恳请赦凌统
孙权下了辇舆。拉着步练师的手走进侧殿。
整个殿内充满了浓郁的花香气味。十分甜腻。
孙权哼了一声,低声道:“母亲太宠着小妹,这殿里的熏香竟然也是她爱的味道”
吴太夫人正坐在殿中一张大床旁出神,听见动静,看也不看:“权儿,你过来,给你仲兄赔不是”
步练师见此情景,立刻明白,躬身施礼后,悄悄退出到殿外。
孙权看她出去。走到周瑜身旁,双膝跪下:“仲兄,权儿不懂事,委屈仲兄了,思虑不周。。。权儿真的信任仲兄,只是大臣们传得沸沸扬扬,都在说飞白书的事,权儿若不做作样子,满朝都会觉得我这个吴侯任人唯亲,何以立威啊。还有,权儿也想趁机找出曹贼埋伏在我们东吴的细作。仲兄你能原谅我这个做弟弟的么?”孙权说得动情,涕泪交加。
太夫人冷笑:“孙权你最大的优点是比你哥能说会道。”
“母亲,孩儿是真诚的向仲兄道歉。”孙权一脸无辜。
“行了,起来吧,你堂堂主公给臣子下跪成何体统?公瑾若是清醒着,一定惶恐还礼。你是不是想折腾他呀?”太夫人冷笑。“
公瑾没醒着?”孙权急忙站起来,看向床榻。周瑜仰面而卧,脸却扭向里侧。双目闭着,昏睡沉沉。
孙权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问:“小乔夫人在么?”
“她不在,你的人把周府弄得乱七八糟,她回去收拾,要不怎么接瑜儿回去?”
孙权回头叫道:“阿练,你去周府,带上岭南新进的鲜果,西域驼队运来的奇珍。还有丝绸绵帛,给周府上下所有人添置新衣每人四套。”
吴太夫人依旧冷笑:“周府的事物自有后宫女人们照看。听说黄祖派其子黄射,大将邓龙在备战,准备夺袭我东吴水师。你安排了凌操徐琨代理公谨去督水师?“
”母亲,这事 孩儿一直在思虑,不知是否妥当?“
”权儿,你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是游移不定。既然考虑了,就去做, 放手一搏,输了又何妨?想当年,你兄长和公瑾比你年纪还小,就能纵横天下,畅舒胸襟,你如今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为何还这么举棋不定?“
”母亲,正是怕丢了父兄基业,孩儿才。。。“
”公瑾不是还在么?他这么努力地扶你上路,你还有何可惧?“
”这。。。“ 孙权没有说出口的话是: 我也惧怕他。。。
从母亲那里出来,孙权立刻颁布命令,令凌操为代理水军都督,徐琨为代理副都督。前往柴桑口驻扎。本来这些将领人事的任命都是周瑜负责的。如今周瑜病倒,形势又不等人,去督师的人选必须马上定下来。
一直睡到午后,周瑜才慢慢醒来,睁开眼睛,宽大的窗棱上透过点点斜阳,把高大梧桐树叶子的影子投射到他的床头,摇摇曳曳。
他觉得口渴,这两天仍然每天吐血,虽然越来越少了,但是郎中嘱咐不可进食,只能喝些参汤续命。
他想坐起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努力试了多次之后,他气喘嘘嘘,终于惊动了别人。
一个圆圆的脑袋和他四目相对。说不上绝色,却是富态可爱。女子一身碎花布袄,看装束是个侍女。
”公子啊,你是想坐起来?“
周瑜看着女子,点点头,依旧说不出话。
女子喊了一声:”小腊。“
又一个侍女出现,两人合力把周瑜扶起,背后垫上了数个靠枕。
两个女子招招手,又来了两个同样装束的女子,四人一起站在周瑜面前给他行礼:”公子,太夫人命我们四个贴身服侍公子。我们都是太夫人悉心调教挑选的。我们姐妹的名字是小腊,小梅,小兰和小黛。“
”喂,你们进来。“
为首的小腊招呼,接着来了两个小厮,躬身施礼:”都督,我们是吴侯派来侍候都督的,我们叫孙皎,孙骁。“
周瑜皱皱眉:”我这是在哪里?“
孙权听报说周瑜醒来,急忙又到母亲宫里。
一进侧殿,太夫人也在。她正拉着周瑜的手,看着小乔喂给周瑜喝汤。
太夫人就像看着儿子儿媳一样,慈爱中带着担忧:”瑜儿,以后可不许这么喝酒了。郎中说你若饮酒过多还会再犯。“
”太夫人,夫君从不贪杯,那天只是心里太委屈了。他的苦从来都是自己担着。“ 小乔一边喂周瑜喝下一口参汤,一边和太夫人说话。
周瑜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制止。
”知道,瑜儿受了委屈。我已经训斥过权儿。明明是孙辅那个佞子所作。。。差点让瑜儿。。。唉,要是策儿还在,怎会有此事发生?“
”母亲,仲兄醒来了?“ 偷听了一会儿的孙权装作刚来的样子。
周瑜见孙权来了,想要起身行礼,却力不从心。
小乔赶紧放下汤碗,走到孙权面前盈盈一拜:”贫妾替夫君行礼,见过主公。“
”二嫂免礼,在自己家里,就别行君臣大礼。“ 孙权虚扶了一下。
”主公。。是不是。。有战事?“ 周瑜使足了气力虚弱地说。
”公瑾, 黄祖怕是又要进犯。。你身体未曾恢复,我派了凌操和徐琨代理水师。你看如何?“孙权小心翼翼地问, 像个犯错的孩子。
”主公, 这事你定夺便是。“ 周瑜皱了下眉。没说别的。
孙权心里咯噔一下。他直觉这是周瑜不想参与。很可能是根本不赞成这个安排。难道自己和周瑜的关系已经疏远至此了么?
想到这里,孙权看看小乔,见她身上一身玄色衣裙,有些讨好地说:”母亲,二嫂,各地的丝绸贡品已经送来了,你们二位先挑挑,有喜欢的留下。公瑾府我已经派人修缮, 把所有房子都翻修一下,再扩建两个跨院。换季的衣物一共一百二十套,阿练已经打点好了,这就给仲兄的府里送到。“
看见周瑜和小乔都面无表情,接着又说:”公瑾的食邑再加两县,一共三县。府兵可到三万。“
东吴的兵制和曹操刘表那里不同,各主将可以根据食邑的多少蓄养府兵。这些兵平日屯田,战时为兵。 除了被派遣出征的兵士,这些府兵就像主帅的私人卫队,只听命于自己的主帅。
周瑜本来食邑一县。可以最多蓄养一万府兵,他却只养了一千余人。周瑜素来著名的是以少胜多。他的府兵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即便只有一千余,却足够对付一两万人。
再者周瑜不愿意把自己县境内的青壮年都束缚在军中,更不愿主公对自己的府兵过多而猜忌。
此刻听说孙权要为自己扩军到三万,急忙阻止:”主公,臣不需扩建府兵。但有一事相求,请主公斟酌。“
”仲兄何事? 定当遵从。“ 孙权热切地说。他巴不得周瑜此刻提点什么条件。
”请主公恩赦凌操之子凌统之罪。凌统此次麻屯之战,英勇无比,当有将功折罪之赏。“
”好,就依公瑾。“
周瑜执意要回自己的府邸,太夫人怎么挽留也不成。只得依着他。
身体太弱了,无法骑马,太夫人命人准备了輼輬车以便周瑜可以躺在里面。让丫鬟小厮陪送服侍。周瑜和小乔坚辞不受。
来接他的除了老仆周峰,竟然还有吕蒙。
吕蒙一见周瑜,立刻单膝跪下:”都督,你。。“他想说的是,你怎么如此憔悴。看见吴太夫人在,硬生生咽了回去。
周瑜半靠着枕头,看见吕蒙,惊讶不已:”阿蒙,你不在柴桑?“
周瑜早就安排吕蒙率部留守柴桑,提防黄祖。
吕蒙低头不语。太夫人见了,厉声道:”吕蒙,你有何隐情瞒着我们?“
”太夫人,都督,主公因为飞白书一事收了都督兵符,末将到了柴桑,却无法入寨。只好返回吴郡。我和弟兄们一直在鲁先生乡下庄园等待都督复职。“
周瑜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不好。。没有阿蒙,只怕凌公徐公。。要吃亏。吕蒙,你快去见主公。。。请他收回成命。不能让凌操徐琨到柴桑对峙黄祖。“
吕蒙踌躇着。。看看太夫人。
”吕蒙,你还不快去。。。前日吴侯已经捧符奉还公瑾了。“
”喏。“ 吕蒙高兴地站起来,答应着跑了。
周瑜觉得天旋地转,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