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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掉马(明天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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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张白纸般的无心之人,玉宿无疑是最快最锋利的一把刀。前期在外大杀四方,染得满身恶债,余一双猩红冰冷的臂膀……不曾对谁张开拥抱,更无人将他看作依靠。

    ——直到死时灰飞烟灭,也不知他此生走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

    段青泥凝视玉宿的面庞,心情忽然复杂到难以形容。

    思忖片刻,他才开口:“……玉宿。”

    玉宿闻言,抬起那双淡漠的眼。背光的角度,深得望不见底。

    段青泥问:“这些年你孤身一人,每着手做一件事的时候,有想过是为了什么吗?做到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玉宿平静地答:“没有考虑的必要。”

    一个来历背景皆成虚无的人。生于囚笼,认了妖魔作养父,日夜守在那血雾缭绕的坟庄,没有谁告知他做人的根本,也没有谁教会他“情”字背后的深意。

    段青泥又问:“那……依你之见,眼下是活人重要,还是死人更重要?”

    玉宿怔了怔,依然答不出来。

    “反正,图纸在你手里。后续是挖山毁山,还是杀人放火、让长岭灭门——我不拦你,也拦不住,恶果你自己承担。”

    段青泥伸个懒腰,站起身道:“只不过吧,方才我说这么多,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玉宿诚实地摇头,说:“没有。”

    “好,很好。”段青泥微笑道。

    同这个人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他也是脑子缺了根筋,才会产生说服玉宿的想法——何必跟一块石头穷叫板呢?

    “算了算了,我们本就不是同路人。”

    说到一半,段青泥摁住心口,有些难受地咳嗽起来。玉宿便弯下腰,抬手帮他端稳药碗,后又听得一声长叹:“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吧……”

    ——当然,如果是想杀我,那必不可能由你得逞。

    段青泥埋头下去,唇角沾了微许药汁,目光却是陡然一偏。此时于他袖中,木匣半开,一根细长银针滑至指间……悄无声息。

    想那一日寒听殿外,祈周曾在他耳边反复提醒:若不想被玉宿这把快刀扎个对穿,就必须占得先机,不留他一丝伤人的机会。

    段青泥自知不是玉宿的对手,又不愿成祈周肆意摆弄的棋子,遂一直按捺着不曾出手。

    可事到如今,玉宿交代了他的目的,两个人也完全沟通不来,段青泥便不打算白费力气。他借着玉宿端药碗的间隙,带银针的那手骤然一抬,对准他的后脑狠狠刺了下去……

    去他娘的,没有刺到!

    这节骨眼上,玉宿突然放下药碗。然后褪去身上的外袍,哗啦罩到段青泥的头顶。

    段青泥:“?”

    等等……你别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彼时搭着玉宿那件外衣,许是晒久了太阳,上面还暖融融的,带有一种独特的草木清香。

    “进去吧,外面冷。”

    玉宿淡淡说完,又去搬旁边的椅子。段青泥连忙收手,将木匣银针藏到身后,猛摇头道:“不、不用,这里太阳大,让我多晒一会。”

    玉宿拎起椅子,哐当摆到阳光下,用眼神示意他坐。

    然而某人背后就是木匣,盖子还开了半条缝,走一步能掉出一大把。

    他只好含糊地说:“我腿、腿疼……就站着晒吧。”

    玉宿看了眼他的伤腿,沉默后道:“我昨天,重新给你包扎了。”

    “啊?”段青泥脱口道,“我说谁包得这么丑,原来又是你干的!”

    玉宿:“……”

    段青泥:“咳……当我没说吧。”

    他紧握双手,后退两步,又退两步。不料里面的袖子太长,一下子甩在半开的木匣上——咔嚓一声,亮眼的银针如同瀑布一般,稀里哗啦溅得满地都是。

    卧槽?!

    段青泥顿时人都蒙了,愣在原地半晌,一抬头对上玉宿的目光,随后见他面色一沉,径直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冷静,听我解释。”

    段青泥下意识地别开脸,正犹豫该如何自保,玉宿却没有对他出手,只是微弯下腰,去拣地上那些细长的银针,表情也没有明显的起伏。

    “哎,别动那个!”

    段青泥一看有救,立马蹲下去,一把抓着他的手道:“不准动,不然你就完了!”

    玉宿:“?”

    “这、这盒银针,是我们段家……流传百年的……定情信物!”

    段青泥眼珠子一转,开始昧着良心扯犊子:“很特殊的信物,外人的手拿不得!一根都不可以碰!”

    玉宿微眯了眼,显是不太相信。

    段青泥又道:“碰了就得当我老婆!”

    玉宿面色一变,手指瞬间蜷了回去,眼睛却仍往那些银针上瞟。

    “你还看,看什么看……”段青泥扒拉他道,“有本事拿啊,拿起来看个够!”

    说着凑上去,作势要掰他的手指。玉宿拦着不让,段青泥偏要去扳,也就这一下使了力,刚好触到玉宿的掌心内侧。

    ……而在那里,有一层并不陌生的薄茧。

    段青泥碰到的瞬间,整个人忽就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宿问:“怎么了?”

    段青泥偏过头,定定凝视眼前人的脸庞。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副近在咫尺的五官,倏然之间变得模糊了起来。

    都说人在濒死时的记忆,是最清晰也最不容易遗忘的。

    当日在天枢山外,他因断药而七窍流血,奄奄一息之际,曾有一双宽大的手掌,透过薄茧传来暖热的温度。

    那个时候,还是祈周。

    按理来说,长岭弟子惯常使剑,多年来各脉心法相通,手掌握压的方向也大同小异。而那人虽身在高层,佩剑却从不见用,掌心施力的位置变幻莫测——很显然,他更适应于近身作战。

    至此前前后后,也有过数不清的意外触碰。或危急时刻,或高度紧张……段青泥都疏于留意,不曾将微妙的细节放在心上。

    如今偏是一不留神,他摸着玉宿五指间的薄茧,有些重叠的记忆,便像过电一般的涌了上来。

    许久之后,才微微回神。他仍握着玉宿的大手,然后带着它,掌心朝内,缓缓贴到自己的侧脸上。

    “你……知道祈周吗?”

    段青泥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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