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抽刀,鳞光寒碎
唐治近来已经有点麻了。
张守珪也是一代赫赫名将,只不过小美术生唐治没听过。
但是他恰巧知道李嗣业。
于是,他瞪大一双眼睛,看了李嗣业许久。
看得张守珪莫名其妙的,秦王殿下,这是有什么大病?
不应该啊,如果说秦王殿下有什么时髦的癖好,论模样,我可比嗣业俊美多了,秦王殿下就喜欢这一款?
张守珪看了看李嗣业铁塔般魁梧强壮的身材,不禁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
河东裴家,太原别苑。
唐治选择入住了这里。
太原官驿,自然是最应该入住的地方。
不过,唐治不想去,太原太守假惺惺地劝了两句,裴家的人一出面邀请,他就趁机退了。
唐家的那些族老们的邀请,唐治并没有答应。
说白了,依旧留在太原的这些唐门族老,都是远房旁支的亲戚。
他们实际上能起的作用,都不如一个二三流的士族,需要他们的时候,拉出来打打声援就行了。
既没必要把他们拉扯入风波之内,拉进来了他们也没什么用处,反而是拖累。
狄家也对唐治发出了邀请,但是唐治也没有答应。
狄阁老当然是他一直想亲近的人,但是已经有了狄窈娘这层关系,也就够了。
在三晋名门中,狄家还是排不上一线的,唐治如果选择了狄家,又会给解读党无限遐想。
唐治倒不在乎,已经到了他这个位置,一些杂音早不放在心上。
听蝲蝲蛄叫唤,还不种庄稼了?
可问题是,会对狄家产生不利的影响。
他并不确定自己与神都的博弈一定能赢,那就必须要考虑失败带来的影响。
他若真个退回关陇,狄家是会受牵连的。
但裴家不同,以裴家的实力,受到的影响会微乎其微。
更何况,裴家有位老将军,曾是左金吾卫大将军。
作为禁军高级将领,虽说他已致仕多年,但他在禁军里,应该还会有些人脉关系的吧?
唐治现在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
万一,这番接近能有所得呢?
更何况,裴家是三晋之地仅次于王家的高门大户。
……
王家虽未参与迎接秦王,但是十里亭外发生的一切,王家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秦王入住了裴家?”
“是,是裴家三太公派人相邀的。”
“嗯……秦王还记得王砍这个人?”
“是,秦王还走近了去,与他交流颇多,对他的儿子,似乎秦王也很欣赏的样子。”
“嗯。”
“宗长若没有别的吩咐,晚辈就退下了。”
“王砍,原本是做西域珠宝生意的?”
“是,本来他在长安,生意做的相当不错。不过,他是依附于天水卢氏做生意的,卢氏出了大事,连累他血本无归。
如果不是秦王帮他打赢了官司,拿回了一处园子,只怕会很窘困。不过,虽说得回了一笔钱,清完了欠帐,但现在所余,也只能让他勉强度日。”
“我们王家,关陇那条线上的生意,做的怎么样?”
“还好,近几年来,关陇虽连经动荡,但咱们王家关陇线上的生意,受到的影响也不大,每年的收益,都略有增长。”
“略有?太少了!所谓的关陇震荡,难道不正是无限的机会?这个王砍,既然熟悉关陇、西域线上的生意,做的又很成功,不妨栽培一下,让他去负责这条线上的生意吧。”
“……是,谨遵宗长吩咐。”
……
裴家招待唐治的地方虽然只是一处别业,但也极显庄重奢华。
暖阁里,一具透雕的夔龙护屏矮足绣榻,靠背引枕俱是上好的锦绣,绣工绝佳。
屋角,一张以螺钿、翡翠、玛瑙镶嵌的矮几上放着一个金猊的香炉,一缕轻烟,袅袅上升,满室异香,令人心旷神怡。
唐治换了道服,神态闲适。
在他面前,则有一个来自神都的秘谍,正在向他汇报着消息。
而在廊下,还候着三个秘谍。
唐治如今看似只是押解俘虏返京,余此别无他事,实则却是火力全开。
就只以秘谍这方面而言,他已抽调了所有方便调动的秘谍潜入神都,而且每一条任务线,都单独安排一组秘谍。
每一组秘谍互不统属,这样无论哪一条线出了问题,都丝毫不影响其他方面的消息传递。
此时,裴家三太公已经乘着牛车,往别苑而来。
唐治已经下了拜贴给他,本想次日亲去拜访的,但是老人家等不及,已经迫不及待地亲自赶来……
……
此时,裴甘丹的五千残军,正拖着漫长的队伍,缓缓行走在苍凉的草原之上。
这里有大片的土地只下过几场雪,以致于地面就像长了癞的脑袋,秃一块疤一块的。
这为他们取水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所以只能尽量择选靠近河道的地方行走。
如此一来,行路自然曲折,也就快不起来。
好在,裴甘丹虽然身子在渐渐痊愈,却也受不了太快的颠簸,这种缓慢的行进,倒也正适合他养伤。
北境,裴甘丹也不太熟,他只在幼年时随父亲巡幸过一次北方。
如今再来,却恍若隔世了。
派去富贵城联络的探马已经送回了信儿来,扎鲁克还派来了向导,这让他们接下来的路好走了许多。
而这时候,扎鲁克已经在他们必经的一片山谷处,设下了埋伏。
卢雨婷正在渐渐适应一位尊贵的、很受北方各族爱戴的,享有盛誉的王后身份,却突然有裴甘丹的信使找来了富贵城。
接到信的那一刻,卢雨婷是懵的。
本来以为已经死年的丈夫,居然还活着?
那……现在怎么办?
为了稳定人心,她的儿子已经称王了呀。
结果现在裴甘丹回来了,这可如何处置?
慌乱之下,卢雨婷赶紧派人把左大相卢阮请进了宫。
“伯父,我该怎么办呐?”
卢雨婷绞着葱白似的纤纤玉指,在伯父卢阮看完信件以后,焦灼地问。
卢阮脸色阴晴不定,一时间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裴甘丹是鬼方的王,而且素有雄才大略,他没有死,那对鬼方局势的改变,显然是非常有利的。
但是,现在的形势,和他们刚刚逃来富贵城时不一样了。
他的侄孙已经称王,侄孙称王,和侄女婿称王,那能一样么?
北地豪杰心直口快,更好打交道。
面对他长袖善舞的本领,北地各部落酋长,根本没有几个能与之扳手腕的,他现在这个左大相,假王后之名以令诸侯,只要扎鲁克不反对,他就是北地第一权贵。
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实在是令人飘飘然的为之着迷。
可裴甘丹一旦王者归来,他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他将成新成为只能对裴甘丹俯首贴耳的一个奴才。
“雨婷,裴甘丹,不能来!”
卢阮脸色冷厉:“我们还不确定他的死讯,便匆匆立了你的儿子。虽说情有可愿,但这对裴甘丹来说,就是一根扎在他心头的刺。而且……”
卢阮道:“裴甘丹已经失了半壁江山,他空有王位,却无实权,此来北方,要获得北方部落的支持,势必会暂且收敛锋芒,拉拢北方部族。
那对他来说,最好的手段,就是联姻。”
“联姻?”
“不错!如果,他娶了扎鲁克的妹子?如果,他纳了博甘部落酋长的女儿为侧妃,这些人都有强大的娘家,你在宫里,还能一席之地么?你的儿子,将来还有可能重新拿回王位么?”
卢阮肃然道:“雨婷,你必须得做出一个抉择,是要你的丈夫,还是你的儿子。”
那还用选么?
卢雨婷对裴甘丹,又没有什么感情。
最重要的是,她的儿子生早了,如果以后和裴甘丹的长相又差别太大……
早出生了一个月,长相与“其父”又不像,此前她又是颠沛在逃亡鬼方的长途上,裴甘丹会不会对她和孩子起疑?
再如卢阮所说,如果裴甘丹纳几房有强大背景的侧妃,而这显然是裴甘丹一定会选择的出路。
那时候,她就算是王后,还能有什么竞争力?
在这里,实力为王啊!
如果选择丈夫,她会连丈夫带孩子都失去的吧?
想到这里,卢雨婷忍不住问道:“伯父,裴甘丹是鬼方的王,是我的丈夫,如今他要赶来富贵城,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拒绝他?”
卢阮一听,就知道卢雨婷心中已经有所决定了。
卢阮欣慰地一笑,道:“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只要……扎鲁克肯帮你。”
卢雨婷一呆,道:“扎鲁克?他……他对我倒是蛮忠心的,可那是因为我是鬼方王后。他不仅是裴甘丹的远房族弟,对鬼方也忠心耿耿,我怎么敢让他去对付裴甘丹?”
“雨婷,女人要控制一个男人,不需要刀剑做为武器。更何况,你现在才多大,未来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你……总不可能为了裴甘丹,孤守一生吧?”
卢雨婷妙眸一闪:“伯父是说……”
扎鲁克埋伏的这座山,当地游牧称之为三瞪眼山。
三瞪眼山两侧山坡上,早被扎鲁克的人马,巧妙做了安排埋伏,头上顶着枯草埋伏地地沟里,即便是靠的很近时也难发觉。
山坡的另一面,扎鲁克扎着一顶帐蓬,他在这里歇宿,等待裴甘丹的到来,
坐在帐中,想着那个娇滴滴的小王后,扎鲁克心中火热。
那一日,小王后把他唤进宫中,未语先泪,惹得他好不心疼。
结果,小王后却告诉他,裴甘丹还活着,正在赶来富贵城。
乍听这个消息时,扎鲁克是大喜的。
但小王后却告诉他,裴甘丹此人权欲心极重,对于权力,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如今她的儿子已经称王,即便退位,裴甘丹也会心中忌惮。
小王后又被裴甘丹整顿南方诸部族的事对扎鲁克说了一遍。
随着大批南部鬼方人逃到北方来,扎鲁克对此已有耳闻,如今不但从小王后口中得到了更确实的消息,而且也更详尽了。
这时,小王后才百般挣扎地告诉他,裴甘丹害得鬼方四分五裂,他又是睚眦必报的一个性子,为了大家,为了鬼方,对裴甘丹,只能杀之而后快了。
这让扎鲁克大吃一惊,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一时震惊的无以复加。
但,小王后却是珠泪盈睫,楚楚可怜地百般央求。
“呆子,你……你还不明白人家的心意吗?人家如今,喜欢的是你呀!”
俏生生的小王后扑进了扎鲁克的怀抱,含情脉脉地表白。
想着两人稀哩糊涂地就倒在了榻上……
她像上好的皮毛一样柔软,像最好的美玉一样光滑,像最醇的蜂蜜一般给他的甜甜滋味……
探马赶来,告诉扎鲁克,裴甘丹已将靠近,距此已不足三十里。
扎鲁克急忙披挂起来,因为方才回味的一幕,弄得他披挂盔甲时,都只能弯着身子,待他披挂好了,走出大帐,又被清凉的山风吹了好久,这才平息起来。
裴甘丹?
扎鲁克握紧了他的刀。
那个娇俏深情、美丽动人的小王后,只能是他的。
裴甘丹?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