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来生树下酒
本来寒冷的夜竟然升腾起了一丝暖意。
“那么担心我，你是喜欢我吗？”看着姜是非急切的模样，灵犀调戏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人如果失去了自由，人生会失去很多有意思的事。”姜是非辩解道，“而且，我之前听有人说过，通往天上的路不止建木，还有一处叫做天倾之极的地方。”
“那你知道天倾之极在哪里吗？”灵犀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不知道。”听到灵犀的反问，姜是非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但是我们可以去找找看啊，万一找到了，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去了。”
“好了，不要那么悲观了，一切的事情我都心里有数。鲁爷爷给了我一件东西，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压制那个烙印带来的影响，你不用太担心。”
忽然灵犀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问道，
“你要跟我一起去上面吗？”
听到灵犀这般提问，姜是非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我现在这实力可能一开始的试炼都通不过，更何况得到建木守卫的认可呢！”
“那倒也是。”
可能因为有人说话，灵犀的心情也愉悦了不少，说话也快上许多。
“你这半吊子怎么跟我相比。”
听到灵犀这样讲，姜是非也放下了心，“也是，也有可能你都通不过那些关卡，得到建木守卫的认可。”
听到姜是非这般话语，灵犀对他直接就是拳脚伺候，打得是姜是非抱头求饶。正在下方熟睡的蚩龙也遭受无妄之灾，吃了几口屋顶的灰，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翌日清晨，蚩龙醒了过来，可是他看见跟他睡在一个屋的姜是非不见了，便着急起身在屋里寻找。不找不要紧，一找更要命，原来灵犀姐姐也不见了。蚩龙那个心里苦啊，难道他们觉得自己是累赘把自己抛下了，于是边带着哭腔呼喊灵犀和姜是非的名字，一边出门去寻找。
当他在房门前哭喊的时候，一块木头砸到了他的头上，一个戏谑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下来，“你怎么哭鼻子了小家伙，好难看哦。”
听到这声音，蚩龙转过身抬起头看见灵犀和姜是非就躺在屋顶上，抹了抹鼻子，“你个坏人。”
随后一下子也窜到屋顶，一点都不想搭理姜是非，径直在灵犀旁边坐下，“灵犀姐姐，你怎么跟着坏人在这屋顶上啊。我小时候看见我爸爸妈妈就经常躺在一起，他们跟我说正因为这样才有了我。你们也是准备”
姜是非听到这只坏熊猫这样讲话感觉大事不妙，赶紧起身捂住他的嘴巴。被捂住嘴巴的蚩龙不断挣扎，誓死不从。
“你们别闹了，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可以出发了。”
还是灵犀说的话比较有威慑力，两个像小孩子打闹的姜是非和蚩龙安静了下来。
正当他们正准备走出村子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们。
叫住他们的正是昨天迎他们进村的老者。他一身破烂的衣裳还算干净，但是整个身躯就像是被太阳晒干一样，干瘦的身体支起了那厚厚的破烂衣服。
“你有什么事吗？老人家。”姜是非和善的问道，毕竟昨天人家也收留了自己一夜，虽然房子不是他的，但是毕竟他们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了，也算是这小片土地的主人。
“两位小朋友，你们在我们这里住了一晚上，我希望你们能够留下一点物资，毕竟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里都是老家伙，想要吃口饭不方便。”他讲这些话面不红，心不跳，毕竟这些话他已经跟太多在他们这边留宿的人讲过了，第一次的时候会有羞愧的心理，但是说得多了，自然而然面皮也就厚了。
原来如此，他们赶紧将身上的物资匀一大部分给老者，毕竟他们也快到达通天城了。
老者看着他们的举动流出了感激之情。
本来还在屋内的老人看到这样的情况纷纷出门来对灵犀他们表示感谢。
此时一个衰老的女性声音响起，“村长，张老头好像没来。”
这是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年妇女，她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斑点看起来很是吓人，蚩龙连忙躲到了灵犀的身后。
接着又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昨天他摔了一跤，我们哥几个将他抬回屋里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听到他们的言语，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在村长的心头，随后转头跟身后的七八个人说道，“走，我们去看看吧。”
然后看向灵犀和姜是非他们说道，“再次感谢，我们这边可能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们请便。”
灵犀皱着眉问道，“需要帮忙吗？”
那村长倒是不客气，“也好，你们也跟我们一起吧。”
毕竟到他们这个年岁，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如果老张头没死，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可能有办法给他续续命，如果真的撒手人寰，归于天宇的话，这两个年轻人还是一份免费的劳动，毕竟自己这群老头老太帮一具尸体属实也是麻烦。
稀稀疏疏的十个人便往张老头那间破旧的房子走去。走在后面的灵犀和姜是非步伐迈得又小又慢，当然这是在他们看来，在那些老人家看来，他们已经走得很快了。
他们来到张老头的房屋前，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应，便推门而入。
姜是非跟着这些老人进屋，看见这个屋子还算干净，几人走进了张老头的卧室。此时一个裹着被子的老头躺在床边。
村长走上前去，先用手指探了探那张老头的鼻息，随即用手摸了摸张老头的身体。然后回头跟那些满脸问号的老头老太太们说道，“去了。”
那些老人只是叹息了一声，又送走了一个。
村长走到姜是非和灵犀面前说道，“你们能帮我们把张老头搬到村口吗？”
姜是非还没反应过来，灵犀便开口说道，“我这个小弟可以，小弟上。”
灵犀拍着姜是非的肩膀应承了下来，姜是非只能硬着头皮扛着那死去的老头搬到村口，这是他第三次搬死去老人的尸体，虽然有前两次的经验，但是对于不熟悉的陌生老人他还是很抵触，感觉浑身不自在。
看着被姜是非扛出去的张老头，村长对灵犀说道，“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灵犀心想这老头事情怎么这么多呢，不过看着他们年迈的模样，还是答应了下来。
随后灵犀在村长的带领下来到了这间房子门前，蚩龙也不喜欢那具死去的尸体，便跟在灵犀身旁。
在这座破旧房子门前有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在大树旁边有一把生锈的铁锹，然而这不是独一份的，在这个村子里，好像很多房子面前都有一棵大树，大树下都有一把铁锹。
“小姑娘你拿着那把铁锹在这个地方把这些土刨开。”说着在那棵大树旁边的一个地方打了标识，以至于让灵犀不会像无头苍蝇一般。
灵犀不知道这个村长搞什么鬼，想要找什么东西，但是还是行动了起来。而一旁的村长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蚩龙也睁着他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以为是在挖什么宝藏。
不一会一个陶瓷盖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村长看到了瓦瓮的盖时，便让灵犀小心点挖。
挖到瓦瓮时，灵犀也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便开口问道，“里面是什么。”
村长说道，“里面啊，是酒，是张老头酿的，也算是张老头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念吧。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在十几年前的时候，我们腿脚还比较利索的时候便都给自己种了棵树，在树下藏了一坛子自己酿的酒，等到死的那天，其他人就用这酒来慰藉他的到来和欢送他的离开。”
听着这个村长老人的话语，灵犀属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这些留在这边的人，是豁达？还是悲哀？
村长一边说着，一边跪了下去，准备将坑里的瓦瓮拿起来。
灵犀看着老人那不利索的腿脚，便开口道要不要让她来。
村长笑着摇摇头拒绝了灵犀的好意，他慢慢地将手探进坑里，将瓦瓮拿了出来，但是差点摔倒，要不是灵犀眼疾手快扶她一把，不然连人带瓦瓮都要摔到，真担心村长会跟这瓦瓮一般摔碎。
随后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这个瓦瓮，把表面的泥土擦干净。经过这么一擦，本来有些岁月感的瓦瓮此时却变得跟新的一样。
村长那张干瘪的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小姑娘，我要去送张老头最后一程了。”
说完捧着那个瓦瓮径直地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灵犀放下手中生锈铁锹跟了上去，在她身后还有一只黑白的小跟屁虫。
当他们来到村口，几个老人围在那里看着姜是非正干得满头大汗，已经在那张老头身旁堆了不少柴火和干草。
本来那些老人想帮忙的，但是姜是非担心他们磕着碰着，等下就跟那个张老头一样，第二天就一命呜呼了，便没让他们插手，一个人解决了所有问题。
那几个老人看见村长过来了，便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村长将手中的瓦瓮放到地上，说道，“那我们就送张老头最后一程吧。”
说完径直走向铺满柴火和干草的张老头，俯下身点燃了身前那堆干草，火苗开始蔓延，不一会儿火势越来越大，那张老头慢慢地被火光吞噬。这些老人家眼里没有哀伤，对他们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
村长蹲下了身，将封在瓦瓮口的黄泥敲掉，一股酒香从那瓦瓮口的缝隙中飘了出来。
村长接过老人们拿过来的碗，将瓦瓮中的酒倒了出来。
他先拿起其中一碗酒来到了那燃烧的火堆旁，随后朗声道，“张老头走好，可怜人间多辛苦，饮了这碗酒，死后空空皆无忧。”
姜是非听着村长此般话语，竟然有种悲戚的感觉，这世间的许多生命如此脆弱却又要遭受着许多的苦难。
村长端起了两碗酒来到灵犀和姜是非面前说道，“谢谢二位帮忙，这碗酒敬二位，希望二位好心人以后的人生道路宽广敞亮。”
灵犀和姜是非接过村长碗中的酒，一饮而尽。这酒不像他们之前喝的酒，这酒初尝甘甜，弥留在舌尖的液体之后却有一丝苦味。
蚩龙闻着酒香，一直扒拉姜是非的腿表示他也想要喝。灵犀看到后说道，“你就别喝了，不要像之前在秦叔的摊子喝酒时候那般喝没多少就不省人事了。”
蚩龙听到灵犀姐姐这般话语，只能乖巧地看着。
看着火光，村长说道，“二位，我们就不多留了，剩下的事情我们几个老人家会处理，叨扰你们，属实麻烦了。”
姜是非和灵犀看了眼大火，再看着剩下的这些老人，一股悲凉之意袭来，将更多的东西留给他们后，便驾驶着灭蒙离开了前往通天城的方向而去。
在他们离开后，那剩余的老人还是围在那火堆旁边，一边喝着酒，一边等着火熄灭。
当最后一丝火苗熄灭之时，几个老人拿着那个已经没有酒的空瓦瓮将张老头在大火中烧剩下的骨头放进瓦瓮之中，再重新用黄泥封住。
随后一行人再次来到了老张头的房子前那棵树，将瓦瓮重新放入了刚才挖出来的地方。也把刚才喝酒的碗也放了下去。
几个老人在那坑旁用双手一捧一捧地捧着旁边的泥土洒在了瓦瓮和碗上面，虽然这个坑不大，但是他们好像在那边呆了好久，直到天黑了身体受不了了才回去。
离开那座村庄后，那几个人的状态影像经常在他的面前浮现，姜是非感觉那些老人虽然个个风烛残年，但是在那摇摇欲坠的生命中展现出来的坚毅却让人心生敬佩。
不止是他，灵犀也感触很深，坚强地活着，淡然的看待死亡。
只有蚩龙既害怕又有点可惜，毕竟那么香甜的酒他没有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