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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胜者,自惕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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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见唐治不为所动,息夫人便知道,唐治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李家若想还有出头之日,唯有全力辅佐唐治。

    也罢了,数百年前,李家祖上,本是那时王子家奴,为其牵马坠镫、执鞭驾车之徒。后来在那王子登上大宝之后,凭着战功,拜将封侯,后子孙争气,人才辈出,方有福荫庇佑至今。

    如今一个轮回,从头再来吧。

    唐治半倚在榻上,看着他们祖孙三代退下,将手中玉如意轻轻扔在了软垫之上。

    其实,不仅李其瑶小娘子动人心弦,甜美可人,便是这息夫人,也是冷艳成熟,赏心悦目。

    如果他是个荒唐的人,即便再过分一些,也能予取予求。

    不过,李家他是绝不能沾的,必须公事公办,才能叫愈发惶恐的一些陇右豪强安下心来。

    独卧在这无比奢华的大厅之中,眼见房中器物,无不精致,无不昂贵,但是它们的主人,却已一夕之间,屈身为奴,甚至这已是他们所能求得的最好结果,唐治实是感慨良多。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唐治都不由得反思自省,更不要说那些感同身受的陇右豪强了。

    他如今,是白玉堂上的胜利者,可又有谁能保证,他能一直无往而不利?

    如果有朝一日他败了,他或者他的家人,会不会也如方才跪在他面前的人一样?

    以前,他若失败,就他一人而已,大不了赔了这条命出去。

    可现在不是了,他就是又一个李森,他若败了,他也会像李家一般,要有许多他的至亲之人,跟着他一起落一个惨淡下场。

    唐治是个懂得自惕自省的人,并不会因为他现在是高卧其上的胜利者,便得意忘形。

    贺兰三思、贺兰承嗣,现在看来,是节节败退,但是若有什么不慎,也难保不会阴沟里翻船,为其所趁。

    令月姑姑现在与冀王一脉同仇敌忾,配合默契,可也并不意味着有朝一日,不会抽冷子给他一刀。

    还有他那看似窝囊的父亲,刁蛮强势的母亲,现在他们利益休戚,也不排除再度出现“诳他去朔北”的情况发生。

    他们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潜势深厚无比,一定还有相当的保留和隐藏。

    他现在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固然离不开他自己的能力,他的见识与武功,但,他最依仗的,却是“势”。

    正是因为这个“势”的存在,所以李家、卢家被陇右豪强割舍抛弃,梁国公和魏王偃旗息鼓,令月姑姑蛰伏已待变化……

    这个势,来自于他的皇祖母。

    他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让任何人都要动他,都得掂量再三,甚至不敢生出作对的念头。

    江南与朔北的支持,他在陇右的根基,已经成为他的底气,但是,还不够。

    任何成功者,都需要这种底气。

    包括他的皇祖母。

    皇祖母在做皇后的时候,在登上大宝的时候,前前后后,也做了很多事,培养她根基与人脉的事。

    而且,一个人在获得的同时,也必然要背上更多的枷锁,露出更多的破绽。

    他一个人的时候,进攻退守,闪展腾挪的手段,和今时今日,背后站着一大票人的时候,那是绝对不同的。

    得意时,一定要停下来,自惕自醒,保持冷静。

    这是黑齿虎教授唐治时再三叮嘱他的。

    只不过,黑齿虎说这番话的时候,主要是指在兵法上。

    而且黑齿虎也说过,知易行难。我能把这番道理告诉你,可是我自己,也未必能时时做到这一点。你能领会多少,你能运用多少,全赖自己。

    现在,唐治就在自惕自醒,而且是把这种反省,用在了更广阔的方面。

    他比黑齿虎所希望的,领会的更多,运用的也更广。

    这本不是一个这个年纪的少年,所能把持的事情。

    他能将自己的心境修练若斯,离不开他超越时代的见识。

    那怕那些见识是零碎的、不系统的,甚至在他那个年代,他所拥有的这些见识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拥有跨越了时代发展的见识,他就是骑在巨人肩膀上的那个人。

    ……

    一番心理建设作罢,唐治才长吁了口气,击掌唤喜绕进来,侍候他沐浴更衣。

    换了一袭道服,吸了一双蒲鞋,唐治回转内室。

    这李家祖宅原主人的内室,自然更加的奢华。

    没有暴发户的珠光宝气,可是任何一处地方,你若懂行,都能看得出它的无比豪奢。

    就比如,那两扇琉璃窗子。

    纯净度极高、近乎玻璃的琉璃,寻常富贵人家能拥有巴掌大小的一块,或者用它制作的一件小器物,那就足以自傲了。

    可这李森卧室,却有整整两扇窗。

    窗外便是李宅的内室。

    室内没有拉窗帘儿,月光洒在湖面上,再由水光把月光反映进室中,室内如霜,而且那光影不停地摇曳,如同置身于水晶宫中。

    唐治一走进来,便嗅到一阵奇异的香气。

    那是加了龙涎香的熏香。

    龙涎贵比黄金,用它调配的香料,是使相千金、豪门贵妇用来制作香囊、香袋的最珍贵的材料。

    但是,能用它来做熏香给烧掉的,便是豪门,平素也不舍得。

    可李家用得起。

    加了龙涎香的香料在熏香炉中燃烧着,散发出神秘诱人的气息。

    唐治往榻上一看,便微微一笑。

    狸奴等得太久,已经睡下了。

    她躺在榻上,月华如水,水波摇曳,衾被拱出,一道山水。

    唐治便也没有点灯,他放轻了脚步走到榻边,宽去衣裳,轻轻锦开锦衾一角,滑到了榻上。

    狸奴已经睡了,唐治便也没有打搅睡的正香的她,只是贴近了她,将手往她腰上一搭,闭上了眼睛。

    狸奴似乎感觉到他回来了,习惯性地往他怀里拱了拱。

    唐治宠溺地将她揽紧了些,但……手掌一触,如棉团、如云朵……

    唐治蓦然张开了眼睛,不对,她……

    “狸奴”忽然回身就抱,贴上了唐治的唇。

    她的唇瓣柔软而灼热,呼吸也异常地急促,有甜香幽幽,萦绕于唇齿。

    ……

    天亮了,唐治悠悠醒来,榻上却只有他一人。

    昨夜的经历,仿佛南柯一梦。

    如果,不是那锦榻之上几瓣梅花赫然在目,唐治真要以为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了。

    唐治慵懒地泡在浴桶里时,勤快的小奴坦增喜绕便去收拾卧室。

    等她再回来,脸蛋儿像朵小红花似的,羞怩得不敢看唐治的眼睛。

    用过了早餐,来到前厅,厅中已是一派忙碌景像了。

    查抄物资的登记簿册全都是一式三份,每记满一本册子,便送到这厅中归档。

    在厅中负责整理、归纳这些簿册的,便是竹小春。

    唐治无声无息地走进来,到了竹小春面前站定。

    竹小春没有起身见礼,她好像没有看见唐治似的,只是低头登记着簿册,不时还拨几下算盘珠子,计算着数目。

    只是,肉眼可见的红晕,渐渐爬上了她的脸颊,她手中的笔也在微微发抖,算盘珠子也拨乱了几次,只能清盘重新拨珠。

    唐治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看着她的头越埋越低,耳根子都变成了红玉,才轻咳一声,一语双关地道:“你起得倒早。”

    “这……都是人家的钱嘛,当然……比谁都上心啦。”

    他忍不住瞪了竹小春一眼,可惜竹小春低着头,看不见。

    这小妮子,居然还在跟我装傻。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唐治觉得,这种游戏还挺新颖有趣的,所以想了想,便打消了揭穿的念头。

    既然她不想说穿这彼此都心中已然有数的事儿,那,我就难得糊涂吧,倒要看你装到什么时候儿。

    他摸着鼻子想了想,才转身朝主位走去。

    也就是在他转身的当口儿,竹小春才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转身坐定之前,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得,又写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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