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的真心
沈君心紧绷的面庞瞬间松弛，紧贴着我坐下，高大的身体像没有骨头，几乎压在我身上，死沉死沉的。
我咬着牙，烦死人了！
我无语地往旁边挪了一寸，沈君心几乎同时挪动屁股，像个连体婴儿，非得贴在我身上。
“无赖！”我暗骂一句，刻意扭头不去看他，目光移向远处的粪坑，坑边横着几根警戒线。
熊二的尸体被警察拉走了，鉴定结果还没出来，不过，应该与我们猜想的八九不离十。
我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沈君心，你说你错了，你错哪儿了？”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脑袋压得很低：“我不该跟你这么说话。”
我失望至极，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是不懂。”
他的坦白没有错，我甚至感谢他对我说出真相。
我真正难过的，是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如果今天死的，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我绝不会多说半句。
可熊二只是个孩子，虽然讨厌，却罪不至死。
我的鼻子酸酸的：“我不知道你参与了多少，我只是害怕……万一，万一有一天我或者我爸影响了你的计划，你会不会……”
我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塞了一团厚厚的棉花，卡得我喘不上气来。
沈君心认真地打量着我，眼中的冷漠比夜色还冷：“你觉得我很残忍？”
他长眉一挑，眼底积蓄着怒意：“或许在你眼中，那个孩子很重要，可在我眼里，世间万物与你相比，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别说一个孩子，就算是杀光天下人，只要你好好的，一切都在所不惜！”
我的脑袋轰隆作响，我是不是听错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沈君心吗？
微弱的烛火下，我看着他英俊的眉梢眼角。
多么白净无瑕的脸，却说出这么冷血的话来！
我再也忍不住：“沈君心，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他脸上的肌肉线条瞬间绷到极致：“人类于我，就像蛇于人类。我问你，人类在杀蛇、捕蛇的时候，可曾会心痛？”
“我……”我顿时语塞。
老爸当年在杀掉怪蛇时，我的确感觉不到心痛，甚至还吃了蛇肉。
或许，在沈君心的眼里，人类也同样如此。
他是蛇，就算披了一张人皮，就算蛇尾分叉，变出一双人腿，也很难长出一颗人心。
是我太天真，总把他视作同类，妄想他能生出点七情六欲，却忘了……他只是一条毒蛇！
我望着他，火热的心一寸一寸变凉，像一盏摇摇欲坠的烛火，呼的一下，熄灭！
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回去吧！”
这一夜，我面朝墙壁，背对着沈君心。
身后，结实的胸膛紧贴着我，一双臂膀从后向前搂住我的腰：“小玉……别生气了。”
我把他的手拿开：“我累了，睡觉吧！”
我闭上双眼，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良久，耳边传来深深的叹息：“你表弟寿元只有九岁，这是天意，我知情不报、将计就计，是我的错……”
我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这就是他的参与其中，他早就知道熊二活不过九岁，知道天命不可违，就用熊二的死大做文章，打压王婆。
这些我都能理解，可谎话精又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要阻止谎话精说实话？”我厉声问道。
身后沉默许久，白皙的手指替我掖了掖被子：“别问了，睡吧……”
他没有再开口多说半句。
我缓慢地睁开眼，对着白花花的墙壁发呆。
看着看着，墙上突然映上一道昏黄的光晕。
一只黑色的雄鹰在展翅高飞，不断盘旋。
地上，一条又细又长的蛇立着身子，追随着雄鹰的身影。
湿润的气息吹过我的耳朵，好痒！
沈君心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从前，有一条小蛇，爱慕天上的雄鹰，它每天都追着雄鹰的影子，渴望有一天，能像雄鹰一样自由自在地翱翔……”
我静静地听着，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话音刚落，雄鹰就慢慢地飞出光圈，消失在黑暗中。
地上的小蛇头上生出一对犄角，像一条蓄力的弹簧，一飞冲天。
“经过不懈努力，小蛇蜕变成了一条龙，它终于可以遨游天际，可惜，却再也找不到那只雄鹰了。”
我看得出神，见飞龙孤单的身影，心弦也随之波动起来。
“它四处打听……原来雄鹰在这里！”
光影结合的鹰扑腾着翅膀，从黑暗中慢慢飞了进来。
“龙欢呼雀跃地跟鹰表白，鹰也被它的真情所打动，它们在一起了，刚开始过得很幸福，但渐渐的，就有些不开心了。”
沈君心声音压得很沉很沉：“雄鹰喜吃蛇，吃了龙的兄弟姊妹，而龙也喜吃飞鸟，吃了很多雄鹰的同类，累积到爆发那日，他们忍无可忍，雄鹰张嘴把飞龙……”
墙上的鸟嘴，突然变得好大，大到可以一口吞掉那条飞龙，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看着大嘴不断逼近，我失声叫道：“不要！”
我伸出手，摁在了墙上，把飞龙包裹起来。
几根白皙的手指，握住了我的手：“你看你，对一个故事都不忍心，偏偏对我就……”
我叹了口气，真是败给他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精心策划一出影子戏，就是为了告诉我，他杀人的理由？
见我不吱声，沈君心贴着我颈窝：“把手松开，故事还没说完，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一声声钻进身体里，我骨头都酥了。
我挪开手，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我看向面前的墙壁，黄光里，雄鹰和飞龙相对而立。
雄鹰张开嘴，即将咬到飞龙的那一刻，飞龙主动朝它飞去，吻上了雄鹰。
他呢喃地说道：“它说……老婆，我错了，从今往后，我会爱你所爱，不会轻易伤害你的同类，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我冰冷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感觉出我有反应，他亲昵地蹭了蹭我：“小玉，你觉得，雄鹰会怎么说？”
他把故事的结局丢给我。
喜剧还是悲剧，都在我的一念之间。
我脑子里乱哄哄的，看着墙上拥抱的龙和鹰，分明就是此刻的我们。
我甚至清晰地感受到，沈君心逐渐加快的心跳，那蓬勃跳动的声音，有种神奇的感染力，我的心也突然跳得厉害，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他拿出了真心，拿出了诚意，似乎跟之前不一样了……
我的眼眶莫名地有些酸胀，哽咽的开口：“雄鹰点了点头，说，我给你机会，你要是敢骗我，那你就死定了……”
一双手，豁然把我收进怀中，像一块密不透风的大网，紧紧将我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