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花之争(七十七)
几乎所有艺术都有美的传说故事,在jdz的四本地方志里就记载着许多这类传奇故事。其中有这伴一个传说:一位瓷器商人在海上遇险,飘落到一处荒芜的海岸边,其他人都在忙着修补漏船,而他却在海边闲溜达,没承想却在岸边的鹅卵石里发现许多青金石,他觉得这倒适合做绘制瓷器的颜料,于是便带回许多青金石。县志记载的故事补充道:“制瓷工匠从未用过如此美妙、如此纯粹的蓝色,后来瓷商及其他人又回到因遇险而飘落的海岸边,但却无所获。”这种蓝色后来就再也没有找到过。
很少有人知道制作一件瓷器需要经过多少工序,经过多少工人的双手才能制成,恐怕连那些漫不经心得用薄胎瓷杯喝茶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当然尼克也不知道,因为那是机密,也是jdz瓷器优越于欧洲瓷器的地方。
由于人口众多,工匠的薪酬都压得很低,每道工序可以安排很多工人,但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做到严格保密,比如曾经在曹素功经营的墨店里工作过的墨工汪近圣,他不只是将整套工艺都学了过来,还发展了墨雕工艺,替代了原本曹家用的墨模,其工艺之精湛让墨本身成了一件艺术品,受到了文人雅士的追捧,鉴古斋的墨成为求购之最,甚至超过了曹家。
欧洲的劳动力成本太高,现已经由机器取代了。不过把人当作机器使用的同时,也限制了人的创造姓,中国瓷器上的绘画并不是由单独一个艺术家画的,而是由十几个画匠描绘的,这恐怕就是瓷瓶绘画品质不高的原因。
画匠是按工件支付报酬的,有的只学画花,有的只画仕女或官人,等等,不一而足,因此在这样的环境下,艺术绝不会有任何进步,古瓷反而比当下制作的瓷器更有价值。
在中国,宋代的瓷器是最昂贵的,它的特点是单色釉,其色调之优雅无以伦比。
在欧洲,元代的瓷器很受欢迎,青色并不是中华文明的传统色调,到了元代才有了青花之蓝。那种蓝色并不是前面所提起的青金石的颜色,至少在经过高温烘烤发生化学反应之前,它并不是这种颜色。
对古瓷的偏爱免不了会催生造假行为,即将新的瓷器埋进池塘里,过几个月后取出,让它看起来像真的古董那样偏黄的颜色,赝品敲上去不会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一点倒和真的古董类似。
但也有人希望能通过提升自己的价值,获取更多报酬,或者老板为了迎合欧洲客户的需求,让匠人到林呱这里学画。
重新获得活动自由后,尼克又来到了林呱的画室,他这里的“生意”依旧很好,外面的风波对他好像没有影响,一切都和上一次尼克离开时一样。
不同的是尼克穿上了中国书生的秀才服,他的“登场”方式让林呱觉得很意外,他上下打量了尼克半天才忍俊不禁得道“我感觉你不是书生,你长了一双蓝眼睛。”
在马嘎尔尼使节团的见闻中,有不少满族人保留着蓝色的眼睛和不少粟特人的特征,这是他们族内通婚,而不与汉族通婚的结果,甚至婉宁从某些角度来看的话,也很像葡萄牙年轻女性。
这时林呱已经将她的画像送到了提督府,那个原本用来放她画像的画架上,此刻画的是另一个人了。
这个人给人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达的感觉,玉分为暖玉和寒玉,李义山的诗歌这么写过: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这种比喻给人一种错觉,暖玉会散发热度,就像是暖砚一样,但它只是在色泽上给人一种温润的感觉,这种玉主要在xj出产。
云南和缅甸出产的以“寒玉”为主,看起来如玻璃般清澈冰冷,画上的那个男性介于两者之间,即让人觉得温润,又让人觉得冰冷。
“这是谁?”尼克问。
“一个客人。”林呱漫不经心得说,然后走到了旁边,尼克发现林呱的画室里多了一个雕刻师傅,林呱从雕刻师傅那里拿了几块石头“选一块吧,用来给你雕印章。”
尼克选了一块他觉得很好看的绿色的石头,林呱将它交给了雕刻师傅,刻上他的中文名“平西”。
满族在入关之前就佩戴荷包,通常戴在腰间,装打火石等物品,以满足日常渔猎的生活所需。入关之后这个习俗也没有改,在民间最常见到的是钱荷包,宫里不需要带钱,里面会装一些八宝、玉或印章之类的东西,同时它还有身份象征的功能。
汉服的袖子普遍宽大,里面可以装不少东西,但这种袖子并不适合骑射,改成了箭袖后袖子里也就无法装东西了。
文人往往会戴着“文房四宝”,尤其是笔,这样会方便随时“挥毫泼墨”。家境一般的取一截竹子就能装笔,富裕的则用象牙或者紫檀、乌木等。
尼克无法接受笔匣和毛笔,他还是更认同羽毛笔,而林呱还是一如既往得不愿意改变他拿画笔的姿势。
接着林呱就用那种恭维中带着嘲讽的语气说“您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于是来找他玩的尼克“拂袖而去”。
尼克就像是个游手好闲的堕落青年一样在城里闲逛,却不敢进人烟稀少,或者是那些复杂的小巷,偶然间他在街上发现了姚船长,他也同样无所事事,于是尼克叫住了他。
一开始姚船长没认出尼克,等尼克走进了他才认出来,不过他并没有逃走。
尼克请姚船长到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吃了一顿饭,喝到有三分醉意后,姚船长就开始抱怨起来“真是要命,那些海盗让我们很难出海,我勉强能活下去,但我的兄弟们还要养活一个家啊。”
广州有很多寺庙,不是每个都像法性寺那么历史悠久,个别寺庙却据说很“灵验”,姚船长是去烧香请愿的。
接着他又开始向尼克打听发财的门道,英吉利人在广州修了很多豪华的房子,海上有那么多大船,还问尼克有没有点石成金的方法,把普通的金属转化成白银。
尼克问姚船长为什么会这么问他,姚船长说你是法国人,他在菲律宾听说过法国人研究出那种神奇的石头。
尼克告诉姚船长,不但他没有那个能力,世上任何人都没有那个能力,后来姚船长又问起了欧洲钱币的事,或者说造伪币的事。
因为对外国的不了解,很多人不知道外国货币含银量有多少,但制造货币需要模具,这就不是一个普通水手粗劣的手艺可以仿制的了。
接着姚船长又聊起了父辈,因为广州海关重复收税,凡是在港内停泊的船只都要缴纳关税,为了躲避征税,即便海上刮着大风也不敢进港口停泊,造成了多次翻船事故。当时的水师提督范毓并上奏折,请求让商舟寄泊,非本地交易不得征税,要不是这个政策,姚船长也不敢把船停在广州港那么久。
如果我们对一个职业有浪漫的幻想,一定是因为我们对这个职业不够了解。水手的生活其实没有人们想得那么自由,他们无时无刻不渴望着一个可以给他们停靠的安全港湾。
与姚船长分别后,尼克回了一趟医院,将行李和墙上的地图都带走了,他不能给神甫带来麻烦,以后还会有别的欧洲旅客来这里落脚的。
临出门时尼克忽然想了起来,将桌上的钟给带走了,因为那是他买了送给提督的礼物,不是里面原有的陈设,虽然它具有一定价值,留下它算是对医院的一种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