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殷辰
外面风大，邵邢烨靠着车门，目视着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
说实话，他还有些困。殷池闵的手机闹铃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邵邢烨被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望见殷池闵蹲在他面前，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他。
随后就被告知了要陪殷二少爷去学校接殷三少爷，邵邢烨毛遂自荐担任了驾驶员的职务。天气阴沉，过会儿估计要下雨了，他在校门口凹造型等了近半小时，学校人都快走光了，也没见三少爷的踪影。
殷池闵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手上刚结束一把游戏，随口问道：“来了没？”
邵邢烨答了一句，探下身去望窝在副驾驶的殷池闵：“你家三少爷别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殷池闵咬碎了嘴里的糖，闻言挑眉笑道：“哪有人敢欺负他，只有他揍别人的份。”
虽是这么说，殷池闵还是猫腰跨出了车门，冻得冰冷的手往口袋里挤了挤，将棒子扔进了垃圾桶：“不过他再不回去，午饭都凉了。”
邵邢烨与他并排走着道：“你知道该往哪找他？”
“他怕我找不到他，一般要打架都在男厕所。”
邵邢烨心说那他还真是个贴心懂事的好弟弟啊，嘴里转了个弯道：“你还准备了午饭？那么贤惠。”
殷池闵笑道：“离异带一娃，不贤惠不行。”
邵邢烨长长地“哦”了一声：“是哪个负心汉舍得跟殷二少爷离婚啊。”
殷池闵佯装苦恼地皱着眉，长叹一声道：“也不知道人老珠黄的二少爷还找不找得到新欢了啊。”
邵邢烨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眼巴巴地望着他。
殷池闵眯着眼睛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发出了一声满意的长叹，正想说点什么，却被一声巨响吸引了视线。
忽地，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撞来一个人影，他满脸是血，倒在地上痛哭地捂着肚子哀嚎，一边流着鼻血一边朝里面吼：“他妈的！你们围住他！他妈的敢打老子！”
殷池闵话音一转：“哟，到了。”
那人被厕所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揪着头发捞了回去，前者一边痛哭一边骂骂咧咧：“你他妈个臭婊，有那么个挨人肏的哥哥，你他妈也活该被肏！你装你妈的……”
揪着他的那只手停住了。
少年缓慢地向那人走去，他的拳头上都是血，一滴一滴地聚拢着，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血洼。那双眼睛逐渐变为蟒蛇般危险的翠绿，少年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捏着那人的脸颊，只有缩小的瞳孔暴露了他的愤怒。
他一字一句拉得极缓极长，像是临刑前的昼夜般令人窒息：“……你说什么？”
“他说，”见小孩慌慌张张地转头寻他，殷池闵没忍住露了点笑意，“你哥是挨人肏的，本来也没说错。”
殷池闵话音一顿，目光移向地上跪着的男孩：“不过，这么说我弟弟，是不是有点过分呢？”
殷辰皱着眉，站起身走到他哥面前：“哥，你怎么来了，我今天要打架，不是跟你说过吗？”
殷池闵觉得这话好笑，面上也没忍住笑了：“我再不来，你准备打到什么时候回去？”
“我马上就回去，哥，你别生气。”少年的表情与先前完全不同，温柔而耐心，却在看见一旁杵着的邵邢烨时，变得十分精彩，“……这人是谁？”
“是你嫂子。”殷池闵十分正经道，“抓了来辅导你写作业的。”
邵邢烨道：“我就这点用处？”
殷池闵思索一瞬，道：“还有别的，以后慢慢解锁。”
倒在地上那哥们大概是休息好了，捂着肚皮挣扎着站起身，指着殷辰吐了口唾沫：“你他妈装什么清高！你以为你捧手心里的好哥哥真他妈是什么好人！他他妈算个屁！是他妈的一个人都能肏的下贱玩意儿！”
殷辰如果是只猫，此时都该炸成球了，他满脸凶神恶煞地揪过那人的衣领，狠狠瞪着他的眼睛：“胡志伟，你他妈再敢说一句，老子送你去见你爹。”
胡志伟跟着炸了，一拳抡到殷辰的脸上，吼道：“你他妈逼的提我爹，你他妈不要命了！”
殷辰躲都没躲，白挨了这一拳，啐出一口血沫子，笑得阴森恐怖至极：“你爹当年活该被殷章千刀万剐，今天你要是死在我手里，你说你那好妈妈是不是该伤心死了，嗯？”
胡志伟想再抡他，被殷辰握着拳头狠狠捏住，捏得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胡志伟痛得嚎了一声，骂骂咧咧道：“殷辰！你他妈真敢动我你试试看！”
殷辰正想狠狠再给他两拳，却被兄长轻拍了两下肩，殷辰有些迟疑地回头望他，缓缓松开了对胡志伟的挟制。
胡志伟抓着时机，拼了全力打出了一拳，却被殷池闵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殷池闵没有笑，美到雌雄莫辨的脸便极有压迫感地沉下来，他幽幽地望着跪在地上狼狈的男孩，开口道：“你想对阿辰，做什么？”
对同学龌龊之极的阴暗想法如同被铺开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胡志伟躲闪着殷池闵仿佛能洞察灵魂的视线，头皮发麻却不得不硬挺着那一口气：“他他妈个欠日的自己犯贱，怪得了别人？”
殷池闵静静望了他半晌，蓦地笑了：“我想起来了，你是胡成中的儿子。”
胡志伟搞不清状况，却被殷池闵这仿佛知道些什么的态度搞得惶惶不安，他警惕道：“你想说什么？”
“胡成中在这呢，他想见见你，”殷池闵的指尖滑过自己的喉结，一路滑到了心口处，“他很想你，孩子，来见见他吧。”
胡志伟要被他给逼疯了，叫起来：“你个疯子！我爹已经死了、死了！”
殷池闵没说话，他将手掌盖在地面上，倾身虔诚而庄重地念着誓言：“到这来吧，彷徨思念的魂灵，你的血肉，到你的血肉这来。”
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指引一个迷路的灵魂回家。
胡志伟的呼吸不可控制地颤抖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飘荡在殷池闵身后的那具灵魂，他浑身被刀折磨得血肉翻滚，那张阴沉的脸，分明属于他过世已久的父亲。
胡成中的手不断地划着十字，那是他身前最爱的动作，他双目盯着成人的儿子，他似乎很高兴，摇晃着要走到胡志伟面前来，可他浑身是血，每走一步都留下浓厚的血腥气。
“你的父亲就在这里，很高兴吧，再见到他？”殷池闵温和地笑着，“不用感谢我。”
“滚、滚！！！”胡志伟害怕得浑身发抖，那个血肉模糊的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胡成中的双手颤抖着想摸摸他的脸，被后者惊恐地躲开了，“走开！！！！这不是我爹，我爹才不长这样！”
男人似乎想替自己辩解，他被割掉了好几根手指的手虚抚着少年的脸颊，他张开嘴，发出呜呜的沙哑声，却只伸出来一根被拔掉的舌头。
胡志伟哇一声吐了。
殷辰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被他哥哥用手挡了眼睛，以“小孩子不要看”的缘由半推半就地走了。
邵邢烨默不作声地看了一场好戏，啧啧感叹道：“胡家家主这死法，跟莫阿三真是如出一辙啊。”
殷池闵一手搭着邵邢烨的肩，一手拉着殷辰的手，道：“殷章才是创始人，我这刮人的手法都是从他那儿学的。”
邵邢烨笑道：“那胡成中，你就这么留给他儿子了？”
殷池闵挑了挑眉道：“也没必要把这小子给吓死，给他点教训，鬼我就收回来了。”
殷池闵说着，又看了眼身旁一直装鸵鸟不说话的殷辰，说道：“像他这样的人，学校里多的是吧？”
殷辰想说不是，又被他哥的眼神逼迫得只能实话实话。
殷池闵顿了顿，道：“那就别去上学了，他们也教不了你什么。”
殷辰急道：“那怎么行！我不去上学，殷章这老头子不就有理由找你麻烦了吗！”
邵邢烨将殷池闵往他这拉了拉，笑道：“你急什么，不还有你嫂子吗？”
殷辰看着他，目光称不上友好。
邵邢烨道：“你哥哥现如今可是我半个媳妇，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殷辰在心里狂翻白眼：“那请问这位嫂子，你有什么办法？”
邵邢烨还真有办法，道：“去邵家手下的学堂念吧，饶殷章再有能耐，也要敬邵家三分，不会从我手底下抢人。”
殷池闵“哦”了声，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邵先生这番话，这是要与我绑在一起了？”
邵邢烨道：“邵家万贯家财做聘，阿闵可有不满意？”
殷池闵似乎有些受不了他喊自个小名，耳根子红了一片，面上眯缝着眼，微妙地把控着语气：“怎敢呢，邢烨，阿闵欢喜得巴不得将你捆起来，绑在边上。”
殷辰听得面色越来越黑，忍不住拉着他哥越走越快，走到家门口前，干脆利落地开门关门，对着门外杵着的邵邢烨礼貌点头：“邵先生，感谢您将我们兄弟二人送到家，慢走不送。”
邵邢烨急道：“小兄弟，你这未免有些不厚道了，我饭还没吃呢。”
他说着，朝站在殷辰后面的阿闵挤眉弄眼，人家跟看不见似的，一个劲低头笑。
殷辰板着脸冷漠道：“那就出去吃吧。”
殷池闵怕把邵邢烨真惹恼了，下次吸血有他苦头吃，笑着拉着殷辰的肩，给邵邢烨让了个空：“好了好了，邢烨，进来尝尝我的手艺。”
邵邢烨个不要脸的真就进来了，跟主人似的往厨房一站，对着殷池闵一个劲笑：“阿闵，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
殷辰想说饭都烧好了，就见他哥回头望他，问道：“小辰，你想吃什么？”
殷辰冷道：“番茄炒鸡蛋。”
邵邢烨哈哈一笑：“这菜我会。”
殷辰又道：“我换主意了，今天格外想吃佛跳墙。”
邵邢烨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扒在殷池闵身上，苦道：“这可怎么办呢，只能劳烦阿闵教教我，如何做这道佛跳墙了。”
殷池闵笑道：“一道佛跳墙就将邵家家主难住了？”
邵邢烨闷声道：“这不是还有殷二少爷嘛。”
二少爷勤勤恳恳地与邵家主合作炒菜，看得三少爷牙根子酸胀不已，暗戳戳给邵邢烨记了好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