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花之章(三十九)
波拿巴忽然离开了船舱,就在她以为他又要因为“船”的问题大发雷霆的时候,他拿着一份地图回来了,然后将它放在了桌上。
“你们怎么会有这个?”她有些吃惊得问。
“你忘了卡西尼的三角测量法了?”波拿巴看着地图,头也不抬得说“他们也招揽了很多我们的人,用的是梯形投影法。”
乔治安娜看着眼前这幅地图,它是康熙年间绘制的《皇輿全览图》。波拿巴刚才说的话的重点是,康熙找人招揽了法国绘图学者过去绘制的这份地图,只是他们用的是已经被法国淘汰的测绘方式,也正是因为如此人才那么容易招到。
但即便如此它看起来已经和很有现代地图的意味了,不仅可以清晰得看到渤海和朝鲜,还有经纬线,纬度从赤道开始算,每30度画出一条纬线,而经线则是以bj开始算起的。
“你拿这个干什么?”她有些胆战心惊得问。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清廷禁止江南的粮食运往浏河?”波拿巴看着地图问。
“不。”她很诚实得回答。
他找了一下,没有发现他的指挥棒,然后随便找了支铅笔指着“天津”。
“圣让阿克也是一个海滨城市,它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同样这个城市,它不仅是入海口,同时还是运河的要冲,另外还有这个地方。”波拿巴将笔指向了“通州”。
“围城战最关键的是粮食,占领了这两个地方,粮食将无法运往bj将不围自破。”
“bj守军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派兵夺回这两个地方。”乔治安娜说。
“你这个笨蛋,我跟你说的是为什么禁止江南海运粮食到浏河,这么做的目的是保护天津和京杭大运河。”波拿巴说“大运河的北段应该是在元朝之后开始繁荣起来的,我记得宋朝的首都在杭州。”
“那是南宋,北宋的时候在汴梁,也就是包拯衙门的所在地。”乔治安娜说。
“这是你们英国人常用的办法,饿死别人。”波拿巴像是没有听到她说什么,怀着恶意说“清廷尝试管控这些江南的商船,这样就不用担心会有海盗混入其中攻打天津,另外还要保持京杭运河畅通,禁止水手结社。”
“如果海盗从黄海攻击京杭运河沿线呢?”乔治安娜问。
“这就要看清廷怎么对沿海进行布防了,你想不想知道法国是怎么布防的?”波拿巴带着笑意对她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不。”英国女间谍很自觉得说。
他将视线重新放回到了地图上。
“长城每隔固定距离就会设置一个烽火台,让我们假设他们是按照这种方式布防的,这么漫长的海岸线会有很多个哨所,每个哨所分配几个人,总人数加起来也会非常可观,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巴黎路?”波拿巴问。
“记得。”她点头。
“战争是暂时的,守备是长期的,我不会为了保证交通线畅通而分散本来就不足的兵力。”波拿巴看着地图说
“你会用不确定的时间,让大车队一次将需要的物资送过去。”乔治安娜接口说“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人破坏道路?”
“军人不会,随着战局变化,攻守互换后,他们也会需要交通线运输物资,但是当地人却不一定。”波拿巴说到这里,仿佛陷入了沉思。
“焦土战法?”乔治安娜问。
“即便是焦土战法,破坏交通线也是最后,当地人失去了交通,他们自己也活不了。”波拿巴说。
乔治安娜想起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是自损更多,因为军队可以绕道,而当地的造成的损失却需要很多年才能缓和过来。
“我不会让我的士兵进入这样的战场。”波拿巴说“战争是一门艺术。”
她挑眉,估计很多人不认同他的观点,战争如此残酷,怎么会是艺术呢?
欧洲战场和“东方”,乃至殖民地战争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没有那么多骑士信条和文明,金字塔之战的战绩就像是虚构的,让人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有人散布谣言,白莲教要在广州制造骚乱,等广州守军将沿岸的防军调往广州,海盗再趁着这些地方防备空虚上岸劫掠,您是这个意思吗?”乔治安娜问。
“还有广州水师提督要卸任了。”波拿巴放下了手里的铅笔“尽管他形同虚设。”
“您觉得会是谁想出的这个计谋?”乔治安娜问。
“这要看故事以后怎么发展。”他冲着她招手“过来。”
她很听话得过去了,然后坐在他的腿上念书给他听。
其实还有个办法,那就是沿岸居民自觉得担当守军的眼睛,如果他们发现了有海盗或者别的武装势力来犯,他们立刻通知守军,这样就不用担心分兵、分散兵力了。
守军可以在重点城市和地区驻守,可这个方案的前提是“军民关系”。
就满清“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剃发令,要实现这一点是困难的。
“得民心者得天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作为一个立志要当梅林的巫师需要懂这些,只是乔治安娜没想到她这个本来该教育人的“贤者”居然会被人教育,而且还是该听她谏言的人。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志向”,她还是跟普通巫师一样,表达惊叹时嚷嚷一下“梅林的胡子”算了。
尼克趁着夜色回到了医院,这时那些士兵已经不见了踪迹,包括原本守在尼克房间门口的两个人。
他从院墙翻了进去,紧接着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屋内静悄悄的,可以听到钟摆发出的规律的响声,借着窗外的光,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都好好得放在原来的地方,似乎曹曦并没有进来“搜集证据”。
尼克没有立刻去揭墙上的地图,反而忽然趴了下来,他这么做的本来目的是想要查看床底下有没有藏人,然而他这个举动却无意间躲过后面的偷袭者。
那个人从尼克身上踩了过去,踉跄着进入了屋内,尼克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面貌,那个偷袭者已经站稳了,紧接着高举起手,眼看着要拍下来。
“抓活的。”另一个人压低了声音说。
然后那个人朝着尼克脑袋拍下的手变了个方向,改而落在尼克的肩膀,这一掌差点把尼克的锁骨给拍碎了。
这个人不像上次那个手里拿着短剑,可是他的动作很快,手舞动仿佛能带起残影,还有风声。
尼克转念一想,反正打不过,不能贸然行事,于是不再试图找西班牙折刀,任凭对方将他擒拿了。
“算你识趣。”那个说“要活的”的同伙对尼克说,紧接着他就打开了一个小瓷瓶,类似欧洲的嗅盐,放在尼克的鼻子下面让他闻了闻,紧接着尼克就觉得自己脑子昏昏沉沉,对方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们带着尼克走了一条曲折的路,来到了河边,并将他押到了一艘小船上,然后尼克就跟“肉票”似的被套上了麻袋,隔着麻袋又闻到了一股怪味,接着就失去意识,只能隐约感到小船在不断前进,似乎离开了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