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磨剑石
饿……
饿。
饿!
庞大而又恢弘的城池……
恢弘但残破,且没有一丝生气。
遍地是白骨,遍地是尸体。
腐烂的、发臭的、刚咽气的、差一口气的……
一道小小身影靠在一道巨大的石柱之下。
石柱阴影笼罩了他身前的数千具尸体。
在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枯瘦,但勉强看得出是女人的“尸体”。
那小小身影看身高并不能算小,但他枯瘦的身体实在看不出一丝的“大”。
那也只不过一层人皮披在白骨上而已。
饿!
饿!
饿!
他死死盯着怀中女人,盯着女人胸前那微微的起伏……
她没死,她那里……还有些……
肉!
他的双眼深处,一道精光一闪而过!
……
……
嗬……
像是溺水浮出水面后第一口呼吸。
徐小山身体弹跳而起,看着院门口发起了呆。
天边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刺在他那有些苍白的脸上。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苍白的脸又慢慢回归红润。
徐小山慢慢回过神,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然后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肋。
“咦?”
不痛了!
徐小山惊奇。
又在原地上下跳了跳。
的确不疼了,而且精力充沛。
“怎么回事儿?”
徐小山心中大为震撼,他很清楚赵依依的灵丹还没达到这种效果。
外伤容易养,但昨天肋骨断裂,修炼时经脉受的损伤则没有这么快好。
正常来说至少要三天以上的休养。
而现在……
徐小山转过身,眼珠死死盯着柴火堆前那块不起眼的磨剑石。
“大嗷!”
一条白影自屋内蹿出,一把扑在徐小山怀中。
“这石头……能疗伤?”
徐小山指着磨剑石,语气有些颤抖。
如若真是这石头的功效……比灵丹还要厉害的疗伤功效……
那不是捡到了一个大宝贝?
大嗷从徐小山身上跳下,昂着头,神情骄傲。
两只耳朵支得高高的,最后扯着脖子上下点了点。
徐小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时间流逝。
清晨的山风拂过发梢,很凉,但他的心却有些热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很多……
最后再次将目光投向磨剑石,道:“你没跟别人说吧?”
“嗷呜……”大嗷摇头,表示没有。
“嗯!”徐小山点头,“怪不得你平时出去打架受的伤好这么快,看来你早就知道这石头可以疗伤了。”
大嗷心里咯噔一下,耳朵紧贴两侧,后腿一紧,夹住尾巴。
它感觉大事不妙。
“这段时间你眼睁睁看着我被打得这么惨……看来时间久了,你心里也生出了一点不该有的想法!”
……
……
今天终于没有人来打徐小山了。
看来昨天赵依依的绝别起了效果。
徐小山终于能放松的喘口气了,只是可惜的是以后都没有灵丹了。
不过好在发现了一个比灵丹还要厉害的宝贝。
徐小山心情好极了,手头活计比以前都要干的快了些。
不过申时,就将自身所属区域打扫完成,下山之前还认认真真打完一百遍剑气术。
这是十年来的习惯,无论刮风下雨,只要还有口气,就必须练!
回到小院子。
“嘿!老杂役,吃饭没?”
今天这一声叫得极为亲切。
打完招呼,徐小山就直扑柴火堆。
那石头放在外边不安全,得挪回屋里。
只是还没跑两步……
“没吃!”隔壁传来苍老的回应。
徐小山:“……”
……
计划泡汤。
小院子中多出一张小桌子,小桌子前多了个老头。
老头也是一身杂役打扮,头发稀疏,佝偻着身体,眼睛浑浊,眼瞅着就快不行的样子。
面前的老头来十八宗的日子比徐小山还久。
但徐小山很清楚,这老头现在已经不是杂役了。
念在他多年为十八宗做牛做马的份上,十八宗已经允许他在这儿养老了。
老头无牵无挂,活的倒很滋润,平时就种种菜,养养鸡,徐小山看着都羡慕。
不过徐小山平时都叫他老杂役。
没办法,自己的资历也老啊!
说是吃饭,从头到尾老杂役都没动几口。
徐小山知道,他是真的吃不下。
老杂役是真的老了!
“小子,快八月十五了!”饭了,老杂役终于开口。
徐小山双肘支在桌上,撑着下巴,笑了笑。
“嗯,快了!”
“你还没死心?”老杂役言语犀利,一点儿不像一个垂死老人。
徐小山双眼盯着桌上的汤汤水水,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大嗷。
一桌子饭菜有一半都被这死狗吃了。
早晚撑死!
“死不死心都不重要了!”徐小山笑叹道。
空气突然陷入一种莫名的伤感之中。
大嗷呜咽一声,跳下凳子,一溜烟跑回柴火堆前,坐回了那块磨剑石上。
这一行为让徐小山的眼皮子止不住上下跳了跳。
“你该下山了!”老杂役没有关注大嗷,更没有注意那块磨剑石,浑浊双眼只是盯着徐下山,很认真。
“下山去哪儿呢?”
又是老话,有许多人这样劝他,他也总是这样回答。
“哈哈哈……”
老人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很艰难。
“人到这个年纪,看明白了许多事,我老了,不敢下山,你呢?”
徐小山不明白老杂役为什么要笑,也不会试图去明白,只是道:“我想成为仙人啊!怎么会下山呢?”
这也是一句徐小山回答了无数遍的话。
也没有人会怀疑。
求仙的人如此之多,十年很长,但比他更顽强的人也不在少数。
就如眼前这位!
“修行?是为了成为人上人,还是为了长生?”老杂役再次问道,依然很犀利。
徐小山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老杂役继续追问,“你向来不会撒谎,我俩熟,你不愿骗我。但你自己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老杂役语气一顿,脸色突然有些潮红,呼吸有些急促。
他老了……
缓过气后:“你不是为了长生,不是为了权力,你不过是为了一个念想!”
徐小山一愣,脸上笑容不再。
“我说对了?”
老杂役一笑,“我老了,也快入土了,你一直不愿说,我也是直到快死了才明白这一点……可我……我是快死之人啊!”
老杂役站起身,佝偻着腰。
“我时间不多了,到时候记得把我烧了,那把灰就撒在这十八宗的大山里吧!”
说着,老杂役转过身,向着院门走了两步。
“求仙六十年……求个鸟仙!”
又向前走了两步。
“有念想是好的,但别成了执念!”
终于走到院门口,老杂役再次停了下来,他的身躯开始颤抖。
“娃儿……你还年轻……下山吧!”
最后那声音竟有些沙哑和哽咽。
徐小山还是没有说话,一直目送老杂役离开。
当桌前只剩徐小山一个人后,他终于将伪装卸下,眼泪叭叭落下。
“那不是执念,那不是!不是!”
哭完,徐小山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连碗筷都没收拾,就直奔那磨剑石。
“起来!”
将大嗷赶跑后,徐小山用尽浑身解数将那磨剑石搬进屋。
夜晚,徐下山就那样盘坐在磨剑石上。
“既然你能疗伤,那就让我多坚持一下!”
徐小山双眼通红,再次运转剑气诀,入定修行。
随着时间流逝,徐小山的意识再次看见了那座道山。
同时,浑身经脉也开始胀痛,紧接着就是撕裂。
徐小山强忍痛苦,继续感应,直到那座道山在眼前愈发清晰。
道山很大很宏伟,但徐小山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关注。
“再近些,再近些!”
汗水越来越多,眼睛也越来越红,经脉在撕裂,血水在渗出。
大嗷焦急地在门口打转,时不时大叫几声。
“啊!”
徐小山痛苦大叫起来,退出了感应状态。
多年的尝试已经令他知道,经脉已经到了完全破碎的边缘,再继续的话,神仙难救。
“就差一点点!”
徐小山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门外的大嗷一溜烟跑进门,围着徐小山伤心呜咽起来。
月光洒进屋内,照亮绝望的人和伤心的狗,最后被鲜血染红。
空气中的哀伤又多了数分。
但一人一狗都不曾注意的是,那些渗出的血水有好一部分都被磨剑石吸收,就像一盆水洒在干枯的地面那般。
……
第二天一早,徐小山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的伤果然好了。
高兴完后,又开始落寞。
还是不能迈出那一步。
还是不能“开山”。
“还有时间,坚持!”
徐小山自我安慰,然后起身洗漱,换了衣衫后便开始做饭。
脸上又洋溢起笑容。
吃完饭就又是扛着扫帚去打扫山门。
一边扫地一边练剑,日落结束工作时,再次打上一百遍剑气术,宣告一天的结束。
十年都这样过来了,徐小山不怕这最后半个月。
大不了明年嘛!
“嘿!老杂役,吃饭没?”
“别再烦我!”
“好嘞!”
夜晚。
徐小山再次坐在磨剑石上。
他摸着石头自言自语道:“石头啊石头!你保佑保佑我呗,我知道你是块仙石,但既然你到了我手里,那就再给点力嘛!”
说完,开始了这一天的修行。
三刻半钟后。
徐小山猛的一睁眼,一大口鲜血喷出,又一次昏倒在磨剑石上。
“还差一点!”
第二天,再次复活。
徐小山再次神采奕奕出门扫山。
扫完山,练完剑,打招呼:
“嘿!老杂役,吃饭没?”
“滚!”
“好嘞!”
夜晚,再次修行。
“啊……”
“最后一点点!”
……
“还差一步!”
……
“最后一步!”
……
八月初十。
“嘿!老杂役,吃饭没?”
“……”
“老杂役?”
“……”
“老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