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乞丐

    酒馆。

    段子落给自己倒了一壶酒，独自坐在窗边自斟自饮，显得异常孤独。因为，这家酒馆是段子落看到的最小的酒馆，但人还是很多。

    酒馆中到处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要么就是满身肥膘的胖子，五六人围在一桌，划拳取乐，大喊大叫，十分嘈杂。段子落显得很特殊，而其他人，也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一个还算正常体型的汉子走到段子落的桌前，道：“小姐……”

    段子落将头转向窗外。

    “看小姐的样子，是中原人吧？……”汉子道，说着坐在了段子落对面。

    段子落还是不说话，她的肋骨在隐隐作痛。

    “你知道这是哪吗？”老板举了杯酒，道。

    “阎王谷。”段子落道。

    “小姐知道知道这是哪，又为何进来呢？”汉子道。

    “我为何不能进来？”段子落道。

    “姑娘是新来的自然不知。”汉子道，“这阎王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许活人进，不许活人出。”

    “哦？”段子落回头笑道。

    “既然小姐来了这里，便好好在这里享福就好，谷主还是很好的，虽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忽然有人失踪，但美酒佳肴、金钱女人这里应有尽有……额……娈童也是有的。”汉子道。

    “谷主？谷主又是何方高人呢？”段子落道。

    “白夜叉，白斩。”汉子眯起眼睛，低声道，“你知道白斩是谁吗？”

    “不知道，”段子落冷笑道，“不过白斩也不知道知道我是谁。”说罢，段子落拿起掌柜上的一个酒葫芦，装满酒，转身走了。

    现在段子落知道为什么这个酒馆没有老板了，也知道为什么这大街上少得连个乞丐都没有了。

    因为这阎王谷里最穷的人，也可以顿顿吃上鱼肉，可以顿顿喝上好酒，可以随时找个女人放飞自我。人们都在吃喝玩乐，因为自己随时可能会死，在死之前的大好时光中，当然要尽可能地喝酒吃肉，同女人上床，谁又有时间在大街上闲逛呢？

    在大街上的，无非也是在前往下一个放纵的地方。

    终于，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躺在墙角阴暗处的乞丐。

    段子落很是好奇，这种地方还能看见乞丐，真是有趣。待段子落走过去，她没说话，那乞丐反倒先说话了。“姑娘，行行好，给我二十两银子成吗？”乞丐低着头道。

    “第一次看见乞丐一下要这么多钱的。”段子落笑道，“可是我身上只有十五两。”

    “那你先给十五两，剩下五两算姑娘欠我的。”乞丐道。

    “好。”段子落道，说着便拿出十五两银子，递给了乞丐。

    待乞丐抬头，段子落才发觉他的脸上盖着一块破布，将他整个脸都挡住。布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随着乞丐说话轻轻摆动。

    乞丐搓着手里的银锭，嘿嘿一笑，问道：“姑娘刚到这里，不是很有钱，这十五两的银子就这么给一个乞丐吗？”

    “用十五两银子听故事，我觉得值。”段子落道。

    “我一个乞丐会有什么故事？”乞丐道。

    “普通乞丐没有故事，阎王谷里的乞丐一定有。”段子落道。

    乞丐沉默了半晌，道：“李白写过那么多诗，他自己记得住吗？”

    “像李白那么不羁的人，写完一首诗，不到一刻钟忘了。”段子落道，“放不下的是我们这些俗人罢了。”

    “所以我也忘了。”乞丐笑道。

    说着，乞丐拿起了一旁的竹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的竹棍血迹斑驳，点着地一点点向大街中央走去，看起来是个瞎子。

    “阁下为何不去酒楼里玩乐度日呢？”段子落道。

    “虚假的快乐而已。”乞丐道。

    “那真正的快乐又是什么？”段子落道。

    “唉……”乞丐叹了一口气道，“你还处在一个对真的假的感兴趣的年龄，真好啊……人都是从开始相信全都是真的，慢慢开始觉得全都是假的，然后发现有真有假，最后，无所谓真假。”

    段子落看着乞丐，一点一点走到了阳光下面，然后就那么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大街中央，斗笠还戴在头上，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舒服。

    “那五两银子有缘再给你。”段子落笑道。

    “我他娘的早会忘的。”乞丐道，随后身子一倒，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