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夜风

    定海关夜

    孟长东费了点力气才爬上城楼，又被春风吹迷了眼。

    北部的春风真是一点也不温柔，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外袍。

    坐在城墙护栏上的欧阳文却丝毫感觉不到这寒冷，双腿在城墙外晃荡，墨发长袍随风而动，好似随时会被吹下去。

    “长东来啦？”欧阳文朝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子，仰头又喝了一大口。

    边上还扔了七八个同款酒瓶，也不知他到底拎了多少上来。孟长东翻了翻：“你一瓶都没给我留？”

    “谁知道你会来？”

    孟长东嘿了一声：“要不是担心你想不开，谁乐意上来吹冷风？反正酒也没了，要不咱们下去喝？”

    “不用，这酒没劲透了，半天都醉不了人。”欧阳文扔了酒瓶子，拽着孟长东的衣领一个用力，将他也拉到了护栏上。

    两人排排坐到一起。

    孟长东颤颤巍巍地往下看，只见浓重的夜色在脚下铺开，似一只暗黑的巨兽随时能将人吞没。

    “小公爷，咱非得坐这儿吗？”

    欧阳文哈哈大笑：“长东在战场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不成想还会怕高啊。”

    孟长东咬牙：“我只是个军师，不像小公爷，武功高强，轻功绝世。”

    “放心，有我在，你摔不下去。”欧阳文的声音一下子低落下去：“长东，你说皇上怎么想的，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想议和了呢？”

    “小公爷不正是因为想明白了才在这里喝酒吗？”

    “谁说的？小爷我一点儿也不明白。小爷只想提枪与北疆拼个你死我活，血仇就必须由血来还。”

    “谁的血呢？小公爷，死者已矣，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欧阳文猛地转头，眼中煞气与血气弥漫：“说得轻巧，若将北疆换成倭寇，你还能这般云淡风轻地与对方谈和吗？”

    孟长东想说这不一样，但话到嘴边却猛地怔住。

    有什么不一样呢？

    倭寇烧杀劫掠，北疆的双手又哪谈得上干净。只不过倭寇更加凶残没人性而已，说到底，也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他沉默许久：“北疆换主，或许会带来不一样的生机。小公爷，大胤征战太久，真的耗不起了。不光是钱财还有人，你若到民间走一遭便会发现，青壮缺失，老弱妇孺太多了。”

    若继续打下去，大胤势必要再征兵，届时又不知多少家庭会失去顶梁柱。

    欧阳文又何尝不知。

    可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难过：“或许吧，但想到要带兵去帮北疆人，真是怎么想都不爽。”

    “要不你别去了，我跟大毛配合多年，不会出问题的。”

    “那不行，此战之后，若赫连云成功篡位，两国就该止战了。小爷当然得抓着最后机会杀个过瘾。”

    北疆内斗，帮的是北疆人，但打的也是北疆人啊。他当然不能放过这机会。

    赫连云就是连老板，他不是皇子，而是长公主之子，据说在民间长大，对北疆皇室不满久矣。

    北疆封闭得太厉害，他们得到的情报有限。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怠，冒然合作是不可能的。

    夜风呼啸，战死沙场的亡魂在风中呜咽。欧阳文长叹一声，定海关的确不该再添新魂，只是：“万一赫连云只是个饵呢？”

    他可以与大胤合作去打皇室，就能与皇家合作坑杀所有大胤士兵。

    人生地不熟，真进了北疆领地，不说全军覆没，也得元气大伤。

    孟长东道：“这就是三少的事儿了。”

    天门山宫殿

    赫连云正在浏览一份清单，程北铮坐在一旁细细地品茶。

    清单上的物资选超赫连云的期待，他挑了挑眉：“看来贵国皇帝对这个合作很感兴趣。”

    程北铮道：“连老板大概会错意了，那些多余的物资是为了与连老板的另一项合作。”

    “哦？说来听听。”

    “听闻北疆物产富饶，程某想带支商队去见识见识。”

    赫连云笑道：“合作尚未开始，程老板这要求过份了吧。”

    “连老板送上的议和书里，两国本就是要通商的，如今只是提前一点点而已。连老板若连这点子诚意都没有，大胤的军队又岂敢贸然进入北疆领地？”

    “程老板，我现在还不是北疆王。”

    “但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