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思之如狂
孙戈看着灰头土脸的苏挽卿突然没了之前的恨意,也盘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现在郢都城的贵女都如此行事了吗”?
苏挽卿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调侃,揉了揉依旧发麻的手腕,这个王富下手还真狠!
“那是你没见陆侯府的陆娘子,和她比我可不够看”。
远在郢都的陆宝儿突然觉得一阵恶寒,这是谁又骂我了?!
孙戈拉过她的左臂帮她打通经络,苏挽卿的笑脸立马消失,小脸皱成了个苦瓜,“疼,疼,疼,我觉得你多少夹带了点私人恩怨在里面”。
孙戈看她左臂没什么大问题,嫌弃的说:“哪有什么私仇,郡主金枝玉叶和咱们这些臭当兵的能有什么私仇”。
站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土,看着依旧坐在原地的苏挽卿“你不起”。
苏挽卿抬头看了他一眼,讪讪的说,“你拉我一把腿麻了”。
借着孙戈的胳膊站起身,使劲跺了跺脚,“这个王富下手可真狠,不行,我要打他儿子一顿出出气”。
“当年陛下血洗将军的旧部其亲属家眷一个也没放过,王富是将军的亲兵若不是陆家兄弟俩接管了西北军便是他也活不下来”。
只有他自己活了下来,到底是恩赐还是惩罚?!
苏挽卿愣了一下,心情复杂的看了眼骂的正欢的王富,和孙戈并肩站着,“当年我父亲死后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家眷也都在潭州吗”?
孙戈听她提起当年的事讽刺的笑了笑,“当年我父亲和李世伯还有霍叔父求到长公主府,希望长公主出面救下那些将领的家眷,但是长公主一句自己妇道人家不懂朝政就打发了他们“。
深吸一口气双目赤红的看着苏挽卿,“最后还是陆太夫人出面才保下那些家眷,先帝留给长公主的人脉暗卫足以和刚登基的陛下抗衡,可是她仍不愿意为那些无辜枉死的将士说一句公道话”。
孙戈对长公主是有怨气的,当年出事时孙戈已经八九岁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见过父亲因为走投无路差点带着自己的左翼军反了大梁。
苏挽卿抬头看了一眼在秋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半晌无语,怕是所有人都恨毒了自己和阿娘。声音哽咽的说:“是我和阿娘对不起大家我无话可说“。
“你不必抱歉,你当年才多大这事跟你没关系,更何况早有人为你还了“。
孙戈的话让苏挽卿更加不解,皱了皱眉头,“替我还了“?
“哈哈哈“。
孙戈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许怀瑾啊许怀瑾,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这些年你在暗地里帮她做过什么呢?
迎着苏挽卿不解的目光,有些调侃的说:“我父亲说当年多亏敬王爷出手造了不少新的户籍给那群如丧家之犬的西北军,这些年又想办法把他们全部安排来了潭州,现在看来是为了给你个依靠”。
长长的叹了口气,望向头顶的黑云,“许将军念着和你阿耶一起喝酒的情谊反了那狗皇帝,他儿子还要为你熬干了心血筹谋,他许家还真是欠你们的”!
苏挽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哪里值得他做这么多。
“是我辜负了大家对苏家的信任,还请兄长放心当年那批将领的家眷,有老人的我负责养老送终,儿子有想返回郢都的我负责安排,并且按照军中俸禄补上十五年的抚恤”。
“郡主不觉得太迟了吗”?
孙戈明知道不是她的错但是心里还是不能接受当初长乐长公主的袖手旁观。
太迟了吗?哪怕是迟到也是一丝慰藉,比至死都等不到的好。“等潭州事了还请兄长帮忙召集一下众人,我想见他们一面“。
不等孙戈回答跳下演武台独自一人出了营地。
苏挽卿骑在马上看着远处绵延不绝的青山突然生出一种悲凉,在郢都时她只要不看不听闭上眼睛和耳朵便能骗自己岁月静好。
自己靠着陆家靠着许怀瑾,靠着昔日的将领,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那些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归来却死在自己君主刀下的亡魂要靠什么祭奠。
“小心”!!
精神恍惚的苏挽卿被一声尖叫惊醒,急忙拉住缰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自己来到了内城。
一位白衣姑娘快速的扶起已经吓傻了的孩子厉声呵斥,“这孩童险些便死在了你的马下”!!
苏挽卿收拢思绪,慌乱的下马查看,发现孩子不小心扭伤了脚,掏出身上仅有的碎银子递给孩童的父母诚恳的说:“都是在下的不是,还请两位先把孩子送到医馆”。
孩童的父母见苏挽卿一副贵公子的打扮,本就不打算追究又见她说话客气还给了些银子,忙不迭的接了钱带着孩子去找大夫。
白衣姑娘转过头看了一眼苏挽卿,没好气的说:“郎君还是小心一些别再给别人带来无妄之灾”。
苏挽卿反应过来时白衣姑娘已经走出了好远,无妄之灾啊?那自己对许怀瑾是不是也是无妄之灾呢?
余娘子见她失魂落魄的回来,满身污垢,手腕也不知被什么擦伤了,赶紧迎了上去,“怎么了这是?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着急忙慌的让人去请大夫,扶着她在榻上坐下,“可是被人欺负了“?
苏挽卿把头靠在余娘子的肩膀上,带着哭腔说:“我有一个十分想见的人,魂牵梦绕思之如狂,可是他不让我回去“!
余娘子已经猜出她说的是谁了,擦了擦自己腮边的泪水,“既然想见就去见一面,有些人一别怕是此生再也不会见到了“。
怜爱的把泪流不止的苏挽卿搂到怀中,叹了口气,“我年少时有个交好的女娘比我大上七八岁,她嫁人时还约好了时时见面,之后几年她夫君离世,自己病重,迟迟没能再见,临终时她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我,可我终究还是没能照顾好那孩子”。
“那孩子”?
见苏挽卿终于不哭了余娘子也破涕为笑,轻柔的帮她擦拭掉脸上的泪水,“那孩子就是你想见的那个人”。
苏挽卿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连眼泪都顾不得擦,不敢相信的问,“许怀瑾“?
“他少时随他阿姊姓,叫温言,他阿哥姓许和许将军同宗,他阿哥阿姊去世后,我把他带回余家堡养了一段时间,体弱多病差点就活不成,后来就被许将军带去了郢都,这么些年再也不曾见过“。
苏挽卿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少时竟然还在潭州住过,难怪这么熟悉潭州的风土人情和余家的关系这么好。
兴奋过后又是一声长叹,“可是他让我在潭州等他,说自己明年开了春就过来“。
余娘子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看着怀中眼神清澈满怀期待的苏挽卿终究转过了头,这个死孩子自己是不用担心怎么面对她,等明年郡主发现了她们这些人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