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人命如草芥
千里之外的郢都，许怀瑾看着手中的密信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真好，总算是到了潭州。
潭州有余家作为掩护又有苏将军的旧部在，几乎是最保险的地方，待萧衡真接管了岭南便让余家送她去岭南换个身份重新生活，等她一旦成了睿王妃，便是陛下也不能不顾天下人的看法强行留侄子的妻室在宫中。
随手把密信扔进炭盆里，“太子殿下和邓大人遇上了吗？”
“已经见过了，只是邓大人为人耿直从不结党营私会效忠太子殿下吗？”
王川只是个暗卫你让他杀个人能行，但是你要他知人善任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许怀瑾平静的看着渐渐暗下去的火苗，就像是自己此刻将要燃尽的生命，有气无力的说：“君子朋而不党，他既然为人正直便一定会欣赏太子殿下，太子资质一般但性子纯良，会是个很好的君王”。
王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很感谢你试图教会我，但是我还是不懂，有些头疼的看着许怀瑾，“县主又去王府了说是想给郡主寄些东西”。
许怀瑾听到陆宝儿就头疼，林敏言什么时候出孝期赶快带着她去鬼混，省得她一天到晚的折磨自己。
“不准，卿卿最是心细又极重感情，被她发现端倪少不得要坏了我的计划”。
若是她真的回来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想办法护着她了。
她的安好足以抚慰自己所有的相思意，既然改变不了什么，又何必徒增烦恼打乱她刚得的安稳生活。
最主要的陆宝儿不怎么值得信任，她长这么大也没干过几件像样的事，大殿吟诗已经算是她人生为数不多的不闯祸的时刻了，怎么能奢求她一直保持呢。
一激动就不受控制的咳了起来，良久才压下喉头的痒意，自嘲的笑了笑，
“护心丸也不是神药啊”。
有些吃力的把手边的小匣子递给王川，“我已时日无多，待我去后把盒子里的东西都销毁，我提前写好的信件每一个月往潭州发一封，所有人不准向郡主提起我的死讯”。
他的卿卿啊，终究还是要一个人面对所有的残酷和不公了。
苏挽卿怔怔的看着层层叠叠的幔帐，好奇怪啊，梦里那个小娘子到底是谁？
她长着和自己一般无二的眉眼，但又不是自己，住在自己之前的偏殿，一切都无比的真实又无比的虚幻。
还有，那个如故到底是谁？和她什么关系？
烦躁的抓乱自己的头发，都梦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九谨慎的打量了一眼不知道已经清醒了还是在发癔症的苏挽卿，试探着问：“娘子醒了“。
苏挽卿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今日府里怎么这么安静“？
“阿郎给府里的奴仆们放了半日的假，他们都出去耍了“。
苏挽卿哈欠连天的起身，看看人家做主人的还给奴仆放假出去玩，支起脑袋好奇的看着阿九“你怎么不出去玩啊”？
“婢子就在这潭州城长大什么没见过，早就玩腻了”。
“那你怎么不回家看看你父母双亲”？
阿九正帮她梳头发，听她提起这个，咧了咧嘴说：“婢子小时候阿哥就去世了，姊姊被舅舅带回去改嫁了，这么些年也没有见过“。
“倒是有个祖母，但是后来全国都在打仗，潭州的男人都去了战场，女人们要顶了郎君们的缺去开铁，祖母身子弱没扛住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说完冲苏挽卿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苏挽卿满怀歉意的看了她一眼，“抱歉，我不知道----”。
“我还活着啊，不仅活着还得了这么好的差事，阿郎和娘子都是顶好的人，从不随意打骂府里的奴仆”，有些不好意思靠近苏挽卿的耳朵“婢子蠢笨，之前因为打碎了前任主家的花瓶，被狠狠打了一顿赶了出来“。
“然后呢“？
苏挽卿下意识的问了出来，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又被赶了出来，哪里还有半点活路。
“婢子又困又饿的时候，看巷口的野狗不知从哪偷了个包子，想着自己还不如一条狗，越想越气，就冲过去把它嘴里的包子抢了自己吃了“。
挽起袖子指着一条淡淡的伤疤说：“就是那条狗咬的”。
苏挽卿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战火纷飞可不是人不如狗嘛！颤抖着抚摸了一下现在看来依旧狰狞的伤疤问：“疼吗”？
“现在不疼了，当时婢子就想啊，老天爷真不公平，你看那些贵主娘娘们什么都不用做就有穿不完的衣服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苏挽卿屈着双膝，把脸埋在膝盖处，闷闷的说：“公主娘娘们整天也要面对各种明枪暗箭啊”。
“街上的刘掌柜说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要问心无愧就行，善恶老天爷都看着呢”。
问心无愧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问心无愧，自己不就因为愧疚夜不能寐吗？
戳了戳她的酒窝问：“如果让你锦衣玉食但是----”。
迎着阿九灼灼的目光，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什么呢？但是无父无母？但自己有许怀瑾一直在身后筹谋，有陆宝儿不遗余力的帮着自己。
阿九看着突然沉默的苏挽卿小声的问，“婢子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苏挽卿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想到了我自己”。
“娘子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是---是大家闺秀，对，他们都说娘子是大家闺秀”。
阿九说完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坚定的点了点头，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苏挽卿突然觉得自己的头没那么疼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自己已经来了潭州，自然有它的意义。
狡猾的冲着阿九眨了眨眼说：“要不你带着我去街上看看吧，你去找表兄拿两套男装”。
“男装啊，那，告诉娘子吗“？
“不告诉，告诉她可能就出不去了“。
苏挽卿想起余娘子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世间怎么会有她那么温柔的人，和自己年少时梦中的阿娘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