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血迹
尤那沉默的注视着玻璃窗外的千秋。
阳光洒落在他的金发上, 他眼睫低垂，笑意温和，手里捧着一大摞书, 正偏着头注视着她。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只是低血糖，头有点晕。”
尤那坐在原位，没有起身的意思。
“是吗。”千秋的眼角弯了起来，“可是我记得, 你昨晚才吃了一块草莓蛋糕呀, 怎么又低血糖了吗？”
尤那：“……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怎么连她每天吃多少东西，千秋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难道一天到晚都没有事情干, 就只盯着她吗？
千秋似乎原本还准备说什么，听到尤那的问话后, 停顿了两秒, 才露出笑容, “老师让我把这些书送过去。”
“教化学的耿老师？”根据千秋的课程表，尤那迅速的判断, “他的话, 你还是快一点去比较好，小心让他等了被他骂。”
“是的呢。”千秋露出苦笑，“那我这就去了……你就在这等我，过会我们一起回家。”
尤那盯着他看，半晌才转开视线，翻动桌子上的书, “嗯, 正好我也要先把今天请假的时候的笔记给补上, 你去忙吧。”
千秋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流连了一圈，才低低的应了一声，急匆匆的朝前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尤那才抬起眼，望向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
她抄写完笔记，开始收拾书包时，窗户又被敲响了。
千秋站在窗边，笑吟吟的看着她。
“已经结束了吗？”尤那问他，“可以走了？”
“不是，我过会还要值日，得让你再等一会了。”千秋慢吞吞的摇了摇头，将窗户拉开一条小缝，伸进手来，“我是想着……你刚才不是说低血糖吗。”
他的掌心里有几颗包着漂亮糖纸的草莓糖。
尤那的眼睫微微抖了抖。
她说了声谢谢，就从千秋的手中接过了糖，拨开一颗慢吞吞的送进嘴里。
“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看见她吃下糖，千秋才松了一口气，笑吟吟的摸了摸她的发顶，“那我就先过去了，早点打扫完我们也可以早点回去。”
尤那正把糖纸折成三角形，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这个千秋也很快就离开了。
尤那把书包收拾好，就走到教室外面，走廊尽头的楼梯是为了学生而设计，十分宽敞，现在学校内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尤那慢慢上了四五层台阶，就将课本垫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书包放在身边，她托着下巴，对着落日发呆。
这边的楼梯的位置正好，太阳下山的时候，落日的阳光就会落在台阶上，将地面都照成一片橘红色。那落日的颜色过于饱和，落在浅灰色的地面上，显得格外的温暖。
尤那对着一点一点下移的夕阳发呆。
在这期间，千秋又因为关心她的身体，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四五次。
这实在是让尤那难以不联想到一个笑话，就是那个，“下班后，爸爸陆陆续续的回家。”的那个笑话。
她调整了一下因为久坐了发麻的腿，散漫的注视着四周。
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位置，坐在这里，整个走廊都尽收于眼底。
她耐心的等待了一会，终于等到千秋的身影从盥洗室走出。
大概是因为刚刚打扫过教室，他已经脱下了校服，换上了一件漆黑的外套。说起来他们学校对校服的监管并不严格，所以狸琥那个世界的千秋，才总能那么招摇的穿着时尚的去学校。
但过去的千秋，可从来都没有不遵规定不穿校服过。
尤那的视线落在千秋的身上，即使她出于视觉死角，
千秋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朝着她的方向转过身，看清她后，苍白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抬脚朝着她走来。
虽然不遵校规不穿校服不像是千秋的作风，但此刻面前的这个，才终于是安泽里世界的，本土装的千秋了。
尤那坐在台阶上，一直到千秋走到面前都没有站起来。
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千秋，和其他的千秋，她能够清楚的分辨，除了服装、神态、还有给人的感觉什么的以外，这个世界的千秋，还有一点明显和别的世界不同的。
他的脸色太过于苍白了。
不仅和其他千秋不一样，上一档，安泽里电脑内的千秋，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具体的时间说不上来，但以模糊的区间来论的话，大概就是升入二年及之后，千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话也越来越少，整个人似乎都迅速的阴郁了起来。
而且他还开始穿黑衣。
尤那不拿其他的千秋来做对比，只回忆还没有升入高中前，千秋的穿衣习惯。
千秋从小就以舒适为购买衣服的标准，爱穿柔软且宽松的衣服，颜色上，则更偏爱米色、浅咖、这一类低调且柔和的，显得毫无攻击力的温暖颜色来穿。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升入高二之后，身边的各色千秋的数量急速增加，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千秋，相处的机会却似乎减少了。
他难道在躲着她？
“那那，你怎么坐在这里，为什么不在教室里等我呢？”
千秋一直走到台阶下，仰起头望着她，嘴角上扬，笑意温和。
“想晒晒太阳。”尤那的解释很简短，“已经结束了吗，可以回去了？”
“都收拾完了，你等久了吧。”千秋说着，准备把尤那的书包给拎起来。
尤那也拍了拍裙摆，站起身的时候，却毫无征兆的膝盖一软，向前倒去。
千秋吓了一跳，立刻拦腰将她搂住，以防她从楼梯上跌落。
腰被手臂用力的圈住了，虽然这个世界的千秋脸色总是苍白，力气倒是不小嘛。
尤那将重心全都压在千秋的身上，感受到黑衣防水布料的硬挺质感。
“那那，你没事吧？”千秋的声音微微发抖，“头晕吗？是有哪里不舒服？”
距离很近，她的脸都埋在千秋的肩头，布料硬邦邦的，刮蹭的她的脸颊都有些疼，尤那微不可查的吸了吸鼻子。
隐约萦绕着的，洗衣粉味都盖不住的，铁锈味。
是血腥味。
“……没事，可能是坐久了。”尤那缓慢的摇了摇头，借着落日的阳光，清楚的看见，她脸颊侧的少年人的脖颈，耳根后，在垂落的金发下，有隐约可见的血迹。
被擦拭过，却没有完全清理干净，仍留下铁锈色痕迹的……
尤那转开眼，自然的站直了身体。
千秋依旧注视着她，目光中全是担忧，“好些了吗，是难受的厉害吗？”
尤那缓慢的摇了摇头，“真的没事，我们赶紧回去吧，我想躺一会。”
“对，躺一会肯定会好一些。”千秋牵住她的手腕，用力的点头，“那赶紧回家吧，冰箱里还有蛋糕，你吃了肯定会好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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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试图让磕cp到极度兴奋的狸琥冷静下来，安泽里提议去看论坛，结果却发现他们游戏内发生过的状况，居然在好多的玩家的游戏中也都出现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安泽里对着满屏的询问贴出神，狸琥却已经兴奋了起来，“这么多人的电脑都出现情况，不就是说明哪个电脑中的千秋，都不想攻略除了那
那以外的人物吗——”
他怎么还越磕越上头了，说的像真的一样。
“我说的就是真的啊！你难道没有发现发这些帖子的玩家的共同点吗？他们都已经结束过一轮游戏了——也就是说，触发过be！不就是为了那那，不想攻略别的人物吗！”
这难道不是逻辑诡辩？狸琥是不是在其中偷换了什么概念？
安泽里捏了捏鼻梁，“我没有。”
“什么？”狸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你的逻辑不成立，我上一轮就只玩到高二，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打出过一次be，可我的游戏内的男主，还是离家出走了，你怎么解释？”
狸琥一下子语塞了。
“如果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得继续游戏，在游戏中发现线索，光靠推测，还有看别人的帖子，是什么结论都得不出来的。”安泽里总结到，“我睡觉的时间快要到了，剩下的时间，我准备专心玩一会儿游戏，不再继续看帖子了，你呢？”
狸琥尝试着点了点游戏的按钮，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我这边好像还是玩不了。”
男主离家出走后，就什么操作都不能做了。
“你继续玩游戏吧，我还是看我的论坛。”狸琥不准备重新打开一局，也不欲再耽误安泽里的时间了。
他的赛博失恋还没有完全疗愈，原本打开游戏也只是为了看一看安泽里口中的，发生了变化的npc的立绘而已，他对上一个be结局已经很满意，对于继续游戏并没有什么执念，和安泽里打了个招呼，就关掉了对话框，也关掉了游戏界面。
白天睡够了觉，他现在也不怎么想继续睡觉，也不想继续玩游戏了。
空虚，无聊，失恋的痛苦。
狸琥抱住抱枕，往窗外看了看，只能看到一望无边界的暗红色土壤，以及微弱的阳光，忙忙碌碌的小机器人。
偌大的星球，除了他以外，连个人影都没有。
狸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握住鼠标，百无聊赖地刷新着论坛界面。
因为无聊，他将所有的帖子都挨个点开来看。
【青涩回忆|日常对话记录！】
[……]
[……]
[这是进入高二之后的记录，晨间学生会办公室内，如果能够碰到学生会长雪北原，有小概率可能出现的对话。]
【雪北原】：[早上好，好久不见你了，这份工作交给你可以吗？]
【是否接受雪北原的工作委托？】
【是】【否】
【选择是】
【千秋】：[好的，会长，我知道了，原本这部分也是那……尤那负责的，现在交给我，正好可以一块处理。]
【雪北原】：[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工作就拜托你们两个了。]
【选择否】
【千秋】：[抱歉，会长，我现在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处理，这些工作……可以带回家做吗？]
【雪北原】：[可以，你和尤那同学是邻居吧，这工作也不是一定要在学校处理，但拜托你们这几天赶工，务必在一个星期内做完。]
狸琥来不及感叹千秋比社畜还社畜，即使选择了【否】还得把工作带回家做的悲惨人生。他的注意力只顾得抓取关键词了。
“一块处理？”“拜托你们两个？”
也就是说，男主和他的那那，是一块处理这个工作的了？
而且，明明是属于学生会长的晨间事件，选择了【是】之后，学生会长还走掉了？
这个事件的设计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狸琥摸着下巴，凭借他多年恋爱游戏的经验来说，这对话怎么看
怎么不对劲，当然，不只是明明是学生会长的事件，学生会长却不在的不对劲。
这对话，根本不像是精雕细琢的游戏剧本，而像是日常里随便抠出来的文字似的。
狸琥之前并没有玩过这类固定可攻略角色的恋爱游戏，但是仅凭目前，这个游戏的文字量，他也足以判断了，如果想要营造出恋爱的气氛，只有图片和立绘的简陋游戏，就务必从文字的渲染性上入手。
可这个游戏，就这个对话来看，毫无发展恋爱的苗头。
明明恋爱游戏，应该从认识开始，就有强烈的指向性才对。
而选择了【否】的拒绝选项，男主还要把工作带回家做，简直社畜的令人落泪，但仔细品一品，这不是要和他的那那一块加班吗？
晚上，一块。
狸琥的大脑迅速的带入了一下公式。
很好，他的cp目前状况，已婚。
狸琥迅速的将这个对话截了个图。
这将是他强有力的证据，过会他就要拿着个截图说服根本不相信他的cp的安泽里，他要让安泽里看看，他的cp有多真！
一张还不够，狸琥干劲满满的保存下图片后，两只眼睛又像雷达一样扫描了起来。
【放学后遇见网球部长，是否一块训练？】
选择是，不幸被网球砸到，获得青梅的关怀，同时附赠膝枕一枚，居然还有cg——
选择否，直接和青梅回家，回家路上青梅还会碎碎念，让他多多运动，加入了网球部训练却不尽心，这样不好。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和那那一块呗！
原来，被球砸到居然还能触发这样的剧情吗？是他不对，怪他不好，他玩的时候把男主的体质值刷的那么高干什么？早知道被球砸一下就能获得青梅的膝枕，他绝对一天让男主被砸100下！
还有遇见钢琴少女时的剧情，和学妹的午间剧情，和不|良少女的打架剧情——
每一件，都或多或少的能够看见青梅的身影。
看到后来，狸琥图都快要截不过来——
他都开始怀疑，这游戏的其他角色，真的是可攻略人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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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那和千秋一块回到了千秋的家中。
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一放学，就径直进入千秋家，在千秋家里的时间，简直要比在自己家的时间更长了。
房间拉着窗帘，光线阴暗。
千秋把窗帘拉开，落日余晖一下撒进房间内，将地板照射的橙红，“你赶紧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热牛奶，加蜂蜜喝，你的头晕肯定就能好许多了。”
尤那正准备走到电竞椅边，听到千秋的话才停了下来。
她都差点忘记随口和千秋扯的理由了。
千秋的床她当然睡过，还睡了不少次，睡这当然也不别扭，但是——
她的目光瞥向电脑。
“千秋，我觉得我现在好多了。”她肯定的说，“只要让我用一会你的电脑。”
千秋定定的注视着她。
过了一会，他苍白的脸上才浮现笑意，“玩电脑就能好？到底是什么游戏，能把你迷成这样啊。”
他虽然这么说，却没有阻止尤那走到电脑桌边，“那我去准备晚饭吧，你自己玩一会，不舒服的话，还是叫我。”
尤那点了点头。
她已经打开了电脑，并且毫不避讳的在千秋面前敲起了代码，还从包里掏出了耳机，一副专心致志，完全不听窗外事的架势。
千秋的视线，仅仅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就转移开了，他无声无息的出了房间，还带上了门。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尤那也没转开眼。
现在大概弄出什么动静，她都不会出房间了。
千秋关上门后，倚着墙静静的站了一会，才扶着墙缓慢的走进厨房。
他的脚步越走越慢，脸色也越来越白，锁上厨房的门后，撑在水池边，深深地低下了脸。
鲜红的液体从他的指缝间不停溢出，滴答滴答的落进水池中。
水池底很快聚集起一汪暗红色，他忍不住低低的咳嗽，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从鼻腔和口腔内涌出的液体，沾湿了衣领。
他用力的攥紧水池的边缘，用力的擦拭脸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