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风之翼
又是这个时间。
凌晨六点。
仿佛魔咒一般。
冬天的凌晨六点天还没亮，我熟练的摸到床头柜上的台灯开关，老式白炽灯寒冷的灯光驱散了一丝黑暗。
我看了一眼台灯旁边的时钟，上面的闹钟一直设定在早上七点，但我目前从来没有过哪怕一次被它叫醒。
随手关掉闹钟，我开始利索的向身上套着稍微有些紧凑的运动服，准备出门。
“嘎吱。”
耳边突然响起了木门开启的声音，接着是啪沓啪沓鞋子踩在木制楼梯上的声音。我放在门把上的手立刻缩了回来，静静等待着声音主人的离去。
等到那声音彻底听不见了我才从房间里出来，不快不慢地来到房子的前院。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两个月，海未和我一样，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醒来然后投入到训练之中。有的时候是我先出门，有的时候是海未先出门，但我们都会默契地避开对方，直到对方下楼后另一个人才会走出房间。
真姬虽然不像我们一样投入训练，但她房间里那厚厚的一叠写满乐谱的纸张说明了她和我们一样，都在这充满历史意义的时间醒来。
我们都没有打扰对方，并不是我们的关系变差了，也没有生出任何嫌隙。浣熊市之行虽然九死一生，但是我很开心有了海未、真姬、吉尔和卡洛斯这些值得托付后背的同伴。
只是在这个时刻，我们都明白自己需要一个独处的时间和空间，所以我们这两个月来都会默契的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对方。
凌晨六点，太阳即将升起的时间。
也是浣熊市被毁灭的时间。
“哟西，出发！”
做完热身运动，紧了紧身上的沙袋，我顺着到小镇的公路一路小跑，一直到港口的位置再折返回来。对了，家里的食材储备量不够了，今天还需要去菜市场增加一些。
为了在冬天也能够吃到时蔬，我索性在农田里安装了一部分大棚，种植的蔬菜能够保证我们三个人的食用量，但肉类、米类以及蛋类却却没有办法供给。
毕竟现在是冬天，小麦之类的主粮已经过了种植季节。禽舍的鸡和鹅只有两个月大，这个时候也无法提供蛋类和肉类。
回到家里，将食材全部放进冰箱，耳边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海未的箭射到靶子上的声音。我开始了接下来的训练。
体能、枪械和格斗这三种基本训练每天我都会重复很多次。出枪、上膛、开火这几个动作我每天都会反复练习数百次，当然弹夹里并没有子弹。训练会一直到海未做好早餐才会结束。
下午，闲来无事的我闲逛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逛到了旁边的神社。鹿野镇主要以农业为主，所以供奉的是稻荷神，只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到这里祈愿，红色的鸟居和柏狐石像上长满了绿色的青苔。
传说这里有一只通灵的狐狸，我小时候经常晚上跑到这里，不过狐狸没有找到反倒是被神社的工作人员骂了一顿。
登上三十多阶的楼梯，我看到了一个侧背对着我的女孩子。那似乎是海未。
海未微微抬起头，凝视着神社的神龛，眉头微微皱着，看样子并不像是在参拜。海未想事情想得出神，并没有发现我站在她后面，这对她来说并不常见，我很少看到海未有失神的时候。
“啊！”
海未不知何时回过头发现了我，她有些惊讶，接着迅速舒展微皱的眉头，慢慢向我走过来。
“翼君是来参拜的吗？”
“我只是随便逛逛。”
我对神明什么的并没有感触，想象一下就知道了，当你拿着枪瞄准着你的目标时，心里如果再念叨着，神明大人呀，保佑我一定要命中目标什么的不是很滑稽吗？
“我稍微回忆起了一点以前发生的事。”
“那一定是美好的回忆吧？”
“翼君愿意听我叨扰一阵子吗？”
“荣幸之至。”
我们在一块还算干净的青石板上坐下，我舒直了双腿，两只手撑在地上，微微向后仰着。这样做还真令人感到放松。
海未整理了一下衣裙坐在我旁边，她的双腿紧闭，两只手轻放在膝盖上，即便是在这无拘无束的地方背依旧挺的很直。
“小时候，我和穗乃果曾经晚上偷偷溜出来到离家不远的神田明神神社，我们两个小小的身影躲在神社的油钱箱后面讨论着神田明神是否闹鬼的传闻，穗乃果还说，如果有鬼她会保护我的。”
海未说着露出一丝温柔，但我在这份温柔里同样看到了伤感。
“就在说这句话时，神社的草丛突然蠕动起来，吓得我们两个拔腿就跑，附近的巡警看到我们还以为出了绑架案，我当时心里想的是如果被警察发现我们晚上跑到神社说不定会被警察抓走，然后关进监狱里去。”
“我的家庭虽然不是教条古板，但我从小到大一直遵守着条条框框，也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那次的事情算是我之前的人生中做过最出格的事了。”
仅仅只是夜晚离家出走到一个街区的神社，海未的家教果然很严格。
无拘无束的感觉固然好，但有人一直在身边管着也不错。
我这么想着，抬头对上海未的眼睛。
“不好意思翼君，发了点牢骚，让你见笑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听听翼君以前的故事。”
自从离开浣熊市后我们很少提及以前的事，因为提到以前就必然会陷入回忆，而浣熊市是我一直不想回忆的部分。所以我之前并没有准备好将过往告诉海未，不过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那个，如果翼君还没准备好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再等的。”
海未见我并未吭声，连忙摆了摆手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考该如何表述出来。”
要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仔细回溯了一下记忆。
大概是六年前的冬天吧，祖父祖母在那个季节相继去世，我那时也才刚刚初中毕业。
一直忙碌很少有空回家，甚至把我寄放在祖父母家的父母终于露面了。祖父母的去世我非常伤心，但对父母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太大感触。
这并不是在开玩笑，小孩子总是那么敏感，在刚刚来到这里时我几乎每天都会到镇子的高地，因为那里可以看见进出的汽车。
日复一日，承诺闲暇下来就会来接我的父母始终没有来，就连最近两年的新年也没有回来过。八年时间过去，我早已习惯了这个乡下小镇的一切，父母更像是我最亲近的陌生人。
祖父母去世后我不得不随父母回到千叶，城市的条件远远比乡下小镇要好，为了上学近，父母让我住进了一套他们名下的离学校比较近的公寓里。
公寓的设施都很齐全，比起老家的木制房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但它太冷了，这里的冷并不是体感上的冷暖，而是缺少家人之间的温暖。
父母给我联系了新学校，由于要处理祖父母去世的一系列事情我比其他人晚了两周入学。而这个时候班级里的小圈子已经划分完毕。很不可思议吧。
我那时还是一个调皮捣蛋但却不敢犯大错的孩子，在乡下非常喜欢从这一家窜到另一家，叔叔阿姨们对我也非常好。我喜欢无拘无束的与人交流。
但是我不知道城市的学校里会有这么多“规矩”，或者说那时的我根本不懂什么叫人情世故。
我不知道什么是流行音乐，也不懂为什么涂满粉底的男明星会被说很帅，又臭又长讲了几十集还不明白在讲什么的肥皂剧到底为什么受欢迎。
我能提起的只有乡下的风土人情，每次我说这些的时候他们总会露出嫌恶的表情，嘲讽我很土。
要让我被别人排斥或者不与别人说话对我而言真的是一种煎熬，所以我只能想尽办法融入他们的圈子。
高岛澪觉得我在一开始非常受欢迎，那是自然的，没人会不愿意身边有一个免费跑腿的人。午休的时候我曾经带过十几瓶饮料，大扫除的时候一个小组的人将工作全部推给我。
就连老师也会叫我做一些事，比如给地板贴胶布确定课桌的位置；又或者节日来临时，班里准备节目道具的体力活都是我的。
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我是一个“热心”、“乐于助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