人的思维，为的就是不让你走海里那蠢货一样的老路，明白吗？”
藤田的眼神头一回闪过光芒。
“我要打造的，绝不是一尊只懂吞噬的貔貅，而是一个真正懂得如何毁灭世界的古神。”
“人类或许不强，但他们懂得变通，作为成神之路上的第一步无比合适。”
“你的意思是……”藤田喃喃道。
“是的，从一开始我把你分离出去时，那个蚀天树祖就不是那块巴掌大的枝条了。”
“真正的树祖就是拥有人类一切优点的你，藤田苦邪。”
………………
诚如黎弑所言，海族馆这边的状况糟到了极点。
当人们向深海扫描时，才发现绝大部分海洋生物已经被感染，而海底深处还出现了一个庞大到犹如魔神的黑影。
牌皇马上带着血王找到了负责海族馆安全的康斯坦丁，那意思明显是来问罪的。
“你最好立刻马上给我个解释。”
联邦这灵能二人组，来帝国不单单是调查狼血持有者的所在，同时还有保卫使团的职责在身，本以为两国会晤这等大事应该风平浪静，现在出了情况自然是心中有火。
可牌皇没成想，康斯坦丁压根没空理会自己。
“别扯嘴皮子了，现在问题大得很，闲着没事就来海里搭把手。”
说罢，康斯坦丁戴上面罩便一跃去了水下，与此同时，白骑士这边的七杀和但丁也陆续跟着下了水。
平时十分镇定的牌皇见海族馆总负责人就这么直接下水去了，一时间也是愣了神。
“现在怎么办？”血王问。
牌皇狠狠揉了揉一头乱发、定了定神，他是明事理的，康斯坦丁的言行代表着事情有多大条，他不是不清楚。
“安排舰队重新点火起飞，咱俩也下水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