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朔王,真及时雨
法场,监斩棚内,唐治抬头看了看天色。
他已经知道唐浩然进城了。
虽然城门口的鸣锣声传不到这儿,但是狼烟他看到了,而且谢家已经快马传报过来了。
听到唐浩然进城的消息,唐治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他定了七天之后行刑,就是为了给唐浩然留出赶来卢龙的时间。
唐浩然离开朔州的当天,唐治就已经知道了。
飞鸽传书其实只是一种传说,实际操作起来,涉及的东西太多,根本做不到的。
但是,谢家做到了。
当然,以谢家的庞大势力,也只做到了从朔州到卢龙,这一条线上的信鸽传递。
结果,唐治左等皇叔不来,右等皇叔不来,而行刑的消息是早就公开宣布了的,又不能无故延期。
无奈之下,唐治只好再度请谢家出手,由谢家出面,买通了几位卢龙官员,前往唐停鹤的馆驿。
他们对唐停鹤晓以利害,劝唐停鹤“以国事为重”。
这些官僚的嘴皮子何等厉害,黑的能说成白的,方的能说成圆的。
唐停鹤一听,居然很有道理。
于是,巴巴儿地赶来,要“舍小我,为大我”了!
不过,如今唐浩然已经赶到,这样就最好了。
唐治沉声道:“时辰已到,行刑!”
莎琳娜和她几个师兄弟被拖上了行刑台,一一摁跪在地上。
莎琳娜怒视着唐治,如果目光能杀人,唐治早被她的目光射得千疮百孔。
只可惜,她嘴里塞了个木丸,用中间穿孔的牛皮筋儿勒在脑后。
她的嘴巴一直合不上,涎水直流,那模样说不出的狼狈,如何还能开口骂人。
桌上放着两个签筒。
一个放着十几支红签,一个放着十几支绿签。
这叫签票,绿头签是缉拿签,红头签是行刑签。
唐治抽出一支红头签,沉声道:“鬼方王之女莎琳娜及其一众从党,因其兄被江湖人空空儿所杀,既为泄愤,也为引空空儿现身,冒空空儿之名,令其随从伴当,奸淫妇女,杀害无辜,罪无可赦!”
“从犯李强强,劫杀踏青的富绅一家十三口,判斩刑,立即行刑!”
“啪!”
一支红签落地,刑台上,刽子上喝了一大口酒,“噗”地一声喷在鬼头大刀上,将酒碗递给徒弟,抡起了鬼头大刀。
“嗨!”
“噗!”
那位四师兄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这经验丰富的刽子手,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一腔子血喷出去,一颗人头咕噜噜地滚落到台下。
这人头一磕,嘴里的木丸掉了出来,木丸又咕噜噜地向前滚动了几圈儿。
四下里百姓轰然叫好。
“从犯夏侯都,奸淫新婚妇人,致使新娘自尽,新郎疯癫,判斩刑,立即行刑!”
又是一支红签落地。
夏侯都猛烈地挣扎着,但是身后两个监刑人死死地拧着他的胳膊,用的反关节技,根本挣脱不开。
那刽子手抡起鬼头大刀,“噗”地一声,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从犯额乐素,以劫宝为借口,为逼迫他人交出珍珠宝衫,将其一双儿女生生打死,判斩刑,立即行刑!”
又是一支红签落地。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远远的,有人高声叫嚷。
按照一般的规矩,有两种情形,行刑必须停止。
一种是犯人法场鸣冤。
这是为了避免冤假错案。
不过,也不要以为犯人就能用这一招无限循环地逃避执行。
把你从法场上放下来,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活罪真比死罪还难受,而且捱几天,还是一死。
但是,这一条例自从有了给死刑犯“塞口球”的惯例之后,也没办法鸣冤了。
而另一条规矩就是:只要有人高喊“刀下留人”,行刑必须立刻停止。
因为,有可能是案情出现了重大变故,上级法司衙门临时改变了行刑的决定,包括来自最高级别的……君主的特赦令。
但是……君主,就在这儿呢。
唐治森然道:“看什么!行刑!”
那刽子手一看皇帝不理这“刀下留人”,把鬼头刀一举,“噗”地一声,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唐治仿佛没听见有人高喊,来人快马闯进监斩圈儿,已经翻身下马了。
唐治又掷下一支红签,看着除除莎琳娜之外的最后一名凶顽,被一刀砍下了脑袋。
法场之上,人头滚滚,血如溪流。
“主犯莎琳娜,虽未亲自做这诸般恶事,实为诸恶之道,法不容赦。
她更是……更是于长街之上,一剑削去了北朔王世子的‘尘柄’,当真可恶至极。
判,绞刑!立即行刑!”
两名大汉正按着莎琳娜的肩膀,一听皇帝吩咐,伸出大手一抓她捆在身上的绳索,就将她提了起来,走向一旁搭好的绞刑架。
“本王说住手,你们没听见么?”唐浩然大怒喝道。
唐浩然是第七个赶到的。
前边六位骑士已经下马,按着刀左右站定。
虽然因为剧烈的驰马,他们呼吸有些急促,但到底是北朔王的亲卫,依旧肃然挺拔,威风凛凛。
唐浩然面沉似水,从两排侍卫中间,一步步走向前来。
坐在监斩官座位上的唐治一抬头,顿时满面惊喜:“皇叔!你怎么来了!”
唐浩然见他对自己依旧是亲近的很,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谁他娘的要你亲近啊,最主要的是……你要听话啊!
唐浩然看了一眼刑台之上,五六具无头尸体倒在那里,屁股撅着,脖腔子里还在流着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不过,还好!
这些犯人中唯一的女人,正被两个壮汉老鹰抓鸡崽儿似的提着走向绞刑架。
只要还来得及救下鬼方小公主,那就还好。至于其他的人,死就死了,也没甚么。
“皇叔,你怎么来卢龙了,也不先使人知会朕一声,朕好去十里长亭,亲迎皇叔啊!”
唐治从座位后面绕了出来,一溜小跑儿地奔向唐浩然。
法场四周所有的观刑百姓,其中甚至有裴甘丹留在卢龙,秘密观察后续动静的密探。
他们所有人都亲眼所见,所有人都可以作证,皇帝陛下对北朔王尊敬如初,一见皇叔,皇帝立即离席,小跑着迎上前去。
皇帝对北朔王,那完全是子侄待叔父的至高礼仪呀!
……
“北朔王来了卢龙?”
刺史府,何雨龙先是听人传报,城门口传来警讯,还以为是鬼方人打过来了。
但是随后第二道消息便来了,是北朔王来了卢龙。
“北朔王来了卢龙?这下子卢龙,怕是要更热闹了!”
何刺史揪着胡须纠结了一会儿,身为刺史,终究是不好躲的。
他跺了跺脚,吩咐道:“快快快,为本官更衣,本官要去拜见北朔王!”
何雨龙换好了衣衫,脚步匆匆地出了内宅。
到了仪门外一看,他的车轿还未备好。
何刺史大怒,怒叱门前侍候的亲随道:“你们一群惫懒货色,车马怎么还没准备好!”
仪门左右,有两名家丁侍立。
他们是何刺史到卢龙上任后,招收的一批奴仆中的两个,一个叫石竹,一个叫麦冬。
因为二人伶俐精明,所以渐受何刺史赏识,被提拔成了亲随。
见何刺史发怒,二人却不似平常一样跪地请罪。
那石竹笑嘻嘻地向他弯了弯腰,道:“使君要往哪里去?”
何雨龙气的发昏,怒道:“混账东西,平时的精明劲儿都哪里去了,老爷我要去哪里就去哪里,是你能问的?赶紧备车轿……,不!备马!”
麦冬皮笑肉不笑地道:“使君,北朔王来了,他一来,卢龙怕是又要出大变故。
古语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使君就在府里待着,何等太平,又何必……去趟这趟混水呢?”
何刺史终于醒过味儿来,他看看明明很熟悉,此时看来却很陌生的石竹和麦冬,惊惧地退了两步,颤声道:“你……你们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