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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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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萤虫提灯,三三两两飞舞在二人身边,好像在疑惑这两个人在厮磨甚么。

    大胆的虫飞进去看,惊得尾后荧光乱闪。

    羞死虫了,他们在吃嘴儿呢!

    二人口中俱是鲜血,实在狼狈极了。

    凤明闭上眼,在铁锈味中狠狠咬着景恒的唇,景恒啧了一声往后躲,凤明单手按住景恒后颈:“别动。”

    景恒放松下来,任由凤明咬他。

    凤明喘息着,将唇印在景恒颈侧动脉上,感受着景恒蓬勃的脉动。

    景恒吞了吞口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被凤明含住,景恒后背僵直,屏住呼吸。

    失而复得,劫后余生,凤明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恐慌与后怕完全影响了凤明的理智,他舔了舔景恒的喉结:“你要我吗?”

    五彩烟花在景恒脑中炸开。

    他头晕目眩,心驰神遥,他结结巴巴:“你说”

    凤明打断:“是。”

    景恒瞪大双眼:“我们”

    “对。”凤明抵着景恒额头,坚定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景恒:“!!!”

    景恒的爪子摸上凤明腰带。

    凤明顺从地闭上眼,随着景恒的力道倒在草地上,露珠洇湿凤明的衣衫。

    银月千里、流萤悬空,景恒想不出比这更浪漫的场景,可解凤明衣带时,他却犹豫了。

    景恒附身,紧紧抱住凤明:“这里不好。”

    凤明紧握着草的手微微松开,谈不上庆幸还是失落。

    他攀住景恒脖颈:“那先走,楚乐侯的人稍后就会追来。”

    景恒万分感谢自己的意志力,同时感谢凤明这一年对自己意志力的不断磨练。

    稍后就会追来——凤明是以为那事儿是在‘稍后’之前就能完事吗?

    要是他克制不住正颠鸾倒凤时追兵赶到。

    画面太美,景恒不敢想象。

    他亲了亲凤明额头:“先饶你一次,得给我记账上。”

    凤明嗯了一声。

    二人都深受重伤,磕磕绊绊寻了处山洞,不敢生火,地下湿凉,景恒摸了摸凤明的衣服,有些湿:“咱俩换下衣服。”

    凤明解开领口,脱下外衫:“你背过去。”

    景恒:“”

    得,又背过去了,一夜还没过,进度就打回解放前。

    他心中盘算,凤明好像特吃他吐血这套,大不了,回去找人把自己打吐血,强行再演一出‘英雄救美’。

    二人换过衣服,景恒把外袍铺在地上,让凤明靠着他:“睡会儿吧”

    “明天怎么办?”凤明问。

    景恒道:“往回走呗。”

    凤明沉默了一下:“楚乐侯知道是我去杀他的。”

    “”

    景恒有些迟疑:“杀他?你不是去探查的吗?”

    自打和景恒在一起后,凤明撒过得谎比前十年加在一起都多,现下凤明随便再次胡编乱造,心想景恒再追着问,他就吐一口血好了:“都看见我了。”

    一个‘都’字十分灵性,景恒心说,难道大齐的江湖规矩,探查时被人看见了必须通姓名?

    就和三国演义似的,见了人先问:“来者何人?”

    “常山,赵子龙!”

    哇,那确实很帅啊。

    景恒想象了一下:万人阵前,凤明一人一剑立在月下,冷冷说:“东缉事厂,凤明。”

    这也太酷炫了吧。

    景恒在心中不断推演自己通报姓名的场景:“淮安,景恒!”

    “淮安,景宥持。”

    景恒皱眉,为何差点意思呢。

    凤明见景恒冥思苦想,问:“想什么呢?”

    景恒回过神:“哦,没有。我在想,大隐隐于市,咱们可以混在灾民队伍里。”

    一夜过去,二人的伤非但没见任何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俱是脸色惨白,满头冷汗。

    换上景恒从村里偷来的半旧布衣,脸上抹上些土,比灾民还像灾民,别说楚乐侯,就是景恒自己都找不出自己。

    只是景恒太高,有些打眼,昨日那一锤正好打在后背上,他直不起腰,掰了根树枝做拐杖,往地上一拄,谁能瞧出来这是淮安侯家金尊玉贵的世子爷。

    “像个落魄猎户。”凤明评价道。

    两人来时,追风逐电、兵贵神速,一日半的功夫从江城走到江陵。以二人如今的脚程,只怕要走上五日。

    真进了灾民队伍,五日又变为十日。

    灾民拖家带口,走走停停不说,昨日楚乐侯遇刺,到处是官兵盘查。

    那官兵拿着幅景恒愿称之为‘四不像’的画像,心说真能认出来?楚乐侯不敢大肆追捕凤明,只能临摹了画像,说是有盗贼偷盗了侯府的宝物。

    官兵为翻查宝物,叫所有人把行囊都打开,还要搜身。景恒欲行贿糊弄过去,凤明制止了,任由那官兵在他身上摸了个来回。

    要搜查的人太多,两个一看就活不久的病秧子,官兵象征性地摸几下,而且都是男人,占便宜也没意思,有那美貌的小娘子,自然要好好查查。

    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无非是胸前、袖口、腰间、小腿、鞋子。

    凤明没怎样,景恒气鼓鼓的,好些地方他都没摸过。

    照这速度走下去,他二人的干粮必然不够。

    景恒打开油纸包:“这回这点心可值钱了。”

    他昨日用四十两救了那周氏夫妻的命,换回的这包酥糕,今日就成了他与凤明救命的口粮。

    因果轮转,这般际会,便是万事万物暗中运转的章法。

    凤明吃了半块儿酥糕就不再吃,景恒抹去凤明嘴角的点心渣:“都什么时候了,还挑嘴。”

    凤明捻起酥糕喂景恒,景恒咬了两口:“穷乡僻壤的点心真是难吃。放着吧,刚才听老乡说,前面的镇子未时放粥,我倒是去打点来尝尝。”

    凤明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

    赈粥掺砂掺糠,能有点心好吃吗?

    两个时辰后,景恒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个瓷碗,里面盛了黄褐色粘粥,凤明侧过头,闻都不想闻:“我这时多盼着有个施精米的傻子。”

    “傻子在这儿呢,”景恒笑:“全大齐最傻的人,是你相公,你欢喜不欢喜?”

    “欢喜。”凤明拿起水囊,喝了些清水,将喉间的血咽回去,喃喃重复:“欢喜极了。”

    才一日没正经吃饭,虽腹中空空,景恒也喝不下去呕吐物般的粥。

    让他喝这个还不如饿着。

    他知自己是没饿到那地步,还能挑三拣四,道理都懂,粥却是咽不下去。

    景恒把粥倒给个小孩,小孩感激地给他磕头,景恒避开,看着碗底儿的沙子,叹气,使劲儿甩了甩碗底。

    凤明笑起来。

    景恒把碗放回包袱里:“心里知道早晚得喝这个,但今天就是咽不下去。”

    “别咽了,你先吃点心。”凤明把水囊递给景恒:“你没挨过饿,我小时候,逃难时连泥土都吃过。”

    凤明回想起儿时的经历:“有一回,我到潭边打水,饿的恍惚,看见”

    潭边一尾墨色斑鱼从水中探出头来,黑豆似的眼睛看着小凤明,小凤明伸出手去,那鱼破水向小凤明游来。

    那是好大一条鱼,有成人小臂那般长,异常肥美。

    小凤明摸到了斑鱼的头,滑滑的、凉凉的。他饿了,忍不住伸手去够那条鱼,脚下一滑,差点跌进水潭里。

    那鱼吓了一跳,尾一甩水,不见了。

    小凤明揉了揉眼,失望地往捧起水,喝了一大口充饥。

    下一秒,小凤明水中的倒影下,一抹黑影由远至近,鱼吻破开水面,搅乱了小凤明的影子。

    小凤明双手探进水中,缓缓将大肥鱼抱出水面,一口咬在肥鱼身上,肥鱼吃痛尾巴一颤,一个打挺从小凤明手中掉回潭水中。

    小凤明看着空空的手,鬼使神差,又将手探入水中。

    这鱼是真的傻,都被咬了一口,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小凤明身边游。

    小凤明再一次将肥鱼捞了出来。

    这次他吸取教训,先用石头把鱼拍死了。

    听完这个故事,不知为何景恒后脑勺隐隐作痛。

    他问凤明:“真有这般傻的鱼?”

    “不知道,”凤明答:“那时昏昏沉沉,许是因太饿所致幻觉也未可知。”

    此刻并非探讨此事的好时机,凤明周身经脉遭受重创,每次呼吸都伴着轻微寒颤,显然痛极。

    他骨头里发寒,身上被太阳蒸着,说不上是冷是热。凤明习惯病痛,对痛苦视若无睹,见景恒看他,勾唇露出个浅淡笑意。

    那唇淡宛若宣纸,脸色除了苍白,还透出不详的青色。

    江陵到应城不过四百余里,这策马半日的路程,因重伤、因搜查,变得格外遥远。

    凤明或许会死在这条路上。

    这种恐惧凶狠攥住景恒的心脏。

    脱离勋贵身份,面对缺食少药的困境,景恒束手无策,他握着凤明的手,用内力调理凤明体内庞大杂乱的内息。

    凤明修习内功近二十年,内息磅礴汹涌,宛如潮升,携卷千钧,奔若雷霆。他把内力传过去,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化为乌有。

    景恒汇聚全部内力,所得功效,也称得上是聊胜于无而已。

    生死之事,终非人力所能及。

    莫说景恒,就是朱汝熙的师父神医再世,见凤明当今情状,也只能开个温和方子缓缓养着。

    凤明抽回手:“别费力气了,过些时日就好了。”

    凤明一直勉力坚持,他知道此刻不是喘息的时机,一口气吊在胸口不敢懈怠,就像在沙漠中迷路的旅人,一旦停止脚步稍作歇息,就再也站不起来。

    “我背你走。”景恒俯下身,背对凤明。

    一年前二人初见,景恒的肩背劲瘦青涩,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单薄。现在看,已是成年男子模样,山一般坚韧可靠,稳稳遮挡住疾风劲雨。

    凤明没动,景恒坚持指着前面的板车:“你不上来,我就去买那个板车,拉着你走。”

    二人执拗在原地,三三两两的人群从景恒身边走过,好奇地去瞅这个弯着腰的大个子。

    僵持间,景恒又说:“或者我抱着你。”

    “你后背有伤。”凤明轻按景恒后背。

    昨夜的巨锤就正击中景恒背部,那力道听起来足以打断椎骨,景恒说他抗揍,没事人似的活蹦乱跳。

    “快上来,”景恒单手拖住凤明的腿,把他稳稳当当地背起来:“你好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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