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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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检察院将就了几天, 好不容易回了趟家,又临时看了点关于京华小区的资料,这才堪堪休息。
深夜, 纪梵正睡得迷迷糊糊,意识朦胧间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仔细辨别, 似乎是简清, 便悠然醒转。
纪梵。
梵。
寓意:内敛,与世无争, 心平气和之意。
然而当时取这个字,只是单纯因为家里的老人极其信仰佛教, 从梵音一词提取其中一字罢了。
梵音乃佛的声音。
佛的声音有五种清净相,即正直、和雅、清彻、深满、周遍远闻。
说实话,他的名字不难念, 也不惊艳。
只是因为她很少喊自己的名字,所以才会显得每一声“纪梵”都格外稀奇。
摸到床柜上的眼镜,待凉意架在鼻梁上, 纪梵这才掀被下床。
视线逐渐清晰,大脑因睡眠缺失有些隐隐发痛。可即便如此,自大门传来的一声声呼唤还是扯着他的神经, 驱使着他的步伐不断迈近。
“纪梵”。
如此简单的二字, 简清总能念出不同的情绪。
有用一本正经的态度介绍于他人,也有被调侃之后失了耐心暴躁的怒吼。最近颇为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翟迎跳楼那一日, 被他训斥后委屈巴巴的语调。
每一次都很珍贵,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透着生生的无助和绝望,迫切到仿佛不拉她一把,她就会从他的眼前骤然消失。
越靠近玄关, 拍门和呼唤就越发清晰,纪梵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解锁之后不假思索地推了门。
“咔哒”一声,眼前的门始料未及被打开。一片漆黑的廊道内,慢慢渗出了点来自屋内的月光。
简清抬眸。
同样是月光,她却觉得落在他身后的格外温暖且心安。
纪梵缓缓地掀起眼帘,望向她的视线溢满了慵懒的气息,稍稍停顿。大概是从睡梦中醒来,他的眉眼间还有几分惺忪的睡意,卷了点生活气息。
“简清?”
简清呆愣地看着他泛着浓浓倦意的脸庞,什么也没说,光是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就没出息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滚烫滑过冰凉的脸颊,一路抵达下颌,最终经不住重量滴落在地。她抿着唇,无声与他对视几秒钟,突然伸手直接抱住了他。
逃走的温热又再度在他的身上寻到,这一抱,简清像是抱住了全世界,抓着自裂隙透进来的唯一一缕光,紧紧不放手。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拥抱,纪梵一愣,睡意直接散了一大半。他的嗓音莫名有些哑,透着淡淡的关心:
“怎么了?”
睡裙的边角轻晃,简清蹭了蹭男人柔软的衣襟,又抬起下巴将脸蛋贴近他裸露在外的颈肩,埋首控诉:
“你好慢,我喊得嗓子都哑了。”
纪梵长舒一口气,也不着急追问,只抬手捏了捏眉心,满脸惫色。
“我这段时间比较累,刚刚睡下,没第一时间听见。”
听出他话语中,隐藏在温声下的倦怠,简清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歉疚: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晚打扰你睡觉。”
她的态度过于诚恳,纪梵挑了挑眉,没什么情绪地盯着她的发顶,眸中思忖渐深。
过了大概几秒钟,他突然笑了声,顺着她的话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赶紧松手吧,我好回去继续补眠。”
闻言,简清没动,反而抱得更紧了,生怕他下一秒就会甩手进门。
“不要。”
“我就抱一会。”
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女生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的,经此一举,两人之间几乎严丝合缝。
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纪梵喉间一滚,莫名觉得有些干。脖颈处的肌肤被她细软的头发蹭着,酥痒又扰人心乱。
他无奈地垂下眼睑,什么也没说。
真是上辈子欠她的。
……
在门边缓了几分钟,把人带进屋。递了杯温水过去,纪梵站在沙发一侧静静打量着情绪些许稳定的女生,随口一问:
“做噩梦了?”
简清捧着杯子低低地“嗯”了声。
“看不出来,胆子还挺小的。”
他的视线落至她裸露在外的白嫩脚丫时,不免又添了句:
“鞋子不穿就跑过来。”
简清没理会他的调侃,晃了下双腿。
余光瞧见她的举动,纪梵稍稍偏头睨了她一眼。电视机屏幕依旧处于关闭的状态,倒映出沙发上那个端坐的身影,说不出的脆弱。
电视。
想起今天下午她骤然转变的情绪,好像就是因为看到了当时播放的新闻。本来已经有些猜测,现在她又做了噩梦,总觉得所有的事情发生得不太寻常。
从那起播报的杀人案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随着玻璃杯搁在茶几上的清脆声响,打破了沉默许久的气氛。
纪梵回眸,先是扫了眼水杯,见是空荡荡的,才满意地打量了下女人此刻的表情。
她的眉眼很干净,没有妆容的修饰,少了平日里的凌厉攻势,偏偏眼眶还红红的,倒显出几分淡颜的清柔来。
像是一副山水画,初看时只识得大体,再一眼便容易深陷其中,越接触越想靠近好好描绘。再深入点,便想独揽其身,让其中的美和余韵只有自己能够欣赏和理解。
收起心中异样的情绪,纪梵缓缓起身,瞥了眼时钟,前前后后一折腾已经过了半小时。
他绕过沙发,拍了拍椅背:“过来。”
简清顺着声音抬眸,以为他要送她回去,顿时警铃大作。
一想到那个可怖冰冷的梦,以及醒转时空旷漆黑的房间,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排斥。她的眼睑开始发颤,指尖抓住睡裙的边缘,踌躇不定。
久久没得到回应,纪梵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坐在那的女生徐徐站了起来,隔着一面沙发,乌溜溜的大眼睛浸满试探,似在看他眼色,第一次向他示弱: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
纪梵目不转睛地看着依旧有些胆怯的小姑娘,难得意外地歪了下脑袋。
且不说现在是三更半夜,如此直白充满歧义的话,从精明稳重的简律师口中说出,多少还是有些没料到。
她的话毫无防备,往坏里想就是在邀请,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诱惑。
不知想到了什么,纪梵扯了下唇角,嗓音有些哑,点点笑意流转:
“简清。”
“你对我就这么放心啊?”
简清怔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方才话里的第二层意思。被纪梵如此揶揄,这会她也不觉得尴尬,低下头很轻地“嗯”了声。
男人眼眸微闪,视线向左下瞥了眼,似在斟酌什么,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那如果对门住的是郑枢烨,你还会一样吗?”
“一样。”
极其干脆利落的回答,快到纪梵稍稍起伏的心都没来得及波澜,一下就趋于平静。
他眯了眯眼睛,正想自嘲,又听到女生真挚的下一句话:
“但是人不一样。”
不长不短六个字,只花了短短的两秒钟,像是定海神针,直接定了他那颗漂浮不定的心,顺带撒了点糖霜。
窗户纸捅得有些大了,不再需要一步步的试探和猜忌,好似能更加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心思。
纪梵微怔,心情颇为愉悦,唇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扬,意味不明地笑了。
他眼底的笑意渐深,伸出手,朝她勾了勾。嗓音像是润过酒,低醇到蛊惑十足。
“过来。”
简清没动,纪梵也不着急,耐着性子解释:“不送你回去。”
他抬手指了下墙上的时钟,学着记忆里梅如吟的语调,妥协着:
“很晚了,我哄你睡觉。”
-
窝在柔软温热的被窝中,男性的气息眨眼间包围了她,浸满了安全感。
简清将被子往上提了点,侧目望着正在调试小夜灯亮度的纪梵。男人穿着居家的白色t恤,领口不算大,恰巧露出了锁骨的一角,随着他半弯腰的动作,若隐若现。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旋钮上,时而右转时而回转,光线在他的脸上时亮时暗,哪怕只是一点区别,简清都看得极其认真。
盯着他精致的侧颜,简清突然想到下午被打断的问题。
那会,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和现在的清和完全不同,像是等待收网的捕鱼者,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在网中挣扎。不骄不躁,耐心地等她自己认清事实屈服。
如果没有那条新闻,她想问的是不是真的就能够问出口了?
思及此,简清的眼底一片清明,伴随着忽暗忽明的光,美得有些不像话。她张了张嘴,蓦然出声:
“纪梵。”
“下午那会,你想和我说什么?”
纪梵睨了她一眼,并没有多大兴趣,注意力依旧集中在环境的光线上,随口一答:
“不是你没说完吗?”
简清眨了眨眼睛,墨眸印着台灯暖橘的灯光,像是窜着小火苗般,锃亮锃亮的。
藏在被窝中的手悄无声息地攥紧被褥,她慢条斯理地垂下眼睑,秀眉几不可见地蹙了下,似在犹豫。
短暂的几秒钟后,她突然掀起眼帘,像是鼓起了勇气,笃定道:
“可你也有话想对我说,对吗?”
闻言,纪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床榻一侧坐了下来,就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两相对视,许是没料到她的进攻态度,男人不慌不忙地伸手卷起女人的一缕头发,表情似笑非笑,似在强调:
“也?”
他抓重点的能力总是这般关键,简清的眼神心虚地飘忽不定。事到临头,她努力坚持住自己的立场,故作淡然地提醒:
“纪检,现在是我在问你。按照庭审规则,你这算避重就轻,是逃避问题的表现。”
说着,她从容地把头发从他的手指中撩走,态度无比坚决,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不给一点情面:
“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如果继续保持沉默,很遗憾,你即将失去这场辩护的……”
纪梵垂眸,没什么征兆,忽然打断她的话:
“简清。”
女生下意识应道:“啊?”
放射状发散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将略显清冷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柔意,连带着那抹淡笑都温柔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他清了清嗓子,格外专业地阐述:
“庭审,不到最后一秒钟,永远不能预判结局。哪怕你最近风头正盛,检方也不会一昧保持沉默。”
“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简律师。”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言简意赅:
“但这场辩护,我无法进行。”
简清:“理由。”
“理由?”
男人极淡地笑了下,仿佛说得不是自己一般,公然朗声:
“公诉人夹杂私人感情,不能做到理性判断。”
女生挑眉:“什么私人感情?”
纪梵眼眸微弯,冰凉的镜片也压不住其中的笑意,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清晰入耳:
“公诉人心悦辩方律师。”
简清眼睑颤了颤,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眼睛。
“换言之。”
“我喜欢你。”
他的眼神极其专注,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深情,以至于连落在她脸上的灯光都开始变得滚烫。
“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简清的心跳漏了一拍。
莹白的耳朵悄无声息爬上了绯色,无处可掩,直接出卖了她此刻伪装从容的表情。
男人说得那般认真,又那般缱绻,暧昧的气息在这无尽的夜晚不断被放大。她的心直接就跟着塌了一方,软得无可救药。
“我说了。”
纪梵伸手捏住她下巴上的软肉,略有些霸道地向上一抬。下一秒,他毫无征兆地倾身靠近,堪堪挡住半边光线,漫不经心地质问:
“答案呢?”
简清眼里的光被他挡去了一半,更显眸色的至纯。她的眼睛是说不出的灵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会耗尽他的耐心。
半晌,女生突然破坏氛围地问了句:
“纪梵,你做饭好吃吗?”
纪梵顿了一下,仔细揣摩这毫不相关的问题,中肯回答:
“不及起诉的专业能力,但满足你,应该绰绰有余。”
话落,他眉峰微挑,褐色的瞳仁紧紧锁定住她,强调:
“别转移话题,问你呢。”
简清掰着手指回忆幼年的她对另一半的要求:温柔的,做饭好吃的,还有好看的。
和沈君兰一样。
和纪梵也一样。
思及此,她的眼眸突的弯了弯,似月牙般美好,轻声道:
“你凑近点,我告诉你。”
纪梵不疑有她,俯身靠近了些。
橙黄的光线自侧边落下,男人细长浓密的睫毛像是铺了一层金光,随着上下摆动的幅度,格外吸睛。
简清的视线顺着他的双眸,沿着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掠过他的人中,唇峰,最后停留在了薄唇上。
她正看得入神,无暇顾及他又说了什么,只能注意到说话时那微张的唇瓣。
偶尔相触,又一触及离。唇线不再绷直,带着不易察觉的弧度,无声也勾人。
简清的理智跑了半数,心底最深处的想法趁机跃于脑海,催促着她遵循内心。
她突然伸手搭上男人的肩膀,指尖触到凉凉的衣襟,并未退缩,而是狠狠将人往下一拉。
力道有些大,纪梵的重心朝前偏离,最后的一段距离骤然为零。简清仰起头,贴合着他唇瓣落下的角度,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两人都愣了。
唇上的触感似有若无,有些不真实。若不是看到纪梵略显错愕的眼神,简清还以为是色令智昏的遐想。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率先反应过来,猛地推开纪梵,欲躲进被褥眼不见为净。
然而纪梵显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眼疾手快将人从被窝里捞了出来,箍着她的腰压进怀里,在她耳边质问:
“亲完就跑。谁教你的?”
简清倔强地不回头看他,长发倾泻,挡住了泛红的耳廓,挣扎着:
“没有谁。”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随即,简清只觉颈后的肌肤被碰了碰,立马跟只炸毛的小兔子,缩着身子向后靠。
纪梵很喜欢她的靠近,眸光流转,状似不经意地一问:
“为什么胡乱亲人?理由?”
事到如今,简清也没什么包袱,干脆坦荡荡地承认:“抱歉,美色在前,没挡住诱惑。”
“理由牵强,毫无说服力。”
“……”
简清索性不躲了,从他怀里逃出来,与之四目相对,颇有侠女之气地拍了拍被褥:
“那你想怎么样?”
怀里空了,纪梵也不着急,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直白不掩笑意地看着她。
“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小姑娘皱了下眉:“所以?”
男人摘下眼镜,淡然自若地搁在床头。没了眼镜的桎梏,那张绝美的容颜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好看到简清一时都看愣了。
纪梵单手撑在床褥之上,不动声色地倾身徐徐凑近,嗓音带着点柔意,轻轻的,像是一阵风,卷入她的耳中。
想怎么样?
他嗤笑了声,意味深长道:
“应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礼尚往来。”
看着眼前骤然压下的身影,简清的大脑一片空白。还未来得及反应,唇瓣便被狠狠压住。
和她的轻轻一吻不同,纪梵的动作明显带了几分霸道。没有所谓的和风细雨,像是风舔舐过,润物细无声,只有唇齿间的痛感和麻意提醒着他们在做什么。
成年人的爱情,有时候无需甜言蜜语的浪漫,也无需刻意讨好的表达。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一抹笑容,甚至一次呼吸的交错,就能远远胜过一切仪式。
还记得顾流漪说过,在人体大脑的脑干中,存在一种血清素。它几乎参与了大脑的所有活动,其中包括产生愉快情绪和帮助人进行情绪调节。
而夜晚血清素的含量降低和血清素能神经的功能异常,人对情绪的控制能力也会随之降低。
“张嘴。”
“……”
夜晚,还真的容易情绪失控。
白天李思泺的那个问题,她现在可以不经深思熟虑,就将答案脱口而出。
动心了吗?
对着他,很难不动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公诉人心悦辩方律师。
改了很多版,还是有丢丢不满意,之后可能会小修一下,但悄悄提一句,我还是很喜欢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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