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舒北凉练剑时还想着谢冉的话，有些心不在焉的，被前辈训了好几次。
寻常吃中饭时谢冉都会来找他，可今日却没有，他独自去拿了包子和米粥，心里还有些小低落。
说起来真是奇怪，先前他看唐师妹那么讨厌宋烟，今日却见她主动替宋烟拿了两个包子。
宋大小姐接过包子，低头对唐师妹说了甚么，唐师妹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样看来，她们二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他还真想不明白这些姑娘的心思。
要是谢师弟在就好了。舒北凉又忍不住想。
恰好唐玉清走过来，舒北凉就出声叫住了她，问：“师妹，你知道近来谢冉在做甚么吗？”
“我又不是整日跟着他，怎会知他在做甚么？”唐姑娘挑了挑眉，说：“不过他们学琴的不是在准备扬州擂台用的招式？他多半也在跟着卢前辈学罢？”
她又低头咬了口包子，含糊不清地接着道：“不过柳娴同我说他学琴学得很慢，前些日子终于是把第一首曲子学会了，前辈们还都欣慰得很。”
舒北凉有些郁闷，他觉得这山上该是他和谢冉关系最好，可怎么对于谢师弟的事，他却都得从别人嘴里得知？
他默不作声地喝了口热粥，过了会才道：“你与宋烟的关系似乎不错。”
“宋烟？”唐玉清的脸蓦然红了起来。她抿着唇，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我只是觉得……她人或许还不错。本姑娘心胸宽广，就不计较之前的事了。”
舒北凉其实也不关心她们小姑娘之间的事，就只是兴致缺缺地恩了声。
他不像唐师妹那样心胸开阔，现在为着谢冉的事有些吃味，看什么都觉得酸溜溜的。
傍晚歇息时，他实在没忍住，就自己抱着剑溜去了卢前辈的屋子。
夕阳西下，余晖将院中的池塘也染成了浅金色，几尾锦鲤在其中自在地游着。
舒北凉听到屋中有人说话的声音，便屏着呼吸，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他蹲在木窗下，听到柳娴在屋中说：“好看是好看，可我还是觉得方才那套衣服适合他。”
“不成不成，这哪像是惊月派的弟子，花里胡哨的。”这是卢沉鱼前辈的大弟子的声音。
“再前面一套我觉得不错，”二弟子说，“英姿飒爽的，有气魄。”
听着里头的人争了好一会，舒北凉才听到谢冉带着些无奈语气出声说了句：“不过是套衣服，这都争了三四天了，还没得个结果么？”
“扬州擂台可是初露头角的好时机，自然要注重些。”卢沉鱼笑了声，说，“好嘛，我们替你想了这么多，你自己倒是不急。”
舒北凉蹲得脚有些麻，刚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就不慎踩到了身后的枯枝落叶上。
他还未来得及躲起来，里头的人就把窗子打开了。
“原来是舒公子。”柳娴弯起一双杏眼，温温柔柔地说，“你来了怎么也不作声，躲窗外作甚？”
舒北凉也没想好这事该怎么说。
他脸皮薄得很，被柳娴这么一问，俊脸又涨红了一片。
过了会，他才支支吾吾地道：“我来……来找谢冉……”
柳娴了然道：“原来是找他呀。正好，你来看看哪套衣服适合他。”
舒北凉推开门，方想喊谢冉的名字，可刚抬眼看过去，就被对方的扮相震得又把门砰地合上了。
谢冉从里头把门拉开，茫然地问蹲在门口的舒北凉，说：“师兄，你为何要关门？”
舒北凉深吸了一口气，才敢抬头重新去看背后的谢冉。
少年如上次一般抹了淡淡的红妆，平日里束上去的鬓发散了下来，只用青蓝色的发带将一小撮头发编成了辫子，他低下头时，那辫子就跟着垂下来，迎风微微地晃动。
他的肤色本就较常人更白，在沉沉的藏青色下，更是显得如日光下的雪色般晃人。
舒北凉心里也没有甚么美人的概念，他只觉得做女子打扮的谢冉叫他心神不宁，胸膛里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了一般，扑通扑通的，震得他手脚都一起发麻。
他迟疑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谢冉：“师弟，你要穿成这身去扬州么？”
谢冉摸着下巴，像小狐狸一样笑了起来，对他说：“卢前辈说我无才无德，打擂就只能靠脸了。”
在一旁的卢沉鱼：“……”
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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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冉把妆洗了，又换回先前那身不伦不类的少年装束后，同舒北凉一起走回住宿。
舒北凉摸着心口的位置，还没完全缓过神。
姐姐们身上偶尔也会有这样的脂粉味。
但他在谢冉身上闻到这种味道，总觉得有哪里是不同的。
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是哪里不同，就随口跟谢冉说了另一件事：“宋大小姐和唐师妹做朋友了。”
谢冉说：“啊，这也不错。”
舒北凉说：“可先前唐师妹那般生气，我还以为他们会老死不相往来呢。”
谢冉笑着勾住舒北凉的肩，说：“世上的事哪有绝对，爱恨如风月江流，总会变的。”
“怎么能靠脸去打擂呢？”舒北凉终于忍不住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谢冉说：“我说过了，师兄到时候便知道了。”
他抬起手指，在唇上一点，说：“人有的时候，就想做些离经叛道的事嘛。”
他本来不大想出风头，但安安分分多没意思。
夜里谢冉想了许多，就算他不做天下第一，也要换种方式，把江湖搅得不得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