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船上,真三岔口
古老爷子盯着唐治和孟姜,唐治盯着孟姜,孟姜盯着两条小船……
两只小船靠在了官船船舷下,刚刚停稳,两道人影便一跃而起。
能在摇晃不已的小船上稳稳跃起,冲向高有一丈开外的船舷,这两人的脚下功夫自然是不差的。
两人用的是与孟姜相似的动作,甫一翻过船舷,立即矮身一蹲,迅速四顾。
此时,两个原本靠着缆绳打瞌睡的守夜人已被孟姜打晕,拖到了缆绳后面。
两人一见四下无人,便向船舷外一招手。
一个个黑衣人腾空而起,宛如灵猿一般轻巧无声地落在甲板上。
最先上来的两个黑衣人,正是陈琛的长子和次子。
其中一个双手齐齐做了个动作,两队死士便轻轻拔出长刀,迈着小步,从两侧飞快地包抄向前方的船舱。
“他是首领!”
那人甫一做出动作,左右船舷阴影中的唐治和孟姜便不约而同地盯住了他。
“我要把他拿下!”
唐治和孟姜再度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两排死士从两侧船舷包抄过来,左侧船舷阴影下,唐治宛如一头黑豹,猛然冲了出来。
“铿铿铿铿……”
金铁交鸣声不断,首当其冲的两个黑衣人几乎是不分先后的中刀,惨叫着摔了出去。
唐治没有与其他死士多做纠缠,这些黑衣人装束相同,眼神儿只要离开片刻,只怕就无法确定谁是首领了。
所以,唐治解决了两个当面之敌,便向那个黑衣人,陈琛长子陈俊彦冲去。
陈俊彦,实际上应该叫卢俊彦,与卢俊文同辈。
江南名士陈琛,实则是关陇卢家的人!
孟姜也在一队武士冲过来的时候,猛然冲了出去。
她却没有像唐治一样砍杀那些武士,而是从那微微错愕的几名武士中间穿了过去。
几个武士中间的空隙,自然不是一条直线,所以孟姜的身法,飘忽灵动,矫捷异常。
难怪她对唐治写赋赞美“玉腰奴”翩若惊鸿、婉若游戏不满了。
她此刻的身法,才是惊鸿一闪,游龙射电。
唐治和孟姜双双扑向陈俊彦,但他二人俱都蒙了面,夜色下谁也没有认出对方来。
忽见斜刺里对方杀到,二人心中各自一惊。
“原来她也是为了陈琛而来。”唐治暗想。
“此人是谁,梁王派给贺兰崇敏的贴身护卫?”孟姜暗想。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刀剑斜斩,劈向对方。
“铿!”一声,火花四溅,唐治后退了一步,堪堪挑开那反手上撩,足以把他开膛破腹的一剑。
帆布里,古老爷子紧张的都咬手指了,还是没想出妥当的办法,既能当着唐治的面放水,还不叫唐治起疑。
此时,陈俊彦派出的死士,已经撞上了金智聘等隐宗高手,双方立即大打出手。
刀剑交鸣声,惊动了大理寺的官吏差役,船舱中顿时大乱。
灯火胡乱点起,有的忙着穿衣,有的赤着上身穿一条犊鼻裤就去抽出兵器,大喊大叫地冲出了船舱。
贺兰崇敏穿着一件袍子,袍带也没系,袍子在身上晃晃荡荡的,架着一支拐,另一支拐紧张地往前举着,大喊:“快来人呐,快来保护本官。”
两个美娇娘拼命地把自己的身子缩在舱房角落里,贺兰崇敏挥舞着拐杖大喊大叫。
“咦?原来他住在这里!”
那些死士本来还在找寻贺兰崇敏,听了这一声喊,这艘官船上他官儿最大,这个叫得跟鬼一样的,必是贺兰崇敏无疑了。
他们立即悍不畏死地冲将过去。
隐宗高手自然出手阻拦,而这时,一些大理寺的差官也提着兵器冲了出来。
他们也分不清隐宗和陈琛的人有何区别,只当全是敌人,立即借着舱道门口狭窄之处,虎虎生风地挥动兵器,抵挡攻击起来。
隐宗的人暗呼晦气,宗主吩咐过,对陈琛的人能不杀尽量不杀。
结果现在又加入了一伙敌我不分的大理寺的人,在被陈琛的死士忘我攻击、大理寺的人无差别攻击之下,已经有人受伤了。
混乱中,更不知是谁踢翻了油灯,引得船中起了火。
其他隐宗高手见状,登时把心一横,管他娘的,反正宗主说的是能不杀就不杀。
现在,不能!
杀!
隐宗高手再不留手,立时不只是陈琛的人,还有大理寺的差官,也不时有人中刀中剑,惨叫倒地。
程老爷子大袖飘飘地出现在前方一条双桅木船的桅杆之下,大袖在江风的吹拂下,整个人影儿就像一只张开了翅膀的蝙蝠。
他冷冷地注视着前方一团混乱的官船,一动不动。
他是唐治布下的后手,提防唐治失手,未能抓住陈琛,被他逃走时的后手。
程老爷子正盯着那混战成一团的官船,忽然若有所觉,霍然抬头向更前方望去。
前方,一条快船,船上一串挑着灯笼,正向这边疾驶而来。
那快船进了港,并不减速,而是朝着船上起火的这条官船猛冲过来!
快船上,陈琛立在船头,手中持刀,额上冷汗涔涔,那是急的。
眼见官船起火,船上刀光剑影,喊杀声不断,陈琛就知道,他终是来晚了一步,他的人已经动手了。
陈琛把心一横,叫道:“撞过去,援手!”
快船如风,撞向官船。
孟姜用的是一口短剑,短剑在她手中,就像一条顽皮嬉水的银鱼,银光缭绕,被灯光、火光、星光映射出迷离如幻的光之网。
但是,在那光之网的缠绕上,被其中任何一道光线刺中,都足以致命。
擅长剑舞的孟姜大家,使的一向是比常人所用的剑还要长出一尺的长剑。
谁能想到此刻手执短剑的这个黑衣蒙面女子,竟然是孟姜。
而唐治,此刻用的也不是横刀,而是他的那口猎刀。
猎刀长不足两尺,看起来动作远不如孟姜飘逸,但每每都能在最凶险的时刻,准确地捕捉到孟姜刺来的剑刃。
咦?这人的武功……
孟姜打着打着,渐渐感觉有些熟悉。
她十四岁那年,还跟在隐宗老宗主身边学习。
那时她的剑法就已出神入化,从小跟在老宗主身边,见到的又都是程、古一类的高手,而这些高手对少宗主当然会让着一些,更何况这位少宗主冰雪聪明,人又没有一点娇纵,惹人喜爱。
所以,少女孟姜,难免有点目高于顶了。
结果,她随老宗主游历西域,在安西四镇,却头一次遭遇了惨败。
蒙寒空,也就是黑齿虎,一点也没惯着她。
孟姜一战惨败,不服。
再战再败,再败再战,气得她哭鼻子。
那时的蒙寒空,四十出头,他又是习武之人,体魄精神更显年轻,正是成熟男性最具魅力的时候。
目高于顶的剑道美少女一再败于他的刀下,他也因此在少女心中烙下了影子。
对他的刀术特点,孟姜很是熟悉。
此刻打着打着,孟姜渐生熟悉之感。
这时,船舱中部的火烧得更旺了,火光之下,孟姜定睛再看,那眉眼……
哎呀!这不就是那个老混蛋调教出来的小混蛋唐治么?
孟姜手中的短剑,本来如同穿梭的银鱼,一条条地疾射向唐治的眼睛、咽喉、心口、颈上的大动脉……
此时忽然认出唐治,手中的剑势顿时一泄,不再全力出手了。
她不全力出手,唐治可没留情。
这个蒙面女子既然是奔着陈琛的人来的,不管她动机为何,显然在立场上,更倾向于自己这一边。
唐治也不想对她骤下毒手。
可是,因为这女人的纠缠,他盯住的那个“首领”已经在混战中消失了踪影,无法分辨哪个黑衣人才是他了。
唐治也是气恼,这女人究竟是哪儿来的,简直坏我好事。
这时对面的女人突然剑势一软,哈!力气不够了么?
女人就是女人,比起我们男人来,韧劲儿不足。
唐治心中大乐,猎刀猛然一荡,引得对面女子的短剑斜斜飘开,顿时露出破绽。
唐治右足点地,左足横扫,“噗”地一声,脚背便踢在了孟姜的屁股上。
这一脚力道是上挑的,孟姜双腿离地,一个“屁墩”便摔在了地上。
“啊~~~”
孟姜抓狂了!
这师徒俩是我的命中克星么?
当初被他师父一口刀连败十三场,今天更过份了,被他徒弟踢了我的屁股。
孟姜如今的武功可是在唐治之上的,她一气之上,以手撑地,旋身一扫,足尖扫中唐治的足踝,唐治站立不稳,也卟嗵一声摔在地上。
桅杆上帆布包里,古老爷子抬手一捂眼睛,他不想出去了,他没法管啊。
此时唐治和孟姜双双摔在地上,近在咫尺,二人不约而同的弃了刀剑,孟姜一个“金丝缠腕”,唐治便是一个“截掌勾腕”。
二人各施小擒拿手段,刹那间又是各出十余招。
小擒拿手是以小巧变化取胜的擒拿手法,招式细巧,变化多端,常用在受限的近距离、小空间内施展,主要拿腕,拿肘,手指、膝、抓筋拿穴为主。
不消片刻,孟姜扼住了唐治的手腕,唐治拿住了孟姜的肘弯。
孟姜大怒,不等他发力,就想使一个“搂腕踹腿”,唐治立马还了一个“老树盘根”,这是“关西小架”功夫中的一招。
唐治的武功学自黑齿虎,黑齿虎是安西大将。
孟姜自幼在关中长大,自然也熟悉关陇各种武功技术,正待“提膝叠腿”,破他这一招,那船突然吃了一撞。
这一撞力道极大,整艘船猛地一晃。
船上正在格斗的人大部分都被这剧烈的一晃,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就连想躺在帆布里装死的古老爷子都被颠了出来,“卟嗵”一声砸在甲板上。
船舱里的贺兰崇敏张牙舞爪地飞了出去,一头撞在舱壁上,头破血流,晕了下去。
正扭打在一起的唐治和孟姜,吃这一撞,也是双双贴着甲板滑了出去。
唐治“砰”地一声,后背撞在舱壁上,又一滑,躺平在甲板上。
而借着这一撞又一闪的力道,孟姜已骑坐在他的身上,双肘同时下压,肘尖往唐治的左右肩窝处一磕。
“完了!”
唐治心里一凉,双肩一酸,再也拿捏不住眼前的女子,双手酸软乏力,被她挣脱开来。
这个时候,这女子只要一个“锁喉”,唐治就要完蛋大吉。
唐治也没想过她能手下留情,我要死在这里了么?
绝望的念头刚刚闪过,那女子就像掉进了热油锅里的泥鳅,“嗖”地一下跳了起来。
“滚!”
孟姜恼羞成怒地低吼一声,一脚就向唐治的腰窝处踢去。
不过,这一脚看着又快又狠,踢到他身上时,却还是收了力、变了招。
脚尖变成了脚背,踢劲儿变成了挑劲儿,唐治只觉腰窝处被那女子脚面一挑,整个身子就腾云驾雾的飞了出去。
主动撞船的陈琛等人是有所防备的,早早就蹲身固定了身子。
他们的快船狠狠地撞上了官船,船尖把官船的船舷都撞出一个窟窿,嵌了进去。
船刚停稳,陈琛一个“旱地拔葱”,就向官船甲板上跃去。
却不想,他半个身子刚刚冒出船舱,唐治就像一个人形暗器似的打着旋儿飞了过来。
唐治一屁股正撞在陈琛的脸上,两个人双双惨叫着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