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悬案
这些帖子都是一个月以前送来的,算算时间,那会子选秀才刚刚透出消息,而她已启程去了江南。
青苗及时给了回复,告知他们她主子出了远门。
陆念芙翻了一遍,发现青苗回复得已很是得当。撇开上辈子的记忆不算,送帖子来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不难猜出她们是冲着瑞王侧妃这个位置来的。
谁会喜欢给自己男人塞小妾的人啊?表再多忠心那也是扯蛋,面都没见过几回,就一心惦记着给顾砚尘当小妾,能没点图谋?
她是商户女没错,但好歹也管着那么多来钱的产业,能不能不要总把她想象成蠢蛋?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在选秀刚开始就躲了出去,不然光应付这些人就能把自己气个半死。
“青苗,给平宁伯府和顾府送一份拜帖,问明日可方便上门拜访。” 至于其他人,暂时就不费心了,将那叠帖子推到一边,陆念芙如是吩咐道。
是的,广陵侯府那份帖子并非出自顾融夫妇,而是二婶秦氏。
当天下午,陆念芙就收到了回帖,两边都表示他们明日有空。
于是陆念芙把对账日又往后推了一天,一大早就带上土特产去了顾二叔家。她计划跟二婶叙下家常,然后去平宁伯府吃个午饭。
顾砚尘也很忙。
虽然他以假期还没用完不去上朝,但大理寺堆积的案子却不能坐视不管。
他翻着卷宗撇嘴:“啧,我才走一个多月,大理寺就多了两起悬案,简世杰到底做什么吃的?”
大理寺啊,可不是什么小案子都接的,必须是涉及到官员或是什么大案才会挪过来。就这样,居然还有两个悬案!!!
怪不得齐英侯府那么强的背景,他到现在却还只是二把手,原来是能力不行。
孟长东站在桌案边,看他翻得认真:“老大是打算接手吗?”
“这是自然,大理寺悬案堆积,那是会败坏老子名声的。”
“这样会不会得罪齐英侯府?”
简世杰查不出来的案子,老大一回来就破案了,那不是生生打人脸吗?
顾砚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齐英侯府,老子得罪得还少吗?”从简德秋开始,到后来的简世昭,再加上早朝时几次跟简怀明作对
跟这些比起来,打简世杰的脸算个球啊?
更别说,自己还是他顶头上司呢。接手他查不了的案子不要太名正言顺,手下干活不给力,他亲自上还有什么可挑的?
“老大,您现在可是王爷了,四处树敌如何再进一步?”孟长东的声音压得很低,要不是考虑到老大的文化水平,他是绝不会把话说得这般明白的。
已经是王爷,再上一步不就是
顾砚尘猛地抬头,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半晌冲他竖了竖大拇指:“真没想到,孟军师对我居然有如此信心,我是不是该受宠若惊?”
得,啥也不用说了。孟长东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的确是属下高估您了,那现在给您汇报一下这两起案子?”
“你有查到线索吗?”
“自然。”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不愧是军师!”
孟长东没理他,自顾自说道:“第一个案子发生在端午节,工部员外郎孟家夜间被袭,满府二十九口无一幸免,值钱物件也被洗劫一空。简大人将此案判为劫杀,但属下以为,这是内鬼所为。”
“不是说满府都死光了吗?”
“但二十九具焦尸中,有一具是瘸乞丐的。”
瘸乞丐天生残疾,但脑子很是不错,别看他成天穿得破破烂烂地拿个碗乞讨,他贩卖消息得来的钱早够他花销一辈子了。
三教九流之处,消息总是最灵通的,顾砚尘查案时还照顾过他几回生意。
顾砚尘抬头看他,表情有一瞬间的难过:“瘸乞丐死了?你怎么确定那尸体就是他?”
孟长东道:“您要是看到尸体也能认出来的,瘸乞丐左手天生六指,加上瘸腿,尸体的辨识度太高了。且属下查过,瘸乞丐是真的失踪了,是以属下推断。孟府定然是出了内鬼,而这个内鬼让瘸乞丐李代桃僵,他自然便能逍遥法外。”
“可知内鬼是谁?”
“焦尸无法确定身份,只能推断出男女,属下对比了孟府登记在册的人员数目,发现少了一具女尸。属下已让人画了孟府满门的画像蹲守在各大城门处,他此时应该还在京城。”
“干得好。”顾砚尘收起卷宗:“走,咱们先去孟府看看。乌御史杀妻又是怎么回事儿?”
“乌御史关在牢里一个劲儿的喊冤,说自己被下了药。”
“什么药能让他杀了自个儿的媳妇?”大长腿已经跨过门槛,孟长东跟在他身后脚步匆匆,但半点不影响他继续汇报:“这案子也没啥好查的了,乌御史的确是中了药,中的五石散,但这药不是别人下的,他自己本来就有瘾。仵作已经验过,他是吸食五石散之后出现幻觉才会出这等惨案。”
“那这案子不是很明显了吗?为何还会悬而未决?”
孟长东小声道:“老大,那工部员外郎孟时是简大人的表舅。”
“懂了,他这是想包庇罪犯啊,晚上就写个折子参他一本。”
“什么啊您就懂了,简世杰根本就是在拖时间好不好?他不想得罪人,这案子就等着你回来处理呢。”
顾砚尘:“靠,要不说京官心眼多呢。”
“那您还管不管?”
“当然要管,不过先晾他几天再说。”
孟长东:
其实您老人家心眼也不少。
孟府已然只剩残垣断壁,但从这些东西的痕迹中仍能窥见这宅子当初的气派。一起遭殃的还有隔壁的两栋房子,但他们只损失了财物。里头住的人早在孟府火起时便逃了出来。顾砚尘估算了一翻孟府的占地面积,酸了:“一个小小的六品官,竟也住得如此阔气,京官果然有钱。”
工部员外郎是正六品,工部还是京中有名的冷门衙门。
孟长东默默瞅了他一眼,提醒道:“抱对大腿发财自然快,孟时是齐英侯府的人,专管工部的采买。老大,您现在已经是王爷了,属下等人还客居在您府上呢。听说京城的丈母娘要求比较高,没有宅子是娶不上媳妇的。”
京城的日子哪哪都好,就是赚钱的路子没了。
天子脚下可没商队需要他们庇护,更没倭寇任他们打劫。
顾砚尘算了算自己从扬州带回来的人数,顿觉钱袋子岌岌可危:“还,还是先说正事儿吧。这府邸这般大,除了金银外,值钱的大物件定然不少。一夜之间要把这些东西弄走,他们在附近定有窝点,回去寻个由头,将这一带好好盘查一番。”
孟长东眼睛一亮:“属下这就去安排。”
陆念芙很忙,她本计划一大早就去找秦氏。但是青苗提醒了她,在见顾二婶之前,得先去广陵侯府给房氏请个安。
于是她只得临时让人备了份礼,大清早地去了广陵侯府。
房氏对陆念芙的到来颇为意外。
顾砚尘被封为瑞王之时,她的确担心害怕过一阵子。可在最初的震惊害怕之后,她发现皇上并没有因为她苛待顾砚尘而向她问责,于是她很快就想通了。
都说养恩大于生恩,便是苛待过又如何,顾砚尘不照样长大了吗?而且还成长得如此出色,说到底他们广陵侯府于顾砚尘还是有恩的。只可惜她想通的时候有点迟了,那会子顾砚尘夫妻俩已经出了京。
以致于她的儿子没能选进翰林院,只在礼部谋了个员外郎的官职。
区区六品,哪配得上他儿子。
于是逮着陆念芙便开始套近乎,顺便帮顾砚东讨要好处:“你说区区一个六品员外郎哪能显出砚东的才华?将来砚尘和其他皇子争斗,他便是想帮也有心无力不是?你好好跟砚尘说说,兄弟齐心,其力断金,砚东好对他绝对大大地有利。二三品官不好谋,我也就不贪想了,让他给砚东弄个四品官当当就好。”
四品官,还就好?
青芽翻了个大大地白眼。
陆念芙却是很好说话:“夫人说得很是,我回去定然会跟王爷说的。”
房氏大喜,连她称呼自己为夫人都给忽略了。高高兴兴地把陆念芙送出门,催他快去找顾砚尘,最好一天之内就能将这四品官落实到他儿子头上。
一上马车,青芽就忍不住了:“姑娘,您怎么能答应这种事?”
“我若不应,她怕是能拉着我说一上午,耳朵遭罪倒没什么,可今儿不还有事儿要忙嘛!”陆念芙笑了笑:“再说了,我应了又作不得数。”
青芽:
房氏自然不知道陆念芙的想法,只觉得她好说话,乐陶陶地道:“这当了王妃就是不一样,开始在意名声了,换作以前这小蹄子哪能听我的。司琴,明儿去把表小姐接来。”
司琴回道:“夫人您忘啦?表小姐现在还在储秀宫呢?”
“那明儿让陆念芙再来一趟。”
司琴喉咙有点发梗,硬着头皮道:“夫,夫人,人家现在已经是瑞王妃了?”
不是你家唯唯喏喏的小媳妇啊?
房氏却不甚在意:“皇家媳妇那么好当的,我好歹当了顾砚尘二十多年的娘,刚飞黄腾达就翻脸不认人,他俩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她要不来,哼,我找几个人去茶馆说书,编排不死她。养了顾砚尘二十多年,也是时候叫他报恩了。”
司琴:
比起房氏,秦氏就显得知礼多了。在门口迎着不说,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陆念芙侧身避开:“二婶快别,一家人不讲究这些,您这是折煞我了。”
“怎会?您现在是瑞王妃,日后有的是人给你行礼请安,慢慢地就会习惯的。”
“那也等习惯后再说。”
“好吧。”秦氏神色松快了许多,陆念芙这般情状,瞧着便知不是翻脸无情的人,她作了个请的姿势:“王妃这边来。”
屋里茶香袅袅,顾融送来十万两银子之后,秦氏的手头宽了许多,也喝得起好茶了。两人分宾主坐下,秦氏刚刚松泛的神色又局促了起来,她本不是玲珑健谈之人,有求于人也不知该如何套近乎,只急得脑门子上都渗出了汗珠。
陆念芙喝了品茶,瞧着秦氏汗如雨下的模样很是诧异:“二婶寻我可是有什么难事?”
不是吧那拜帖可是一个多月前的,难不成时隔整月,她的问题还没解决?
秦氏越发不好意思:“王妃,上次的曙光楼的事儿我还没有感谢你,如今又有事求到你头上,实在是,实在是羞于启齿。但这事事关雁书的终身幸福,我也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你了。”
“二婶说细点儿,这般没头没尾的,我可没法儿应下。”
秦氏抹了抹眼泪连忙从头说起。
事起宫中选秀。
四品以上京官嫡女都得参选,顾璃品阶不够,原也与他家无关。可栾大学士出事后,皇上给他升了官。不多不少,正好够上此次选秀的标准。
但顾雁书在此之前与顾璃资助的一个书生詹蔚两情相悦了。
虽还没正式订亲,但詹蔚早已求到顾璃跟前,说好等他金榜题名便让父母进京提亲。结果他倒是争气在殿试时博到了二榜进士出身,可父母还没接进京呢,皇上宣布了选秀。
顾雁书的名字自然被报了上去。
秦氏期盼地看着陆念芙:“王妃,二婶知道这要求过份了,可别说是我家老爷,便是大哥也不得圣心久矣,此事要由他俩开口,万一搞砸,搭上的就不仅仅是雁书的终身。我实在是没办法,才不得不向你求助。你与皇后说得上话,求个恩典她的名字也就从秀女中划去了。哪想你又出了京,如今这样,也只能指望皇后赐婚了。”
陆念芙听明白了:“所以二婶是希望我跟皇后求个恩典,让她把雁书赐婚给那书生吗?”
“嗯。”
“那位詹书生如今可谋得官职?”
“馆选进了翰林院。”
“二叔帮的忙?”
“那倒没有。本来以詹蔚的出身,又不是一甲,是万万选不进翰林院的。老爷也没想往这方面努力,但他的文章不知哪个点被皇上选中了,便金口一开主动留了人。”
能被皇上看中,看来的确有真才实学。
陆念芙知道,皇后对她客气只是因为想拉拢顾砚尘。但有这层原因在,皇后定然不会拒绝她这小小的请求。她思量半晌,开口道:“此事便是皇后那边走不通,相公跟皇上开个口,定也算不得难事,只是二婶您真的要将雁书妹妹嫁给詹蔚吗?”
秦氏疑惑:“王妃何出此言?可是此事有何不妥?”
“二叔便在翰林院任职,您当知道,从翰林院里出来的人虽然仕途不错,但混不出翰林院的也大有人在,那可是个很清贫的衙门。而被选成秀女,雁书妹妹又是相公的堂妹,宫里给指的人身份定然不低,你真不考虑换个女婿?”
秦氏摇头:“还是算了吧。这些年老爷待我不错,府上清静没有后宅之争,那丫头被我养得单纯懵懂。真嫁进高门大院,还不定吃多少苦头呢。倒是这詹蔚,老爷都夸他品性不错,他又是那么个出身,日后定然不会让雁书受委屈。讲得实在点儿,便是他真的狗胆包天,老爷也能寻上门去给女儿讨个公道,可若嫁进了高门大院,怕是人没了咱们也毫无办法。”
陆念芙忍不住对秦氏高看一眼。
在这喜好攀龙附凤的年代,秦氏和顾璃能这般为女儿打算,已是相当难得了。
她当然不可能鼓励人家去争嫁高门,更不可能帮顾砚尘大包大揽,保证他会护着顾雁书。她慎重地想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我懂了,回去我便与相公商量商量,看如何做最是妥当。”
这便是应下了,秦氏开心不已,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又要给陆念芙行礼道谢。
陆念芙连忙拦下,起身告辞。
秦氏自然要留她用饭,陆念芙以要去平宁伯府给拒绝了。
秦氏颇觉遗憾,但也没有拦着她回娘家的道理,于是亲自送了她出府,马车便晃悠晃悠地去了平宁伯府。
连着走了两家,马车到平宁伯府时已近午时。
平宁伯府的拜帖是曾未央送去的,但来迎接陆念芙的却不是她。陆念芙看着门内没什么表情的班氏困惑不已,她这位母亲一直以来的表现,说是把“不待见她”四字刻在脑门上都不为过。
结果她居然亲自出来接她?
难道是因为她身份变了吗?但这副表情也不太对吧?
班氏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了她一眼后便道:“来了?未央病了许久,也等你许久了。快去看看她吧,这会子应该醒了。”
“未央妹妹又病了?”
“她身子虚,每隔些时日总要病上一场,我们都习惯了。”
“那我去瞧瞧她。”
“嗯,王妃这边请。”
班氏低头做了个请的姿势,陆念芙转头的瞬间,正好看见她唇角绽放的笑容。这笑极其欣慰,转瞬又被她宽大的袖袍挡住。
陆念芙心中诧异,却也无心去深究她一个笑容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