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谁是共犯
张伟连忙摇头,并着急地做着手语,“不是,她不是共犯。
是我。杀死郭芬的是我。
是我问小敏要的甲醛溶液,她不知道我拿甲醛干什么用。
郭芬的事和小敏一点关系都没有。
都是我做的。”
题安问:“你为什么杀死郭芬?”
张伟脸上闪过一丝仇恨的影子,“因为她该死。”
题安问:“是因为你妹妹的事吗?
你妹妹的死,和你的班主任郭芬有关系是吗?”
张伟听到题安说“妹妹”两个字,怔了一下。
他缓慢地做着手语,“是,是郭芬,害死了我的妹妹。
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是我的爷爷靠着捡废品,养活着我和妹妹。
妹妹有先天性哮喘病。
家里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我们县城没有聋哑学校,我只能和健全孩子上同一所学校。
学校后面的垃圾堆里,每天有各班扔出来的废纸。
我那时候小学五年级,下学后就去垃圾堆里,捡废纸带回家。
有一天我在垃圾堆,发现了一根还没怎么用的铅笔。
我高兴坏了。
后来,我被同学告到了班主任郭芬那里。
说我偷东西,偷了他的铅笔。
我连忙比划着解释说,我没有偷。
铅笔是我在学校后门的垃圾堆里找到的。
郭芬没有调查,她直接就喊我小偷。
她用钢笔在我额头上写了“小偷”两个字。
将我绑在椅子上,让全班同学排队,每人打我两个耳光,每人朝我脸上吐口水。
我的头被打得嗡嗡直响,口水顺着我的脸滴到了地上。
我拼命地喊,可是我发出的只有‘啊’‘啊’‘啊’的声音。
郭芬这样还不满意,她要开除我。
第二天放学后,我爷爷带着我妹妹,来到学校和郭芬求情。
爷爷尴尬地陪着笑,岣嵝着身子给郭芬说着好话,让郭芬网开一面,不要开除我。
而郭芬用一只手掩着鼻子,满脸嫌弃。
好像爷爷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时躲在爷爷后面的妹妹,对着郭芬说了一句:‘我的哥哥是好人,我的哥哥不是小偷。’
郭芬冷笑着,‘老小偷带着两个小小偷,快回家去吧,小偷上学有什么用?长大还不是被枪毙?’
妹妹冲了上去,撕扯着郭芬的衣角,‘你胡说,我们不是小偷,你胡说!’
郭芬气恼了,一把将妹妹推倒在地。
这时,妹妹的书包,掉在了她的脚边。
她一脚将妹妹的书包,踢进了学校池塘。
郭芬走后,妹妹哮喘发作,而药在书包里。
等我跳进池塘,终于把药打捞上来的时候,妹妹已经不行了。”
张伟无声地哭了,汹涌的泪水在他的脸上,绝望地纵横交错。
题安站起来,走到张伟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题安此时觉得,无声的绝望,是最无望的绝望。
可是,他是执法者。
他的工作是弄清真相,哪怕这个真相,是用眼泪浸泡出来的真相。
哪怕这个真相是赤裸裸的、血淋淋的。
能拍一拍犯罪嫌疑人的肩膀,是他唯一能做的。
审讯室。
题安问对面的女孩,“你叫小敏?”
小敏看了看手语老师。
手语老师将题安的话转达给她。
她点点头。
题安问:“甲醛溶液,是你提供给张伟的吗?”
小敏眼帘低垂,她点点头。
题安接着问:“你知道张伟拿甲醛是干什么用的吗?”
小敏眼波闪了闪,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她安静地打着手语,“我不知道张伟拿甲醛干什么用。”
“那你为什么给他?”
“我和他是老乡。他要,我就给他了。”
题安知道,他们之前应该是已经通过气了。
由张伟扛下一切罪名。
题安问:“你当时也是郭芬的学生,对吗?”
小敏:“是。她是我的班主任。”
题安:“她对你怎么样?”
小敏怯怯地看着题安,题安有点不忍。
但他还是追问:“郭芬对你怎么样?”
小敏:“她对我不是很好。”
“怎么个不好?”
“我是个哑巴,能听到一点声音。我和我妈妈相依为命。
我的妈妈开着一个猪肉店。
那天是教师节,所有的同学都拿了礼物给郭老师。
我刚转学到这个学校。
于是我用心做了一个贺卡,将自己舍不得用的蝴蝶节发卡,别在了贺卡上。
当我拿上讲台,双手捧给郭老师的时候。
郭老师冷笑一声,将我的贺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对其他同学说:‘如果谁还是这么寒酸的礼物,就不要拿出来了。’
我很伤心,就趴在垃圾桶上,想要捡出来我的蝴蝶节发夹。
不知为什么,以后她不再叫我的名字,而是叫我”
“叫你什么?”
“郭芬叫我小婊子。”小敏眼眶有点发红,“她说我妈妈是个婊子。
她在全班同学面前,说我妈妈不仅卖猪肉,还卖人肉。
有一次我考试得了第一名,郭芬说我是靠作弊得来的,一个哑巴怎么可能得第一?
运动会她要求每个同学交钱,要买运动服。
我因为不想让妈妈花钱,就穿上了我自己的运动服。
郭芬很生气。
她骂我丢了全班的人。
害班里丢了运动会的荣誉。
她脱掉我的衣服和裤子,让我光着站在讲台上。
她把我的鞋挂在我的脖子上,让大家以后不许叫我的名字,要叫我‘破鞋。’
有的同学问她:‘破鞋是什么意思?’
她冷笑着说:‘破鞋就是婊子。懂了吗?
长大后,她和她妈一样,都是卖肉的。’
班里同学窃窃私语,大家指着我窃笑。
郭芬在讲课,我就站在讲台上,站了一下午。
下课的时候,郭芬大声问同学们:‘老师做的对不对?’
同学们说:‘对。’
郭芬问:‘她以后叫什么?’
同学齐声说:‘破鞋!’
整个小学,我都被人喊破鞋。
我走路永远贴着墙根,头也不敢抬起来。
我听不到别人说话,但我感觉他们都在嘲笑我。
有时候我在想,要不我去死吧。
我很想知道,我死后什么时候可以重生。
但我舍不得我妈妈。
我妈妈也是残疾人,她一个人撑着猪肉摊。
一个人忍受客人的刁难和辱骂。
想到这里,我就不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